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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晚清残卷·禁恋之殇-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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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可怜的七弟奕譞和叶赫那拉萝琪,甚至于景寿和六姐……

那一个不是政治的牺牲品?哪一个不是皇权之下的无辜受害者?

我这样一个异类,真的还会继续的活下去么?十七岁,原本应该在现代挑灯夜读为高考奋战的我,现在却要在这样一个腥风血雨的时空小心警惕地为别人而活,我的生命本该如清晨雨露一般圆亮清润,晶莹澈洁,无奈现在却如同沾满污泥的残花,凋谢枯萎,零落败褪。

这,不是我要的生活。可是为了我爱的人,我甘愿投身于这样肮脏的生命里,消磨一生,倾情一世,只愿与他红尘缱绻,千年不悔。

抬起头颅望着金碧辉煌的屋顶,好似穿透了那层华贵,看到了天外奕訢模糊成云的清晰轮廓,我爱他,哪怕终身不嫁,哪怕抛弃富贵,哪怕南柯一梦,他早已深嵌我心,乃至与我融为一体。若要连根拔起,除非心脏碎倾。

每日习惯性的抬头仰望,是我想象他在我身边,最幸福的方式。

幸福的感觉总是要伴随着残酷的现实而殆尽,尤其是这样一个国之将亡的特殊时刻,幻想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绝对奢侈的享受。

咸丰七年十一月,英法联军攻陷广州,并抓走了两广总督叶名琛,一时间朝野上下无不震惊。顽固守旧的大臣们一时拿不定主意,咸丰亦毫无办法,且染上风寒,听说还咳出了血。因此最终还是搬出来了爱新觉罗家最上的了台面的人,恭亲王奕訢。

他们所谓的政事我无法参与,甚至都不明白究竟怎样对中国才有利。我在现代时,历史、政治通通学的太浅薄,以至于现在只能做个隔岸观火的旁观者。

反正我只知奕訢和咸丰都很幸运,因为他们不会亲眼看见自己极力维护却又不得以出卖的祖国,覆灭在风起云涌的革命事业中。

他们都不会看到了,而我,在书上准确地看到了他们的命运,却惟独不知道自己飘零的命运。

想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一旁若有所思的碧瑷身上。

“碧瑷。”我唤道,她却不答,想是太入神,以至于没有听到吧。

我又再次唤了声,她方才惊醒,自觉失态,便默默垂下头颅,道:“奴婢该死。”

“没事,你在想什么呢?想的这样入神?”我的神态轻松随意,碧瑷视之,满脸惊慌亦逐渐消失。

“没什么,只是奴婢刚才无意听见舒儿她们讲的一些话。”

“哦?什么话值得你这般地往心里想?莫不是——”我故意打趣道:“和景寿有关吧?”

她的脸“刷”一下红透了,支吾道:“公主您说什么呢——”随即她又仿佛想到什么,接着道:“其实是与额驸有关。”

“哦?他出什么事了吗?”

“额驸倒没事,是六公主出事了。”

我的表情顷刻间僵住,不知是喜是忧,碧瑷见我神色怪异,便道:“舒儿有个兄弟在诚嘉毅勇公府当差,听她说,六公主患了大病,怕是不久于人世了吧……”说罢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反映。

我不像她想象的兴奋或悲伤,我只是一脸麻木僵硬,不知所措。

“去看看她吧。”我思绪飘然,双目微晗,只觉周身乏力。碧瑷一怔,似乎不确定我讲出的话,待到她已见我准备更衣梳洗时,才略有不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碧瑷也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孩子,她眉眼间类似于愉悦的神态毫不掩饰地流转于其中,我轻叹了口气,放弃了带她前去的念头。

我孤身一人来到乾清宫,宫门紧掩,苏公公仍像门神一般屹立在外,表情肃然。

见我正欲闯进去,他伸手将我拦住,满脸无奈劝道:“我的公主啊,你怎么还敢来啊?奴才劝您还是回去吧,皇上近日龙体不适,您就别再惹他动怒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是来烦他的,我是来开导他的,我跟你发誓,这回我绝对不闹,好不好?”我无辜地望着他,一眸秋水晶莹亮洁,想是任何人都不忍拒绝吧。

果然苏公公坚定的神情霎时松散:“好吧——您可千万别再胡闹了,奴才这就为您通报。”

我一摆手,道:“不劳烦公公通报,我自己进去便可。”

咸丰庸懒地倚着龙椅,双目半阖,眼角若有若无地瞟着御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

我踱步走至他身边,轻唤一声:“四哥。”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艰难地想要睁开双目,眼皮却仍似千斤鼎般的垂着,憔悴不堪。

“我是繁妤。”

他的双眸突然溢出光彩,朦胧之下我清晰的轮廓唤起了他暂时的思维。

惊喜不过一瞬,他不耐烦道:“你又有什么事?”

“六姐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呵,”他做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脸:“只怕你去她会病的更重吧。”

我缄默不言,轻抿嘴唇,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偶然的善良在别人眼中竟会转化为更加强烈的打击。

“你放心,六姐那有太医和景寿照顾着呢。”语毕,他温柔将我拽入怀中,轻捻着我的耳垂,戏谑道:“朕好久没碰过你了,真有些想念你呢。”

“四哥,别……别这样。”我幽幽说道,尽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身体却在微微的挣扎颤动。

咸丰察觉到他怀中我抖动不止的身躯,略带安抚意味地吻上我的唇,我睁大眼睛望着他趁我不备的侵略,却意外发现他的吻格外小心细腻,仿佛在吻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浅吻一路滑至脖颈,丝丝的痒意浮上我心。

一阵缠绵过后,他似乎意犹未尽,眉目间闪出的渴望之意让我不禁害怕起来。我赶紧抽离他温热的怀中, 正欲逃脱此地,却被他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拽住。

“你别走……留下来陪陪朕好么……”他的声音沙哑疲惫,略带哭腔。

我陡然间回首,一滴莹洁的泪珠自他的目中滑落。

“繁妤,你说,朕是不是很没用?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要败在我这不孝子孙手中了……”

“不是的四哥,现在大清内忧外患,比不得康乾盛世的时候了,我想即便是圣祖爷在世,也是无力回天的吧……”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女子,但我总会偶尔很害怕别人哭泣。

“你说,如果皇阿玛把皇位传给了老六,大清是不是就不至于如此不堪了……”

见我面色犯难,他继续说道:“算了,你不必回答。”

“四哥,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心头一堵,极想流泪,却还是生生送了回去。不会好了,一切都不会好了。火烧圆明园,中法战争,甲午战争,庚子拳变,帝后出逃……我猛然发觉,那些在历史课上我从未花过一分心思却回忆的历史,在这刻却逐一涌入脑海,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般的真实。

“是啊……也许……会好的……”咸丰笑得极其凄凉,那种笑更近似于对自己的嘲讽。

“你去看看六姐吧,毕竟是一家人。”他放开了我冰凉的手,丝丝余温也已殆尽消失。

“我们这个家……还能算是家么……”

“国之将亡,要家何用……”咸丰苍凉大笑,白纸般的俊美脸庞好似幽灵。

我始终无法掩饰内心想哭的冲动,也顾不得跪安,径自向外奔去。苏公公见我满眼噙泪,难免惊奇,正欲上前盘问,我却任性地将他推开老远。

奔跑在苍茫夜色中,假想黑暗可以覆灭一切,那么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悲伤。

伊人独憔悴

曾经美艳绝伦、不可一世的寿恩固伦公主爱新觉罗·颜洛,现在却无力地躺在床上,如同袅袅轻烟,疲惫地悬浮于朵朵烛花之中。灯影迷离,与她惨白的侧脸班驳交错着。她曾经绝美的侧脸轮廓亦变得迷糊虚幻,好似轻轻一吹,她便魂飞魄散。

我缓缓走至她床边,吩咐太医和婢女退下,极其轻柔地唤了声“六姐”,她分辨出我的容貌,一脸惊诧,但却并未有任何粗鲁举动。

“你来做什么?是来欣赏我怎么死的吗?”她言语依旧犀利,只是声音微弱的可怜,也便没有往日那种气焰嚣张的架势了。

“繁妤并无此意,只是听说六姐病了,特来探望六姐。”

“说的到挺好听,哼,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话还未完,艳红血光猛然一闪,染红了我洁白如雪的旗袍,像是傲然挺立于严寒的梅花,红的扎眼。看着颜洛嘴角四周尽是血迹,方才明白刚才那阵闪过的红光是来源于她口中的鲜血。

“六姐……”我赶紧轻抚着她的背,试图驱逐她内心堆积的火气,谁料颜洛并不领情,扬手就是一巴掌,那力度并不大,我仅仅只是轻颤了一下而已。

“滚出去!”她辱骂一声,眼神极尽凶狠,却并未使我有任何恐惧。

“六姐……”我还想尽力挽回僵硬的局面,却被她接下来的一番话生生地击退。

“繁妤,你不要再来看我了,我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可我从来也不曾后悔过。因为我太爱景寿了,所以连他的伤害我都可以笑着接受……繁妤,你可知我今年才二十七岁,我与他的志端才两岁啊——我真的不甘、真的不甘!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景寿想得到的只有你而已,哪怕让他亲手杀死我,这个带给他一切荣华富贵的寿恩固伦公主,他也毫不犹豫,因为在他的心中,只有你是他惟一的妻子——”

“六姐……我不明白,什么叫‘亲手杀死’?”

她笑着摇了摇头,并不理会我的话,只是悲凉地自言自语道:“爱新觉罗·颜洛——多好的名字啊——怕那旧容颜,衰落俗尘才歇。 堪别,堪别,聚散此时凄绝!真是妙极的名字——阿玛额娘——女儿到天上来报答您二位老人家了——”

言毕,她惨白如纸的脸颊蜿蜒出两行深刻的红泪,死亡的逼近使得她的眼泪变得珍贵而凄楚,我正欲上前轻拭她的满脸泪痕,却无意撇见她犹如春荑般柔嫩的双手渐渐垂下,无力再动。

“六姐!”我极度恐慌地伸手探了探她的气,原本浮如游丝的气息,此时已经彻底化为一缕轻烟,随风散去。

一滴出于本能的同情眼泪自我的目中零落,我徐徐转身向前,木然地打开门,对着一直守在门口的婢女道:“去宫里给皇上报个信,寿恩固伦公主卒了①。”

那婢女一怔,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想必是平日六姐待她还算不薄,旧主子不在了,她也开始为自己渺茫的命运而担忧受怕了。

“你伺候六姐多久了?”我无意中问道。

“回七公主,奴婢是原是‘试婚格格②’,伺候公主和额驸已经十余年了。”

“好,你去吧。”我一摆手,那女子正欲离去,我又想起适才六姐不清不楚的话语,于是将她叫住:“对了,额驸人呢?”

“进宫与皇上商量要事去了。”

“好,那我就在这等他回来,你进宫通报的时候,务必让额驸火速回家!”

“是。”

待景寿回时已是傍晚时分,我正在颜洛寝室中安静地守着她的遗体,她仍同生前一样艳丽如花,只不过生前是绽放于盛春耀眼火红的桃花,而此时却是凋零于寒冬残破败落的牡丹。

我握着她冰冷如霜的手反复搓揉,有一种余温渐渐散尽的苍凉感。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咯吱的刺耳声,紧握着颜洛的双手随之脱落,蓦然回首,只见景寿屹然挺立于前方,俊朗挺拔,犹如立于石涧间的青松。

“繁妤,到我书房来说吧,皇上派人来清理遗体了。”景寿语气稀松平常,仿佛此时躺在床上冰冷的尸体不是与他同床共枕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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