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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晚清残卷·禁恋之殇-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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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吩咐身旁小厮重新将布条缚住我的手脚,我不再挣扎反抗,温顺地像一只迷茫已久终于找到一席栖息之地的末路羔羊。

“好,六哥,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我双眼含泪,凄恻之意尽渗眉目,望着奕訢迅速离去的背影,心系着中国未来的命运,头变得好痛、好痛……

恭王责载澂

撕裂肉体的疼痛如漫天大雪将我死死覆盖,我湮没在一片苍茫之间,连挣扎与喘息都演变成绵延不绝的奢望。我惟有拼命摆动身躯,企图让如雨汗水融化这一刻窒息的冰凉,无奈用尽力气却终是徒劳无功,痛觉反而更胜从前。

于是肉体的摧残逼迫出了声嘶力竭的叫喊,一声声撕裂耳膜的巨响从我口中滋生,如杜鹃血鸣,两岸猿蹄,蔓延至无尽苍穹,凄婉而高昂。恭王府那些人倒真是忠心耿耿,这般惨叫竟然未引半人前来,看来奕訢早有过吩咐。

“姐姐,刚才是你在叫吗?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样的伤心?”头痛欲裂,却突然听见一声软绵清凉的童音,寻声望去,原来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见他年纪大约与载淳差不多,穿的是青色滚边袍子,必定是奕訢的长子,载澂了。

如此一个可爱至极的孩子竟将我心中的痛苦化去几分,我虚弱一笑,道:“载澂,我不是姐姐,我是你七姑姑。”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载澂怀有几分好奇,飞快跑至我床边。

“你与你阿玛这般相象,我又怎会认不出来?”

“哦——”载澂点点头,黑溜的眼珠在眼眶里灵活转着,突然,那抹亮光印在了绑缚我手脚的布条上,他颇感疑虑:“七姑姑,阿玛为什么要把你绑在这儿呀?”

“因为你七姑姑没有听你阿玛的话,载澂乖,帮七姑姑解开好不好?七姑姑好疼啊。”载澂迟疑了一会,但见我手腕淤痕斑斑,恻隐之心终于战胜了疑惑,毫不犹豫伸出小手帮我一一解开。

犹如破茧而出,满足伸展双臂后,抚着载澂小脑袋,爱怜说道:“载澂真乖,姑姑要上街去买样东西,呆会儿再回来陪载澂玩,好吗?”

“不好,不好!”载澂不断摇晃的头,一把抱住我此时已如枯枝弱柳的细腰,哭闹道:“载澂心里有种预感,姑姑这一次离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载澂不要姑姑走,载澂不要姑姑走……”

“载澂,姑姑答应你,姑姑一定会回来,一定!”我轻轻将他推开,如箭一般的飞快跑出屋子,却正好对上门口惊慌失措的小厮。那小厮像是刚方便回来,颇为吃力的迈着步伐,见身着白衣的我,神情突然呆滞,猛揉眼睛,恐怕是将我当作白鹭掠影了。待载澂出来后方才惊醒痴梦,跟在我身后边跑边嚷:“公主,您快回来呀——您要是跑了,王爷会要了奴才的命呀!”

我全然不理会,没命地向前方未知处奔跑。

突然拐向左角,好似撞到一堵高墙,狠狠将我击退在地。我狼狈爬起,正欲转弯至别处,却见奕訢如碉堡一般立于眼前,滚滚怒气萦结眉间,身旁还站着呆若木鸡的桂良,宝洌В南椤

那小厮与载澂正好追上,见前方四人,均吓得面如土色,小厮扑通一声跪地道:“王爷饶命,奴才只不过方便了一小会儿,一回来就见着公主往外跑,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你呢?你可知道?”奕訢锐利目光扫向载澂,载澂腿一软,俯身跪下:“阿玛,载澂不是故意放走姑姑的,载澂见姑姑手上都是布条勒青的痕迹,载澂于心不忍,便……便放了姑姑。”

见载澂已被奕訢弄得泣不成声,心中恨意顿涌,多大一点的孩子,值得这般严厉对待吗?我扶起载澂,趁着自己暂时还保持着清醒,望着奕訢说道:“是我要载澂替我解开布条的,你要罚,罚我便是, 莫要连累无辜孩子。”

“你究竟是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想跑出来?”

“我要鸦片,我要鸦片!”一提及鸦片,欲裂之痛猛然袭来,我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以减轻痛苦。

“我看你还没找到鸦片,就会被这该死的毒瘾折磨死!”奕訢上前将我抱起,我因暂时迷失本性,竟一掌向他挥去,他俊朗如昔的脸颊顿时划过一条深刻狰狞的口子,他却并不吃痛,仍旧小心地护着我,生怕我把自己脸也给抓花了。

走至半路,他猛地想起了仍旧跪在地上的载澂与小厮,便折回去,吩咐左右道:“将萨克达杖责五十,赶出王府,载澂家法处置。”

载澂陡然一惊,哭声更加强烈:“阿玛,阿玛,载澂知错了,载澂知错了……”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三、四个小厮架走,凄厉的哭音亦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

=奇=“奕訢,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感情?他是你儿子,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不怕将他打死吗?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不配抱我!”我一路叫骂,他却漠然回应,仿佛当我虚无,直到重新回到他的房间,他松手一抛,我滚落在床,几个小厮便上来重新拾起落地的布条,将我狠狠缚住。

=书=“今天我心情异常不好,你最好不要再闹。”奕訢平静说道,可我却感应到了他内心的巨浪滔天。

=网=“我要鸦片,我只要鸦片,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好,既然你受不了,六哥只好用另一种办法了,你休怪六哥无情,六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奕訢吩咐一旁小厮道:“去提桶冷水来。”小厮颔首答应,不出片刻便拎着一桶水进来,正在迟疑,奕訢却指向我:“朝公主泼。”小厮仍略有不忍,奕訢却更为烦躁,一把夺过水桶,不带一丝犹豫地朝我泼来。

冰凉的水浇息了我躁动不安的心,亦冲刷了我对鸦片的思慕和神往,仿佛骤然重生,眼前是一片汪洋,分不清是冷水还是泪水,只觉迷离一片,仿佛虚幻。

“六哥……”意识回归脑海,虚弱无力地唤着奕訢。

奕訢吩咐左右退下,徐徐走至我面前,温暖的大手抚上我的额头,寒冷亦逐渐被他驱散,须臾,他默然道:“六哥有话对你说,你要有些心理准备。”

我轻点头颅,凝望着他。

“圆明园……”他痛苦讲出这三字后,便再也没了下文,几滴红泪自他目中掉落,那样的无助彷徨。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来得如此不经意,却又是如此深刻。

“六哥……”我伸出手抚着他的脸颊,血痕与泪痕交错在一起,融为我从未见过的凄凉悲愤。“你不必说了,我知道……我知道……圆明园被烧了……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他有些疑惑,有些悲怆。

“我曾经做了一个梦。在古老神秘的东方有一座耗尽几代人心血的皇家园林。她被称为‘东方瑰宝’或者‘万园之园’。她的成就堪比这世界上任何一座建筑,泰姬陵、比萨斜塔在她面前统统黯然失色。可是,这样的一个结合了世间奇美瑰丽为一身的园林,却毁在了两个强盗手上,那两个强盗,一个,叫法兰西,一个,叫英吉利……”我早已泣不成声, 奕訢略带哀求地说道:“别说了,别说了……”

“后来,我又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有一天来到了这座万园之园,可是,屹立在眼前的只有几根孤单的石柱……”

“别说了,别说了……”

“天啊———你为何要把我送到这个鬼地方——我不想知道中国的屈辱——更不想亲身经历这些国恨家仇、生离死别——”我仰天而泣,声音极尽哀婉绵长。

“别这样……”奕訢俯下身来,细细品尝着我满脸的眼泪,企图将它们一一吸尽,却不知脸颊上的泪水消失,心里的泪水却是永不褪色的哀伤!

见我终于不再哭泣,奕訢方才起身,柔声道:“我走了,晚上给你送吃的来,我相信你一定挺的住的,是不是?”

“是……也许我的肉体可以抵制住鸦片的侵略,可是我的内心,永远无法抵制住国之将亡的伤痛,更加无法抵制对那些残酷洋人的恨!”我切齿说道。

“恨……这个残破的大清,很快便不允许我们去恨了……”奕訢凄凉说着,决然转身而去。

“奕訢……”我叫住他,他止步,却不再回首。

“去看看载澂吧,他一定伤心死了……”

奕訢一点头,大步跨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如血暮色中。

承德索上谕

极尽痛苦的七昼夜终于结束,这简短几日我不知打坏了多少玉器古董、奇玩珍宝,更不知惹怒了奕訢多少回,就是那门口负责看守我的小厮也是换了一任又一任。不过,这般狼狈不堪的日子终于走至尽头,如今是守得云开,柳暗花明了。这样的高兴事自然值得终日眉头深锁的奕訢开怀一笑,只是匆匆不过数秒,欣喜过后,那层灰暗又回归到了他本来明朗的面目,好似方才他发自心底的笑意只不过是我春睡中的一场迷梦,虚幻飘渺,若有若无。

“六哥,”我的一声浅唤终使得他萦结的眉心舒展些许,他轻轻执起我的手,眼眸温柔似水,依情绵绵。“繁儿终于戒掉鸦片了,你不开心吗?”我轻问道。

“开心,自然是开心了。”他勉强牵起一丝笑意,柔柔望我。

“那你为何还是紧皱眉头,这样会变老的。”说着,我果真在他的青丝发辩上搜索到了一根极其刺眼的雪白。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议和的事有点累。”

“是天津口岸的事吧?”圆明园已经成灰,事已至此,天津是难逃一劫了。

他轻点头,道:“我已经向皇上奏请了,掐掐日子,上谕早该发到我手中,只是不知为何,至今未到,怕是沿途什么事给耽搁了吧。”

“你不是便宜行事全权大臣么?为何还要奏报四哥?”

“这个‘便宜行事全权大臣’就是个说法而已,四哥只让我与洋人议和,并未说明我有权决定一切事务。”

我猛然一惊,上谕早该到了,莫非是肃顺一伙故意不想让奕訢议和成功,好让咸丰治其重罪?如果是那样就太可怕了,在这国之将亡的时刻,如若私心占主导地位,大清怕真的是回天无望了!“六哥,洋人给了你几天时间请求上谕?”我迫切问道。

“十天。”

掐指一算,十天时间仅余五天,除非快马加鞭、不吃不睡,不然这一次的议和只怕是难于上青天!“六哥你听我说,绝不是路上耽误了,只怕是肃顺一伙根本不想让你议和成功,想借此机会除去你!”

奕訢脸色骤然一变,道:“你说什么?肃顺敢有如此想法?大清灭亡对他无半点好处,他纵使再排挤我,也不会如此糊涂!”

“就算肃顺是个清白人,我看那怡亲王、郑亲王可不清白!他们若是清白,当初也不会抓了巴夏礼,搞出现在这么个破烂摊子给你收拾!”

“不可能、不可能……”奕訢强迫自己冷静数秒,方才道:“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同为臣子,竟会为一己之私不顾国家安危,这简直说不通!”

“这有什么说不通的?你知不知道肃顺他们怕你议和成功,然后‘挟洋人以自重’?”

“什么?‘挟洋人以自重’?”

“六哥,我干脆明白跟你说了吧,上谕被肃顺他们留中了,如今之计便是赶快去承德将上谕要来,不然上谕不到,你私自同意增设天津口岸,那样一来,上谕如若写的是不同意,你便是篡改圣旨,如若同意,你未拿到上谕私自做决定,便是罔顾君王!”我赶紧翻身而起,顺手拾得一件几日前的衣服,穿戴整齐后,郑重说道:“六哥,如今只有我能去要回上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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