山河赋-第3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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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王牌一丢出来,少年天子顿时听话了,大宰和皇傅两人在一边直瞪眼,意思是这么低贱的人给他的嫔号已经够过分了。秋水清只当没看到,半哄半骗得让皇帝当场在选后诏书上盖上玉玺,再把大宰等人拖出去好好安抚。卫。暗如当然埋怨女儿自作主张,秋水清秀眉一颦道:“大宰真是的,我们是有足够的耐心和皇上说道理,可咱们的皇长子可耗不起,再两个月就遮不住了,就算两三天就选中皇后,要准备皇上大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退一万步想,就算是不赶在皇上临盆前册了皇后,也不能到皇长子周岁了还不知道要叫谁做父妃吧。”
卫暗如仔细想想女儿的话也有道理,让皇长子生的有名目比操心一个低贱的男人的封号有价值多了。
大宰这日昭明宫陪皇帝接见西珉使臣南乡子郴后心情还算愉快,不管怎么说对方提出送皇子或者亲王来和亲总是安靖国富民强的象征。可是一想到要选择合适的迎娶人选,这位大宰又烦闷起来。这只能怪先皇太不好色,妃子人数本来就不怎么多,还不好好宠幸,宠幸了也还经常让司剂配药给妃子服用,结果呢,只留下三个女儿,怎么看都不够用。更糟糕的是宗室中适龄的女子也不多,有资格迎娶别国皇子的更加少。
要真正起到“和亲”的效果,就最好让西珉送来皇帝的兄弟,相应的这一边也需要王爵迎娶。然而正亲王迦岚明显没有娶妃的计划,和亲王清杨在前一位王妃去世后也一脸“不要给我找麻烦”的表情。
卫暗如这一年四十六岁,比西城照容少一岁,作为卫家嫡女,自小就被寄予无限希望。万幸的是暗如自己也是个壮志凌云的女子,刚刚服礼就以一等第一的身份通过进阶考,先后出任各地地方官,甚至担任过东方边关的鸣凤郡郡守,四十二岁那年登上苏台官员的顶峰——天官大宰。
和西城照容不同,卫暗如容貌秀美,风姿绰约,少年时候就被称为“稀世美人”,即使如今,照样光彩照人。另外有一点也与她官场上最大的竞争对手照容不同,那就是她的婚姻远远不如照容幸福。秉承卫家的传统,卫暗如二十四岁时迎娶了一个能干的男子为夫,和她一样,那人也是进阶考一等第一出身。这位卫家家长的夫婿果然不负众望的能干,在官场上和妻子齐头并进,甚至比妻子更早一点登上一位大司空的宝座。也许就是太能干了,夫妻俩人很难好好相处,新婚燕尔时候还能彼此谅解,也有过一段甜蜜岁月,秋水清就是那缠绵光景的“见证品”。可随着两人官职越高,矛盾也越尖锐,到了秋水清十岁后,两人彻底分房而居,而卫暗如也就一个个侧室往家里迎,除了秋水清,她另外的四个孩子都是庶出。幸好后头都是儿子,妨碍不到秋水清的地位,大司空也就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太太平平住在自己的正室度光阴。
这几日大司空带着人巡视皇都周围的几个要塞,关心去年被损坏的要塞和城防的整修状况,卫暗如最好这个结发丈夫不在,和那些美貌可人的妾室缠绵起来也少了几分尴尬。半个月前她那妹子送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给她,不但貌美,而且精通音律,很得她的欢心,害得她这些日子公务一结束就急着往家里跑。这天好容易等到使臣离开,皇帝也没额外叫,刚刚上车还没出端明巷就停下,她心叫一声不好,拉开车帘果然看到对面停着大司徒西城照容的车子,那人正下车朝她走过来。
探出身子询问原委,西城照容皱着眉道:“朱水州的清平关失陷了,正亲王召集群臣商议!”
“清平关!”卫暗如叫出声来,显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开什么玩笑,如果是边境上的镇平关陷落还可以理解,可是清平关尚在永州以东,最近连边关急报都不曾接到过一个,怎么弄出失陷。可看照容的神情绝对没有玩笑意味,也就压下疑问跟着她转道皇歌巷正亲王花子夜府。
旧版 第十五章 故园当此夜 四
南乡子郴在蒙皇帝赐见后又先后拜见了两位正亲王,只可惜突有军务,两位亲王都命司殿向使臣表达了暂时没空会见的遗憾和歉意,于是子郴比预定的起码提前了一个时辰来到和亲王府。
驻守永州郡的和亲王由于封地的地理位置,与西珉之间的往来远比其他两位亲王密切,爱纹镜雅皇帝驾崩后不久,清杨离开京城第一次前往封地,就曾在边境见过西珉当今皇帝,当时她还是惨遭夺位的太子。子郴倒是第一次见苏台清杨,那人在凰歌巷和亲王府大摆宴席,还请了不少年轻官员作陪。席间不谈国事,但赏风月,作陪也都是京城出了名风流倜傥的人,比如玉藻前等。
清杨知道西珉的风俗不比苏台,男子没资格抛头露面,尤其是有教养、有身份的男子,连和非亲属的女子说句话都被视作失礼。故而席间除了侍奉的宫侍,和席间娱乐消遣的歌舞伎外,没有让任何男性官员到场。席上一番言谈,众人惊讶这位二十八岁的西珉东关大提督,三位平东将军南乡子郴,居然是个性情非常严谨的人。清杨特地安排了席上最漂亮的青年在她身边伺候,这位平东将军却不擅动、不调笑,过了一会清杨看出她这份严谨,吩咐陪酒的青年们都退下,子郴才举止自然起来。
席间子郴起身更衣,由宫女领着返回时目光被一人吸引,那是个青年男子,一身简单的青衣,从花间穿过,一边向身边人吩咐些什么。看服饰六七位上下,估计是王府属官,如斯夜里,从灯火通明的宴间走出,但见月色如水,但闻花香撩人,而那人修长身形从花间一路走来,仰头间淡淡灯光在睫在眉,真有一种飘然优雅的气息。
子郴被这青年的优雅吸引,也就多看了那么一眼,就在这一瞬间,青年也望过来,目光一交,两人都是一振。她疾步离开,却见他隔了长廊隔了花丛遥遥行礼,步子也不由得缓了一下,宫女只当她好奇,卖乖道:“这是我们王府的书记,叫做明霜。”
子郴冷冷哼了一下,然这和亲王府庭院做的玲珑精巧,长廊九曲、迂回转折,一个转折就见明霜反而从另一面过来。明霜在和亲王府就以谦恭知礼闻名,此刻果然礼节具备,远远就让于一边躬身等候。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子郴清清楚楚听到他冷笑了一声道:“将军,久违了。”
子郴没料到他敢和自己答话,怔了一下口中吐出两个字——贱人!
待子郴走远,明霜突然发现自己看到她的时候不再会脸红心跳,“贱人”那两个字清清楚楚入耳,却没有当年被她骂“放荡”时那种彻骨的疼痛;心情顿时大好,还觉得这件事有趣到了极点。
子郴想来很快就会知道他这个书记到底在和亲王府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听到自己的“未婚夫”,直到今天还有贞节牌坊高高树在家乡,有衣冠冢立在她南乡家祖坟的未婚夫,事实上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婉转承欢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么骄傲的子郴,以“持身严谨”为荣耀的子郴,却偏偏要年年夏冬在他这个“荡夫”的“墓碑”前祭奠,明明知道他已经人尽可妻,还要挖空心思想出一段话,洒两点眼泪来哀悼“为南乡家贞烈而亡的桐城明霜”。
一想到往后祭祀时子郴脸上的表情,明霜就想躲起来痛痛快快的笑一场。
顺手拦住一个清杨身边伺候的属官,打听西珉使臣停留的时间,回答说怕是要大半个月,皇上很喜欢使臣,要多留她几天。王府的生活多半时候是很无聊的,抓到一点新鲜的事情都能聊个大半天,年轻漂亮的西珉女将军当然也会成为打听的焦点。
明霜一方面得宠,一方面性子柔顺,人缘相当不错,不花多少力气就把子郴的近况打听到不少。说到南乡子郴,人人都赞美,说她不但才华横溢、少年得志;更难得重情重义、心胸如海。比如遇难时有一个青年帮助过她,虽然那人不过是大户人家的家奴,子郴依然知恩图报,发达后立刻收他为侧室;更了不得的是前丞相朝家曾经构陷她满门下狱,还有夺夫之恨,可在朝家宣誓效忠太子后,为了维护朝廷稳定,不但相逢一笑泯恩仇,还迎娶了朝家公子为正夫等等。
明霜又是一愣,心道……来她已经娶夫了。当初传来“桐城明霜”死讯时,她流着泪说要为“夫婿”哀悼三年,原来,三年已经那么快过去了。再一回想,刚刚见子郴时觉得她丰满了许多,小腹还微微隆起,那么说连孩子都快降生了;西珉皇帝以驻守边关的大提督为使臣,就是派个轻松活让她能安安心心生下南乡家的继承人吧。
不知不觉间走上王府藏书楼,拿了一册书在桌前坐下,可注意力就是集中不到书上,反而总是想到献身给清杨的那一夜。向她述说了自己的无奈,坦白西珉逃犯身份,请求她的保护……然后,在清杨注视下褪下衣衫,献上自己清白之身。
从那一日起,那个忠贞节烈,不惜一死保清白的桐城明霜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事后他想的最多的倒不是子郴或者双亲,而是御书房里年轻的皇帝一手朱砂笔似笑非笑看着他说“做朕的妃子吧,朕会宠爱你”的那一幕。有几次他在清杨面前强颜欢笑的时候就会想,当初如果从了皇帝,也许还活的有尊严一点罢。
如今他背井离乡又得到了什么,一样失去了贞洁,一样被子郴抛弃,甚至还不如做一个妃子。做西珉的皇妃,只需要将心思花在一个女子身上,而现在的他随时会被人象礼物一样送出去。
唯一得到的大概就是“自由”,能够在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十丈宫墙中生活,能够有一个官职,并被人称作“大人”。只有这些了,就连这些也虚假得可怜。
他是才华横溢,可惜他不是靠才华登上和亲王府的幕僚册,而是靠容貌和身体,当他走出这一步的时候没有想到为自己打上了近乎“官伎”的标签。他对西珉了解得太少,只当不管怎么样书记总是有位阶的正式官员,却不知道书记、文书这些职务常常是苏台贵族用来安置情人的花样。真正的宗室女子讲究的是门当户对的婚姻,就算纳妾也不能太随便,于是对一些出身低微又非常宠爱的男子,就会赠以“书记”“文书”之类位阶不高,职务不紧要的官职,这样既可以名正言顺带在身边,又让情人有了位阶。他是书记,又与和亲王同车入京,就等于告诉天下这个男人不过是亲王的爱宠。这类事情在苏台贵族中屡见不鲜,连封疆大吏们也常常在幕府中养着一两个。不要说他一个七位官,就连当年堂堂女官长水影也被不少人视作爱纹镜的宠姬,碍于出身低微不能册妃,又不舍得以嫔妾了之,故而不断的拿后宫官职来安抚。
发现自己看了半个时辰居然不知道眼前的书本到底在讲什么后,明霜放弃了例行夜读,走到廊上眺望。藏书楼本来就是和亲王除角楼外的最高建筑,站在第三层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外面的皇歌巷,但见如此深夜居然车如流水,都是从巷子最深处过来,显然去的是正亲王花子夜府。
努力辨认出几辆车子的归属后姣好的眉皱了起来,喃喃道:“什么事情要让这么多显赫人物在正亲王府谈到深夜——啊,迦岚亲王府的灯火也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