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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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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瞪睢

  那时她形容尚小,只十二岁。因家境清寒,自幼沦落在歌舞班中,虽身量不足,却别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他看得入神,这个女子仿佛在很久以前就见过。碍于身份又不好露得太明,只淡淡一笑置之,心思却有一缕总被绊住了,心有挂碍。

  游船复饮宴,他又见着她。“千万年里千万人中,只有这个少年便是他,只有这个女子便是她,竟是不可以选择的。”这一句,宜当用在朝云身上吧。抱歉!这一次,他的一双眼再也离不开换作素妆的她。朋友看出门道来,叫他赋诗,他脱口便是——

  水光潋滟晴偏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两相宜。

  ——苏轼《饮湖上初睛后雨》

  朋友们哄然叫妙,已解其意。便有人暗中将朝云买下,送至苏府。这时朝云尚懵懂不解,她太小,不明白这些大人们拽文的奥妙。可是数年后,她却在苏轼和苏夫人的调教下,成了一个识词解意的“如夫人”。那一年,苏东坡已是四十岁的中年男子。

  《词林纪事》卷五引《林下词谈》云:“子瞻在惠州,与(侍姬)朝云闲坐。时青女初至,落木萧萧,凄然有悲秋之意。命朝云把大白,唱‘花褪残红’,朝云歌喉将啭,泪满衣襟。子瞻诘其故,答曰:”奴所不能歌者,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也!‘子瞻翻然大笑曰:“是吾正悲秋,而汝又伤春矣。’”

  这段话翻译成白话文也好理解,说苏轼和妾朝云在花园闲坐。正值秋霜初降,落叶萧萧之际,苏轼凄然有悲秋之意,吩咐朝云拿酒来,唱《蝶恋花·花褪残红》一词。朝云刚开口,还未唱就已泪满衣襟。苏轼问她为什么感伤,朝云说:“我最怕唱到词中‘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两句,触景生情实在太伤人。”苏轼大笑:“我正悲秋,而你却又伤春。”

  她如何能不伤感?她唱《蝶恋花〉凄然不成歌,是因为她体味到了其中所包含的旷达与感伤相杂的情怀。正是明白他是那样豁达宽和的人,才替他伤感。他实在不该受这样的磨难。朝云待子瞻亦如黛玉待宝玉。世皆言黛玉爱哭,却不知她的泪总是为怜惜宝玉而落,不是为了自己。朝云也是一样的心思。我想,子瞻是明白的,不久,朝云病亡,苏轼终生不再听这首词了。

  彼时,宋哲宗业已亲政,用章惇为宰相,新官当政,于是又有一批不同政见的大臣遭贬谪。苏东坡也在其列,被贬往南蛮之地的惠州。这时他巳经年近花甲了。眼看运势转下,难得再有起复之望,身边众多的侍儿姬妾都陆续散去,这是人心凉薄,亦是无可厚非。只有朝云始终如一,追随东坡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到了惠州。

  对此,重情的苏轼一直铭铭与心,却不宣诸于言辞,因为夫妻就是这样寻常的日子,寻常的两人,也不需要满口言谢。也是人说的,人世是这样的浮花浪蕊都尽,唯是性命相知。直到有一天他读到白居易的诗,才不无自豪地泄露心机——

  不似杨枝别乐天,恰如通德伴伶元;

  阿奴络秀不同老,无女维摩总解禅。

  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板旧姻缘;

  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山云雨仙。

  此诗有自序云:“予家有数妾,四五年间相继辞去,独朝云随予南迁。因读乐天诗,戏作此赠之。”夫妻谈笑戏谑间,子瞻的满足和感激宛然可见。

  这个十二岁进门的丫头几十年来侍奉在他左右。在他最得意时,在他最倒霉时,都誓同生死。面对比自己大许多的丈夫,朝云的生死相从不是源于刻骨铭心的敬和爱又是什么?她固然聪颖不凡,才能当得上他的解语花,他的“如夫人”,他又何尝不是横绝百年的男子,天资卓绝的才人?

  一个没有才的男人,永远得不到女人的喜欢和尊重。男人不要总说女人物质,女人纯洁起来,也是瑶池仙露,一点俗事不沾的。端看做男人的,有没有这个能力让女人死心塌地?

  朝云死后,苏轼葬她于惠州西湖,墓边筑“六如亭”长伴红颜。他虽然没有和她葬在一起,我想,朝云也是没有怨意的。情既超越生死,又何用计较虚名?她与他既是生死相知相重的夫妻,更是比爱人还要难觅的知己。

  有人说,苏东坡是一位“永不背叛感觉”的性情中人,我深深认同。所以他姬妾多,我亦觉得他是痴情之人。如果拿一夫一妻制来衡量,苏轼在今天,不单在道德上,法律上还说不过呢,怕是难免有私买儿童之嫌。

  是感觉不是感情。他从不背叛感觉。王弗病逝后,苏轼续娶,但仍在王弗埋骨的山头亲手栽下了三万株松柏苗,以伴青冢。他对她心有牵念,年年不忘。作词悼亡,亦是坦荡荡。他亲手栽下三万株松柏,那些号称不薄幸的文人们,哪个有如此闲心?松涛入耳,我是王氏,也当安眠地下了。续妻王氏死后,他不再娶。十几年后由其弟苏子由将他和王闰之合葬在一起,完成他对她“死则同穴”的誓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在以词写悼亡的悲切劲上,东坡和纳兰容若极似,只是他比容若更达观,更懂得死者长矣矣,生者当乐天的道理。

  再看他应酬歌妓的诗词,也是端庄尊重,轻灵妩媚之余却没有一点轻佻浮浪之意,其心意与两宋年间的那些文人骚客是迥然不同的。除了有名的他为柔奴写的《定风波·此心安处是吾乡》外,另一首《减字木兰花》也是别有来源。

  郑庄好客,荣我尊前时堕帻。落笔生风,籍甚声名独我公。高山白早,莹雪肌肤那解老。从此南徐,良夜清风月满湖。

  ——《减字木兰花》

  这是他借词为歌姬郑荣、高莹求情脱籍所作,开了“藏头词”的先风。这样的苏轼,和那口口声声“忠君爱民”、“存天理,灭人欲”,却为一己之私威逼名妓严蕊诬陷他人的南宋理学宗师朱熹相比,人品高下,不望可知。

  应该还有一段人们甚少提及的故事,苏轼的初恋。我看到,就一并录了来。他的堂妹,一个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的女人,只是在东坡的诗文中称她为“堂妹”或“小二娘”。祖父苏序的葬礼期间,她出现了,苏轼对她一见倾心,只不过缘分浅薄,不能在一起。这位堂妹后来嫁给了一个喜欢收藏书画的书生柳仲远,住在靖江,苏轼在杭州做官时,后来流放时都去探望过她,也为她也写过诗——

  羞归应为负花期,已是成荫结子时。

  与物寡情怜我老,遣春无恨赖君诗。

  玉台不见朝酣酒,金缕犹歌空折枝。

  从此年年定相见,欲师老圃问樊迟。

  林语堂先生以为这首诗是很典型的“情诗”,可看做东坡对年少时梦中情人的温然怀念。后来这位堂妹死时,苏轼直说自己“情怀割裂”、“心如刀割”。我真是喜欢东坡这样的洒然真挚。对身边的人都有敬爱怜惜的心,这样的男子值得女人去爱,值得千年后仍时有女子为他牵动情肠。

  善男子,善女子,都应得到怜爱。

  他对堂妹的感情,是情意结般的高高在上,可以自诩。红尘万里,很多人遇到了,散失了,误解了,错过了,所以,到年老仍是赤心怀念的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因此是一份机缘。就好像有个人叹息,当年他喜欢过一个女子,可是那个女子是别人的女朋友,他不好意思去表白,甚至连争抢的心也没有,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卒,后来,她和先前的男子散了,他也逐渐有了名气,可是他跟她,毕竟错过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他的情意结,但他也是万人称道的好男子。

  苏轼作她的墓志铭,只短短百余字,这朝云几岁来我家,十五年来待我尽心尽意,是个知礼的人,她跟我来惠州,某月某日病瘴,诵金刚经六如偈而殁,我葬在她在此云云,此外她生得如何美貌聪明,身世之感,悼亡的话,一句也不提。我避匿雁荡山时在苏词宗案中读到,不觉潸然流下泪来。

  ——仍用胡兰成的文字作结吧,这个男人,别人说他如何,仍难减我对他的好感。这是没办法的事。


3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1:43:43 AM《人生若只初相见》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李商隐的这两句诗非常亮丽华美,一如义山的诗本身予人的印象:宛若星河斑斓,有妩媚的壮阔,华美的哀伤。

  应该是因为骨子里安逸荼靡的情绪作祟,所以我喜欢浓词艳赋如《花间集》多过于写实史诗,喜欢李白多过杜甫。我一直喜欢李义山的诗。他的诗学极了李贺的奇幻象征手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承袭了杜甫的精严顿挫和李白的浪漫自如。

  像“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练字精巧,兼有齐梁诗的艳和六朝民歌的清丽,诗风媚中有刚。我是极爱的。

  后来喜欢他的洒然。他生在晚唐,错过了最繁华荣胜的时期,又身处牛李党争的政治旋涡中,终身潦倒,郁郁不得志。当时唐朝式微,正逐步走向没落,可是除了咏史诗外,义山诗绮丽浓艳之处,丝毫不露末世悲凉之意,倒是颇有开元遗风。能不让自身遭遇霸占思想的人是可敬的,就像莫扎特,生活潦倒荒唐,音乐却圣洁无瑕。一味地自伤自怜,只挖掘自身的小情小意的人是放不开手脚的,境界自然也高远不了。

  唐诗浩如烟海。李白杜甫双峰横绝,其余众人峰峦叠嶂,各有拥趸。边塞诗推岑参为首,五绝山水当属王维,七绝宫怨是王昌龄写得新巧奇丽,情诗则是李商隐当之无愧独占鳌头。新旧《唐书》本传上都记载:李商隐与太原温庭筠、南郡段成式齐名,时号“三十六体”。(《小学绀珠》说:“此三人皆行十六,故曰‘三十六体’。”)李、温、段都善写爱情诗,段成式(又名柯古)有《红楼集》,也属于艳本,今已失传;温庭筠的爱情诗词还保留下来不少,但是爱情诗集大成者,对后世影响最大的仍是李商隐。所以“三十六体”的代表人物,应是李商隐。进而放眼晚唐众诗家,仍以李商隐的成就为翘首。

  义山以爱情诗称著于世,我想这与他的情感经历是分不开的。不然,如何能隔了千年,依旧撩人心弦?他曾经有一段影响了他一生的初恋。这段恋情最后以悲剧收场,是李商隐的心结所在,也是他的爱情诗充满忧伤迷幻色彩的根本原因。

  李商隐的诗格受阮籍的影响很深,词旨隐晦,意境迷离,犹以他的“无题”系列最为难解,历代俱有争论研究。不过《碧城三首》是他写来怀念初恋情人女道士宋华阳,当是无疑的。“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两句就出自《碧城三首》之一。

  二十三岁时,李商隐在河南玉阳山之东峰学道。唐朝崇道之风始于高祖李渊。有鮮卑族血統的唐帝,为了神话李姓,附会是太上老君李耳的后裔,形成了唐代“扬道抑佛”的宗教风气,即使贵为皇族宗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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