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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青青陌上桑 含番外-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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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我永远可以旁观的婚姻而已。
  并且,既然我不打算付出什么,或许这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最终,我羞辱到的,竟然是我自己。
  彻彻底底。
  看到那双眼睛,那双从头到尾完全漠视我的眼睛,那双漫不经心略带嘲讽的眼睛,我居然会说出那么多愚蠢的话,做出那么多愚蠢的事。我不能相信。
  我不止一次告诉自己,她生在一个活该受到深刻诅咒的,畸形的家族里。俞定邦狡诈,俞澄邦奸猾,就连俞桑瞳,都有着远超二十多岁年纪的世故和成熟,而失却教人眼前一亮的本真。
  而俞桑筱呢,她不够美丽,她不够才华,她顽固得惊人,她甚至因为偏执而屈从。她信任她的安姨,但后者将秘密永埋心底;她忠实于她心目中的友谊,却远远敌不过现实;她甚至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存在,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
  但是,她就像错生在玫瑰园里的一株低矮桑椹,即便饱受讥嘲,仍不甘心,不肯攀附,不肯弯腰,不肯低头。
  我默默地看她,对斐阁尽责尽心,对安姨有情有义,对工作全力以赴,她永远可以跌一跤,再爬起来,伤痛褪尽,轻松微笑。
  直到现在,我都不相信,我居然会被她吸引,或是怜悯。
  我对她说――
  “没有下次。”
  下一次,我不会放过你。
  我跟秦衫去美国,为的是处理义父留下来的庞大遗产,已经拖到不能再拖的地步,在我意料之中的,新婚第二天我突然离开,俞桑筱不置一词,从头至尾,她完全不在乎我。
  同样的,她连假装都不屑。
  从头到尾,她在乎那个跟她青梅竹马的的何言青,在乎那个突如其来进入她生活的,儒雅而神秘的方安航,在乎那个安姨。她甚至可以伟大到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们。
  可是,她偏偏不在乎我,她的眼里没有我。
  我恨她的牺牲,我恨她的不在乎,我不能容忍。
  我更恨我自己。
  明明想要她臣服在我脚下,却宁可蹲下来与她平视。

  第15章

  “到底,你在怕什么?!”
  喧嚣的杂志社,纷乱的书堆前,我忙得刚喘了一口气坐下来,这句话不期而至。
  我从抽屉里寻出一支铅笔,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对面的阿菲画素描,在心里自嘲,俞桑筱,你终究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我想起龙斐陌说这句话时的满脸阴霾。说完,他绝尘而去,丢下我。
  第二次。
  我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我从未任何一个时候如此刻般害怕。
  怕自己一点一点,慢慢沉沦。
  阿菲等不及地伸过头来看,大叫道:“俞桑筱你个笨蛋,我明明刚做的离子烫,干嘛又画成一堆杂草?!”
  她看上街那头友社的镇社之宝帅哥柳炜,人家口味跟刘德华一致,不好她这款,向来率性的她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前两天她还恶狠狠磨刀霍霍地:“呸――等我到手,看我怎么收拾他!”一转眼,还不是女为悦己者容。
  我把素描递过去,拍拍她:“留作纪念吧。”见一次少一次。
  一直没有露面的斐阁打电话给我,一如既往地开朗阳光:“桑筱,好久不见!”
  我正在超市里大包小包地买东西,嘈杂声中一面努力辨听一面回应。心中想,当年的阴霾对他似乎并无太大影响,或者,其兄功不可没。不管怎么说,龙斐陌对这个唯一的弟弟,还是非常称职的。再则,龙斐阁就一贪玩爱闹的普通学生,跟眼前的这团混乱应该扯不上任何关系。
  于是,我单刀直入倚老卖老地:“找我什么事?”一日为那个什么,终身为那个什么什么。
  他也爽快地:“桑筱,今天我过生日,你没忘吧?”我“哦”了一声,他怪叫:“你都没有什么表示吗?”
  我费力地拎着一大瓶乔楦指定品牌的洗衣液,翻了翻白眼:“我很穷,而且没空。”对他这个贵公子而言,绝对属于赤贫一族。再说了,上次去参加他的生日宴,结果,变成了我跟龙斐陌纠缠不清的开始。后来,龙斐阁曾经向我草草致歉:“桑筱,那天我喝得有点醉,把我哥房间当客房告诉你了,没事吧?”他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疑问和探询。
  他不笨。
  只有我是笨蛋。
  龙斐阁不理会我的托辞,反应极快地:“上次你下棋输了,答应满足我一个要求。”他加重语气,“你做老师的,可不能骗我!”我再翻眼,他可真敢说,还不是怕他想不开故意输他。
  他叹了一口气:“桑筱,好长时间不见了,真想你。”这么肉麻的话也说得出来。明知他作秀的成分居多,我仍旧浑身鸡皮疙瘩一阵阵往外冒。
  龙家两兄弟是一个赛一个的狡诈。
  在龙家的生日宴现场看到龙斐陌我一点都不意外。
  秦衫妆扮得体,落落大方地到处张罗,一如既往地不卑不亢。我看着她,心头泛起淡淡的酸意,但不妨碍我对她的欣赏。
  她实在出众。
  龙斐陌没有眼光。
  我转过眼去。他的眼光恰巧纠缠上我的,竟然微微一愕。看来,龙斐阁又自作聪明了。我再转眼,却看到一个意外。
  一个绝不该此刻出现,绝不该亲密地跟龙斐阁窃窃私语作旁若无人状的人。
  居然是我很久没见的堂妹俞桑枚。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跟龙斐阁念同一所大学的同一级。
  我心中一凛,看向龙斐陌,他正在看我,朝我了然地挑了挑眉,眼光依然犀利,微微嘲弄,还带着些我不懂的,深深的探究。
  我忍住气,觑了个空,把桑枚抓了过来:“你怎么会来这儿?”尽管有了隔阂,但毕竟是血缘之亲,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居然脸上微泛红晕:“今天是斐阁生日啊。”她跟以往一样娇滴滴地摇着我的手撒娇,“二姐,好久没看到你了,好想你哦。”
  我不理会她的过分殷勤:“你跟他很熟吗?”我盯着她。她大发娇嗔,跺了跺脚:“二姐――”
  我闭了闭眼。俞家净出傻女人,前赴后继地陷阱里跳。看她跟龙斐阁卿卿我我的模样就知道两人交往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面无表情地:“家里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你不知道吗?”她跟我不一样,她从小是爷爷奶奶以至全家的掌上明珠,尽管单纯,但绝对不蠢。
  我不相信她会比我还冷血。
  她还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瞅着我,有些懵懂地:“家里?啊对了,爷爷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呢,”她偏过头去想了想,还是有点漫不经心地,“爸爸妈妈讲了,家里什么事不用我管,再说,我已经满二十岁,下半年他们要送我出国留学,有妈妈陪着我。”
  我默然。她天生好命,可以什么都不理会,自在逍遥过日子。
  我突然有些疲乏,话到嘴边又咽下,朝她挥了挥手,语气有点冷淡地:“玩得开心点。”
  我承认,我小气。
  我悄悄上楼,在曾经住过的那间房前踟蹰良久,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
  一室寂然。
  还是当初我走时候的模样,干净整洁,纤尘不染,想是柏嫂的功劳,这个安分的老实人极其勤快,如机器人般整天劳苦不辍,怪不得龙斐陌不顾她的推托,三番两次给她涨工资。
  我定了定神,想起此番的目的,走过去打开橱柜,准备寻找。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外表看上去一派完好的橱柜,内里竟然如此狼籍。
  一直以来,陈设在柜子里林林总总的那些衣服,从大衣,到毛衣,再到丝质睡衣,我几乎都没有穿过。那种昂贵且需要精心呵护的东西,不适合我这根杂草。
  现在的它们,全部一丝一缕,支离破碎。不难想像当初破坏它们的那个人的出离愤怒。
  我震惊之余,不免愤懑。念大学的时候,在系里统一安排下,我到贫困地区小学教过两个月书,亲眼见过他们生活的艰辛。
  暴殄天物。
  我低下头,拨开那堆已经算不得衣服的破布。记忆中就在这个位置。
  突然,身后一个声音,淡淡地:“是不是在找这个?”
  他斜倚在门上,月光在他身后镀上一层柔柔的光晕。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缓缓举起一个盒子。
  是安姨留给我的那个盒子,我走得匆忙,遗忘在了这里。
  他一瞬不瞬看着我,良久之后:“是找这个盒子,还是找……”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摊开掌心,一对晶莹剔透的水晶泰迪熊赫然在目。
  我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轻轻一笑:“俞桑筱,你真愚蠢。”他的掌心突然一偏,那对小熊狠狠摔到地上。他一步一步走近我,“自投罗网。”
  我看着那对被摔坏的小熊。在我心中,它们早已支离破碎。
  他微微倾身,弯腰平视我:“为什么?”他突然间伸出手,拂过我的唇,“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出现,让我看见?为什么,偏偏不肯为我低哪怕一次头?为什么,要不顾一切选择逃脱?”他加重力道,他的声音,几乎带着一丝丝的痛楚和挫败,“在你没有如我在乎你般在乎我之前,俞桑筱,我如何能放过你?!”
  我看着他,他的力道几乎要让我窒息,但是,我不害怕。
  这一刻,即便谎言,我也相信。
  “龙斐陌,”我挣脱开他,轻轻地,“我去查你,我要离婚,我逃得远远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低头,尽力忽略心底的那份酸涩,清清楚楚地,“因为我自私懦弱,我不要沉沦。”
  我害怕承受伤痛。
  他屏息。
  良久,我抬头,几乎是同一瞬间,我被他用力拉到怀中,我的唇瞬即被紧紧堵住。我抬手,回抱他。一定是我的幻觉,竟然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又过了很久,我在他怀里轻轻地:“你见过我,很久以前?”我已经毫无印象。
  但是,请给我一个理由。
  一个沉沦的理由。
  他低头看我,深深看进我眼里,他同样清清楚楚地:“是。”
  我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重又埋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这一刻,我甘愿沉沦。
  沉默半晌之后,我开口:“拜托你,答应我三件事。”
  他没有说话,依然看着我,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他点了点头。
  我迎上他的目光,缓缓地:“第一,关于我爸爸,不要落井下石。”
  我知道,父亲因为伪造支票,正在接受司法机关调查。无谓追根究底,若不是他自己急于脱困走火入魔,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怨不得任何人。
  自有法律公正裁决。
  “第二,”我静静看他,“俞氏尽数被吞,我听说你们正招聘总经理,若论能力、经验跟熟悉程度,没有人及得上桑瞳跟友铂,”我一字一句地,“请你,给他们机会从头再来。”
  我相信,若是够志气够努力,早晚他们同样会一点一点,把失去的,全部都拿回来。俞氏何辜,所托非人。俞家生我养我,不管怎样,都算付出一场,我尽力还。
  从此概不相欠。
  “第三,”我转过去,看向窗外,“帮我,找出有关我母亲的真相。”
  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平静地:“还有呢?”
  我迎上皎洁的月光,轻轻地:“抱歉,我做不到满心欢喜地,把自己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是,只要你愿意。”
  世俗如我,锱铢必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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