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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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下能够完成的事情,例如从高山上跳下,绑上大石头丢到河里等等,如果这种情况下被告仍然能不死则被认为神明认可他是清白无辜的。也有相对温和点的做法,不由当事人自己去完成,而是期待某些异像出现,比如断木开花,或者燃烧蜡烛要求蜡油由某种特殊的方法留下,杀个动物血要溅起丈高等等。神前验证如果失败,无论罪行轻重皆要处死,且以冲撞神灵的名义,家人全部流放。故而这条法律虽然存在,真正请求神前验证的却寥寥无几。
和亲王推荐的内神官千漓原本说有些事要处理,准备跟着清扬一起去永州,可到最后那天忽然又说暂时不走了。据说是皇帝请她留下来参加新年前的一系列祭奠,对于神官来说能够主持新年前的祭祖大典乃是莫大荣幸,原本只有大神司才有此殊荣,可皇帝自从有了这位内神官后就对大神司不闻不问。于是,千漓准备留到第二年祭天大典过后才前往永州。
皇后对紫妍的这个建议仿佛有那么点动心,双臂交抱于胸前,皱着眉沉思。紫妍盯着他恨不得冲上去摇摇说:“迟疑什么啊,还有比这个更快见效的么?”只要通过神前验证,莫说这一次的流言蜚语能够平息,从此往后没有人敢对他的贞节提出异议。连水缨女神都承认为之显灵的人,再有异议便是对神明不敬,那是和冲撞皇帝一样的大逆。
然而这一天晚上紫妍没有得到答复,皇后站起身说:“本宫要歇息了。”摇铃唤进下人丢下她往寝宫走去。
这一夜皇后让所有宫人都推到寝宫门外,不经召唤不得入内。他一人坐在楠木雕花的大床上,拥着锦被,鸣凤进贡的蚕丝被面精工细作,柔软细腻,美轮美奂。仪凤殿更是天下第一等的富贵之所,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哪怕是一张手巾都是鸣凤最上等的蚕丝,长州第一流的绣工所制,一张的耗费能够一户中等人家吃喝月余。他身边仆从如云,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人物,纵然是京城第一名门的家主在他面前也要拜伏在地。
他所拥有的是人间第一流的富贵,是安靖所有男子的梦想,可是,他一点都不快活。
那时他在永州,只有十三岁,被母亲带着去见和亲王。和亲王上上下下打量他,目光一遍遍的扫,打量的他心生畏惧,低着头红着脸,颤颤巍巍的缩在母亲身边。听说那一天之后没几日,和亲王传唤他母亲兰颂卿,对她说:“本王很喜欢卿的公子,本王看他容貌资质皆数上等,若是有人好好调教,将来必成大器。”又说:“卿可放心把这孩子送到本王身边?”
兰颂卿感恩戴德的答应了,当天晚上和他说。他听说要离开家怕的差点哭起来,连连摇头,双亲却一起骂他糊涂。他们说:“傻孩子,和亲王殿下一定是看上你了。殿下去年没了王妃一直没有续弦,说不定等你服礼后就来家中求亲呢,到那时你就是王妃了!”
他就是怀着这样的希望进入和亲王府的,苏台清扬果然不遗余力的培养他,聘请名师,一掷千金。到他服礼前,他学会了清扬希望他学习的每一样东西,更将一缕柔情牢牢拴在她身上。
服礼之前他一直在等待,清扬依然没有续弦,他们全家都认为王妃这个位置是为他保留的。然而直到他被母亲接到京城完成服礼大典,和亲王的使臣依然没有到过。那时他伤心极了,不知道自己什么做得不好让清扬不喜欢。他伤心,兰颂卿也惴惴不安,后面两年来提亲的有好些,一概被她拒绝了。然后便是清扬入京,而他上了选妃名册。
那是他二十多年来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偷偷的跑到和亲王府,跪在清扬面前哭着说:“殿下,隽不愿选妃,求殿下帮忙。”
那时清扬温柔的看着他,对他说:“侍奉皇帝是一个男子能得到的最大荣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为什么不愿意。”
他说:“隽……想要留在殿下身边。”
清扬温柔的拉起他,抱住他,温柔的让他大哭,她轻轻吻着他,从颊到唇,却对他说:“本王要你进宫,要你成为皇后。”
那一天他知道了清扬的野心,那个人说:“你到皇帝身边去,听本王的话,助本王成就大业,你可愿意?”
他点了头,不是因为“待到本王成就大业,你就是皇后”的许诺,而是因为,那是她的心愿,而他愿为之赴汤蹈火。
阳光又一次洒在倚凤殿的茜纱上时,他对紫妍说:“本宫不打算神前验证,清者自清,圣上早晚会相信我的。”
下篇 第二十七章 传檄 上
皇后兰隽对典瑞紫妍说:“本宫不请求神前验证。”并非是他自知理亏,担心无法通过神明注目,而是因为清扬行前曾告诉他:“本王暂留内神官在宫中,另有重任,本王要通过此人揽取天下人心。”
兰隽并不明白千漓能够做什么去赢得天下人心,可他知道最好不要因为自己的失宠而将千漓牵扯进来,让她和自己一起成为这后宫美人嫉恨的目标,从而影响了清扬要通过千漓实现的大业。
而时间就这样静静流逝,很快就是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然后是京畿府考,杏花时节,祭祖大典……京城继续着眼花缭乱的华丽生活,与此同时,苏台烽烟四起,天下动荡。前一年的十二月末,茨兰与西林州叛军结成联盟,而四面叛军纷纷投靠,众人在青州结盟,公推宋茨兰为盟主。宋茨兰以天授王大将军之名分授官吏,建立六官,封西林州叛军首领自称凤凰将军的两个人为左右领军都督兼拜侯爵,且四处寻访名人高士授以官职,并传檄天下。正月里,宋茨兰的檄文传到京城,其中列数偌娜亲征以来的总总罪状,称其“重用奸佞,草菅人命;穷奢极欲,好战喜功。”又说她:“作恶不发,有善不赏;令天下是非混淆黑白颠倒,百姓冤苦无诉处,律令虽在名存实亡。”更感慨:“纵青天白日不照安靖,冥冥昏沉尽笼苏台”,故而要天下相应起兵“拨云见日,重整乾坤”。
宋茨兰在檄文中说,自己并非有图谋凰座的野心,而是不忍心看到民不聊生的局面,不愿意看到苏台继续衰弱,故而兴义兵以安天下,另择明主,重整山河。至于这个“明主”,檄文中说“鸣凤安平王玉梦,敬皇帝长子,仁德茂亲……”提出要奉安平王为帝,整顿苏台。
檄文一下,天下惊动。最让苏台朝廷震惊的并非数落皇帝的那些罪状,而是茨兰提出的奉立鸣凤安平王为帝一事。皇帝将檄文撕得粉碎狠狠丢在地上还踩了几脚,然后命传召大司马琴林叶芝,令她立刻派兵缉拿京畿斯制安平王世子秋嗣——倘有反抗,就地处决!
苏台秋嗣在十月里终于结束了长期赋闲,被任命为京畿郡司制,位在四阶正,官署在京畿三州中的惠州,同时兼任惠州知州。十一月她返回京城一次,参加紫千与内弟柳园咏恩的婚礼大典。原本紫千和咏恩都希望她能与他们夫妻一起度过新年,可临到成行前却被惠州的一些官司拖住了。苏台宫制,一般的女官成亲后都要离开后宫,但是后宫女官长、文书官例外,各王府的司殿、司礼、司仪也可以例外,但家眷不得入王府,除非有王的特许。
紫千成婚后受花子夜邀请,依然任王府司殿,不过夫婿咏恩在自家府中居住,侍奉起父,只能每次旬假见面,当然不当值得晚上紫千也会赶回家住一夜。紫千是在一天夜里收到“安平王与叛匪勾结”的密报的,这个消息几乎把紫千吓到晕倒,稍微镇静点后问“郡王可知道?”来人点头道:“小人就是郡王派来的,郡王说大人与其联姻,恐遭牵连,请大人早做准备。”紫千又问:“到底这个消息是不是属实?”来人连连摇头:“绝无此事,我家王爷忠心不二,这乃是小人故意诬陷我家王爷。”
紫千打发走来人,一夜未眠,第一个念头就是“跑”,旋即抛弃,心想这个消息最多一天后就会传到朝廷,她又不象秋嗣,一在外面,二来家里人口少。她有父亲在堂,又有新婚夫婿,更何况紫家上上下下千余口,她这个长房嫡子一跑,家族必受牵连,再说了,跑也跑不掉。
当天一大早,花子夜刚刚起身就有人报说司殿在外面跪着,而且跪了一个多时辰。花子夜急忙将她叫进来,按照她的要求屏退众人。紫千往地上一跪,大哭道:“求殿下救我!”
花子夜大惊失色的问原因,待到紫千将事情原委一说,这位正亲王也吓得不轻,喃喃道:“王叔……王叔居然要反叛朝廷?”
紫千连连摇头说殿下想想,安平王乃是男子之身,若非皇家正统中没有公主,男子不可为帝。而今除了圣上,还有正、和两位亲王都是女子,和亲王又有了公主,怎么轮都轮不到安平王身上。他年轻的时候尚且不贪恋王位,怎么会在快要六十岁的时候忽然反叛,甚至不提前召回自己唯一的女儿。
花子夜沉思一会后点点头,接受了紫千的说法,然而对于怎么“救”紫千也是一筹莫展。过了很久才皱着眉头道:“如今只有一个法子,我带卿进宫去见太皇太后,端看太皇太后是不是承认卿才是紫家的继承人。若是太皇太后肯承认卿才有资格继承紫家,她一定会救你。”
朝廷开始搜捕预先得到消息带着夫婿逃跑的秋嗣的同时果然也下令拘捕紫千,五城兵马司的人先将紫千的府邸团团围住,全家老小尽皆赶在院子里,官兵四下包围。然后秋官中负责抓人的来到正亲王府呈上公文,过了一会儿花子夜亲自出来对着那人道:“司殿现今在慈心宫中。”
这一下抓人的傻眼了,回去禀告涟明苏因为涉案被停职后出任司寇的兰颂卿,司寇手一摊:“本官也无可奈何,请求进宫吧。”
没想到太皇太后真的会保护司殿,而且还对圣上说千是紫家的继承人。可叹大司礼为她这一系苦心筹划了多年,太皇太后一句话就彻底毁了。”
“紫千是紫家嫡系的女儿,且生父高贵端庄,守节至今,太皇太后一向为本家有这样一个节夫骄傲。太皇太后是最讲究正统的人——正统的家族,正统的继承人,正统的规矩。家族必须由嫡子继承,主父一定要是身份相当清白无瑕的人,男子丧妻就该终身守节目不斜视……所以当年众多皇子中太皇太后独疼爱太子迦岚,而宫变后太皇太后最责怪的是皇帝,责怪他冷落发妻、冷淡太子,导致后宫中长幼不分、贵贱无序。
“殿下且想想太皇太后嫁给敬皇帝之后的举止言行,那真是天下男儿的表率,到如今还被白发宫人念叨,为宗室赞美。”
花子夜叹了口气:“本王真没想那么多?”
水影丢了一个白眼过去:“殿下枉为人子!”略一顿似笑非笑道:“所以,殿下该知道为何太皇太后不疼爱现在的您了么。”
花子夜冷哼了一声,嘀咕道:“是啊,正统的规矩……夫无二妇,心无二主。难怪太皇太后经常念叨蕴初,我们这几个成年王子,也只有蕴初不但守着王妃绝无二念,连暖席礼都不曾行过。”
水影笑了起来,她知道花子夜对太皇太后的喜好颇有微词,也讨厌去向这个祖父请安。可不管怎么说,紫千和她的父亲以及新婚的夫婿的性命至少暂时被保住了。太皇太后拒绝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