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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女子与小人-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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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笼,拼命似地大喊。      5 回到欧洲已是秋天。苹果熟得撑不住了,噗突噗突掉到草地上,有些 还滚到路面上来。      妈妈把自行车靠着一株树干,眼睛寻找着最红最大的苹果。满山遍野 都是熟透了红透了的苹果,果农一般不在乎那踏青的人摘走一两颗。妈妈给 小兄弟俩和爸爸一人一个苹果,然后弯身从草地上捡起几个。      走,去喂马。      马,就在前面转角。有一只棕色的马把头伸出来要吃飞飞手里的苹果, 飞飞不高兴地骂着:“嘿——这是我的苹果,你吃你的,地上捡的。”安安搁 下单车,有点胆怯地把一个苹果递过去,马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啪啦” 一声就将苹果卷进嘴里。咀嚼时,苹果汁不断地从马嘴涌流出来,散发出浓 浓的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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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是上坡,爸爸力气大,背着飞飞早不见踪影。妈妈和安安推着车, 边走边聊天。      “妈妈你知道吗?我又看到我的 baby 鸟了。”“什么你的鸟?”“就是在 我阳台上夫出来的小鸟,我前天在葛瑞家的阳台上又看到了,只是它长成大 鸟了。”妈妈很有兴味地低头看着儿子:“你怎么知道那一只就是你阳台上的 baby 鸟呢?”“知道呀!”安安很笃定地,“它胸前也是红色的,而且看我的 眼光很熟悉。”“哦!”妈妈会意地点点头。      “嘘——”安安停住车,悄声说,“妈妈你看——”人家草坪上,枫树下, 一只刺猬正向他们晃过来。它走得很慢,头低着,寻寻觅觅似的。      妈妈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家伙,也悄声说:“它们通常是晚上出来的, 这是我第一次在大白天这么清楚地看一只刺猬??”“我也是。”“它看起来 软软的,使人想抱——”“对,可是它全身是刺——妈妈,”安安突然拉着母 亲的手,“它等一下会全身卷成一个有刺的球,因为我看到那边有只猫走过 来了??”’妈妈寻找猫的身影,猫窜上了枫树,刺猬一耸一耸地钻进了草 丛。      秋天的阳光拉长了树的影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是安安和妈妈很 愉快地推着车,因为他们第一次将刺猬看个够、看个饱。                                  触电的小牛      一个秋天的下午,阳光懒懒地照进窗来,浓浓的花生油似的黄色阳光。 所以那么油黄,是因为窗外木兰树的叶子金黄了,落了一地,好像有人用黄 色的毯子将草地盖了起来。      飞飞刚刚气呼呼地回来,不跟小白菜玩了,为什么?因为她哭了。她 为什么哭?因为我踢她。你为什么踢她?她一直叫我做狗狗,她不肯做狗狗, 然后我做可爱小猫咪,然后她不肯,我就踢她??妈妈躺在沙发上看一本名 叫 《一个台湾老朽作家的五十年代》的书;百般无聊的飞飞把头挡在书前,  “不给你看,”他说,“跟我玩。”他爬上沙发,把身体趴在母亲身上。      阳光刷亮了他的头发,妈妈搂着他,吻他的头发、额头、睫毛、脸颊、 鼻子??飞飞用两只短短的手臂勾着妈妈的脖子,突然使力地吻妈妈的唇。      “黏住了!”妈妈说,“分不开了!”飞飞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突然说:“我 们结婚吧!”妈妈好像被呛到一样,又是惊诧又是笑,笑得喘不过气来。      电话刚好响起来。      “您是华德太太吗?”“是的。”“您认识一个小男孩叫弗瑞弟吗?”妈妈 的脑袋里 “叮”一声:出事了。安安和弗瑞弟在半个小时前一起到超级市场 后面那个儿童游乐场去了。      “我是哈乐超市的老板。弗瑞弟在我们店里偷了东西,他的家长都不在, 您可以来接他吗?”妈妈把飞飞交给邻居,跳上车。安安在哪里?妈妈第一 次当小偷,也是在八岁那一年。从母亲皮包里拉出一张十元钞票,然后偷偷 藏在衣柜底下。可是衣柜上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镜,坐在客厅里的父亲眼睁睁 看着女儿蹑手蹑脚的每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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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在哪里?他也偷了吗?偷了什么?穿过一排又一排的蔬菜,穿过 肉摊、面包摊,穿过一格一格的鸡蛋,在后面一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妈妈见 到了刚上一年级的弗瑞弟。      弗瑞弟马上哭了起来,拳头揉着眼泪,抽泣着:“是安安叫我来偷的— —我自己不要偷的——是安安叫我来的??”几个大人围在一旁。超市主人 小声对妈妈说:“他真怕了,不要吓到他。”妈妈蹲下来,把弗瑞弟拥在怀里 片刻,等他稍稍静下来,才说:“你别害怕,弗瑞弟,他们不会叫警察的, 我们照顾你。我先要知道——”妈妈扳正小男孩的肩,直直注视着他,“我 先要从你嘴里知道你做了什么。真真实实地告诉我。”“我进来,拿这些巧克 力——”妈妈这才看到桌上一大包糖,“塞在我衣服里面,就这样——”现 行犯当场表演他如何缩着脖子、弓着背、抱着肚子走出去。      妈妈想笑,但是忍住了,做出严肃的脸孔:“这个伎俩,是安安教你的 还是你自己想的?”“完全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骄傲,“全 是我自己用脑袋想的!”“这个小孩,”老板插进来,“上星期我就从镜子里注 意到,老是弯腰驼背地走出去,我就要我们小姐注意了。刚刚他又出现,第 一次被他走掉,这一次我们是等着他来的。”妈妈和老板握手,感谢他对孩 子的温和与体谅,并且答应会和弗瑞弟的父母解释情况。      弗瑞弟紧紧抓着妈妈的手,走出超市的玻璃门。      在小径上,妈妈停下脚步,弯下身来面对着小男孩:“弗瑞弟,我现在 要问你一个问题,而你对这个问题必须给我百分之百的真实答案——你答应 吗?否则我就从此以后不再是你的朋友。”弗瑞弟点点头,他的脸颊上还有 未干的眼泪。      “我的问题是:是安安要你去偷的吗?”“不是,”回答来得很快很急,“不 是,全是我自己计划的,安安是我的朋友,我要讲真话。他没有叫我去偷。”  “好,”妈妈用手指抹去他的眼泪,“你答应从此以后再也不拿别人的东西 吗?”他点点头,“再也不了。”没走几步,就看见安安坐在一根树干上,两 只瘦腿在空中晃呀晃的。他看起来很镇静,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镇静。      当妈妈和安安独处的时候,安安终于憋不住了:“妈妈,我没有偷。我 没做错事。”妈妈在花生油颜色的客厅里坐下,安安在她面前立正。      “我不要听一句谎话,你懂吗?”点头。      “他去之前,你知不知道他要去偷?”点头。      “他偷了糖之后,是不是和你分吃了那糖?”点头。      “他以前偷,你都知道吗?”点头。      “每次都和你分?”“我们是好朋友。”“你有没有叫他去偷?”“没有。” 很大声。      妈妈抬眼深深地注视这个八岁的小孩。原野上有一群乳牛,成天悠闲  自在地吃草,好像整片天空、整片草原都属于他们,一直到有一天,一只小 牛想闯得更远,碰到了一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线——那是界线,线上充了电, 小牛触了电,吓了一跳,停下脚来——原来这世界上有去不得的地方,做不 得的事情。      “你知道什么叫共犯吗?”妈妈问。      “不知道。”“共犯,”妈妈说,“就是和人家一起做坏事的人。譬如拿刀 让人去杀人,譬如让别人去偷,然后和他一起享受偷来的东西??你的错和 弗瑞弟几乎一样重,你知道吗?”安安在思考,说:“他多重?我多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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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分重,你四分重。够重吗?”点头。      “我也得处罚你。同意吗?”点头,眼帘垂下去。      母子两人在书桌旁。“写好了交给我,我去接飞飞回来。”那天晚上, 爸爸和妈妈一起坐在灯下看一篇写得歪歪斜料的日记:“今天很倒ㄇㄟ。弗 瑞弟去哈乐ㄔㄠ市被ㄉㄞ到了。他妈妈不给他糖,所以他去偷。      我心里很ㄋㄞ受,因为我也吃了偷来的糖。妈妈说那叫分赃。      我没有偷,但是没叫他不偷,因为他都跟我分。我现在之道,偷是ㄐ ㄩㄝ对不可以的。我再也不会了。很倒ㄇㄟ,妈妈处ㄈㄚ我写报告,写错很 多字,ㄘㄚ了很久,我心里很ㄋㄢ过。很ㄋㄢ过。一九九三年九月二十八日” ※※※你知道弗瑞弟的遭遇吗?第二天早上,他捧了一束鲜花,和他爸爸走 到哈乐超市,向老板鞠躬道歉。回来之后,被禁足一星期,意思就是说,放 学回来只能在花园里自己玩,不许出门。和好朋友安安只能隔篱远远相望。 从书房里,妈妈听到他们彼此的探问。      “弗瑞弟,我妈ㄈㄚ我写文章,现在还ㄈㄚ我扫落叶。你在干什么?” 扫把声。脚踏落叶声。      “我妈也ㄈㄚ我扫花园。叶子满地都是。”安静,“可是我觉得满好玩的 ——你不喜欢扫落叶吗,弗瑞弟?”“喜欢呀,可是,我妈还ㄈㄚ我三天不 准看电视。”“啊,我也是??”黯然。      又是一个阳光浓似花生油的下午。                                胡美丽这个女人      龙应台和你一样,我有八年的时间没见到胡美丽。和你一样,我也想 问她:这八年你到哪里去了?我们坐在她卧房的落地长窗前,下午两点的阳 光挥洒进来,想想看,冬天的阳光!      我们不约而同将脸庞抬起,向着阳光,眯起眼睛。      德国的冬天使人想自杀,她说,你知道吗?今年十二月,整整一个月, 我们这里的人平均总共享受了十九个小时的太阳,十九个小时!以往的十二 月,平均阳光照耀的长度是三十八个小时。      我张眼看她,阳光里是一张四十岁的女人的脸庞。皮肤的弹性和张力 都松弛了,皱纹爬满了额头和眼角,眼睛下面浮起眼袋。      你憔悴了,胡美丽,我说。      她没好气地睨我一眼;还用你来说吗?我们这种一年回国一次的候鸟 最倒霉,一到台北,每一个人抬头看到你,第一句话就是,“你憔悴了!”因 为他们自己之间相濡以沫天天对看,不觉得自己变老;我却是让他们一年看 一次,每一次他们就对照去年的印象,于是每次都像看到鬼一样,说,哎呀, 你憔悴了!好像他们自己青春永驻哩!      她半认真地发了阵牢骚,然后八岁的儿子进来问:“妈妈,我们可不可 以看电视?”她鼓起眼睛作出很凶的样子骂道:“时间还没到看什么电视不 是讲好每天从四点看到五点现在才两点半你知道吗!”大儿子嘟着嘴出去, 四岁的小儿子四脚落地用爬的进来,在胡美丽脚边磨着,嘴里还喵呜喵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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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着。做妈的笑着就要去搂他,他挣扎着不让她抱,说:“你不要抱我,我 是你的猫咪,你丢一条鱼给我吃——”等两个孩子都到邻家玩去了,我才有 机会问她:为什么她消失了八年?我呀?她把腿长长地搁在另一张椅子上, 两只手臂往后托着脑袋,脸仍又向着阳光,我呀?在闹中年危机,闹中年危 机的人怎么写作?中年危机闹了八年?我傻了眼,是不是太长了一点?以 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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