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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睽违-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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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玉雕琢成的小腿抬高了,贝壳似的脚趾抵着他光裸的背脊,沿着脊梁骨的线条,一寸一寸往下,她笑容越发甜腻,横逸的呼吸便愈发粗重。

最终到了尾椎一处,她便绕着圈压下去,只听着横逸一声低吼,便粗暴凶猛地动作起来,双手死死地钳住了她的腰,低下头,狂乱地咬着着她殷桃一般嫣红诱人的唇,脑中除了占有还是占有,是要将她捏碎在掌心的强悍,是要将她吞咽入腹的占有。

青青心中有难以忍受的痛苦,这么多年,她只懂得一种解脱的方法,那便是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在旁人身上。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从来天理,由不得你不信。

青青带了人去延福宫时,已是暮色四合,睽熙宫沉浸在白昼盛大糜烂的死亡中,美到了极致。

白香坐在亭子里抚琴,一曲春江花月夜,奏得哀怨婉转。

四周伺候的宫娥太监都识相地退下去,只余下青青从慈宁宫带来的老嬷嬷老太监。

青青站在院子里,听得频频皱眉,正欲打发了老太监去剪了她的琴弦,却听白香一面抚琴,一面笑语盈盈,“公主何不听完这一曲呢?”

青青已步入亭中,径直拾起八角石桌上捧果子的莲花青釉碟,“碰”一声砸在那落霞式梅花断七弦琴上,茶果哗啦啦滚了白香一身,她这才抬起头来,此番也不见了笑意,通篇冷然,站起来,一袭淡薄飘渺的雪色纱衣,不行礼不跪拜,扬眉怒目,倨傲相对,为这绚烂暮色更添几分壮烈色彩。

青青但笑,待宫娥铺了软垫子,才悠然坐在石凳上,抬头瞧着楼台殿宇之后,那渐渐黯淡了的霞光,犹如自语般说道:“人说日头将尽时,神鬼方出,阴气最重,你若此刻去了,也能找着些前辈带着你,免得黄泉路上走丢了,成了荒野孤魂,岂不可怜?”

白香一抖袖子,这才屈膝行了个万福,俯首间,暗香盈袖,仪态万千,“妾谢公主慈悲。”

“我有话问你。”青青笑道,“不过你得跪着,我不惯站在低处问话。”

白香道:“妾现仍是正三品婕妤,按理,不当跪。”

青青也不恼,朝一旁垂首而立的老婆子勾勾手,招呼道:“请婕妤娘娘跪下。”

几个老嬷嬷领了旨意,一人往白香腿弯处狠踢一脚,她顺势噗通跪下,仍要挣扎,便有另两个嬷嬷,一人踩着她的腿肚子,一人压着她的肩。自是教她动弹不了分毫。

青青适才满意,开口问道:“那事情,我根本不曾告诉过左安仁,你又从何得知?”

白香抬起头来,眼底尽是灼烧的恨意,“公主所指何事?”

“啊?不肯说?”青青托腮想了想,才勉强说,“那……先掌嘴吧,打到开口说话为止。”

白香却即时开口,恨恨道:“无非是要了我的命,只管拿去便是,何必如此拖沓。”

青青道:“不,这怎么是拖沓。我今日也受了委屈,正无处诉,恰时便想到婕妤娘娘,这不,好不容易同圣上讨了个恩典,紧着我高兴来呢。则能怠慢了娘娘?”

青青看见白香瞬时灰白的眼色,满意地笑着,懒懒道:“打吧。”

噼里啪啦掴掌声便痛快响起来,待打到她双颊红肿,青青才喊停,又耐着性子再问一遍。“说吧,也少受些苦,我这么看着都觉得疼。”

白香嘴角染血,视线黯然落在亭柱下,哽咽道:“驸马说的,本不是如此,但……我凑着公主言行,才冒险一睹,原来……当真如此。”

“不错,很聪明。可惜了左安仁,死期将近。”

白香道:“公主当真以为圣上要除掉左安仁是为你我?”

青青笑:“呵……我从不敢如此认为,你呢?”

白香摇摇头,“公主都不敢,妾自然是连想都不敢想了。”又问,“公主会救他么?”

青青蹙眉,面上惋惜,口中却道:“我啊……没有那个闲心呢!”

白香不语,青青便又叹道:“觊觎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本就是女人本性。但最终伸不伸手,却决定了最后的命运。娘娘命该如此,何须不平?”

闻言,白香垂首,恍惚自语:“都说天家无情,如今,倒真是见识了。”

青青站起身来,走近了,用团扇扇柄挑起白香下颌,“本宫此来,是为告知婕妤娘娘,赵四扬已被施八十廷杖,也不知熬不熬得过今晚,娘娘与赵大人是旧识,自是不忍心教他孤身上路。”

白香倒是坦然,昂首与她相对,唇边含笑,嘲讽道:“是了,公主来送妾与赵大人一并上路么?”

青青颔首,复又摇头,“我怕他孤单,又怕你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教他旧情复燃,总之,本宫现下犹豫得很,左右不是,婕妤娘娘,您聪慧多谋,给我出个两全的主意可好?”

白香霎时变了脸色,直直看着青青,呐呐说不出话来。

青青放了她的下颌,扔掉那柄小团扇,又往亭外走几步,背对着她,言语森冷骇人:“婕妤娘娘自己不说,那就不怪本宫帮你做主了。”

便对两旁太监嬷嬷吩咐道:“捡着那碎了的碟子,划花了她的脸,闷死了,埋进后院的合欢树下。”

“啊,对了。”青青回过头来,眼若寒星,笑如春风,“披发覆面、以糠塞口,阎王殿上也教她开不了口。”

她看着白香惊恐的眼,笑容愈发甜腻,“小心着点办,别惊了归巢倦鸟。”

晚霞沉寂,夜,轰然降临。

腐肉

腐肉

【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

没有噩梦,也没有不安与忐忑,青青安静等待,漫长孤寂的三天。

待到横逸松懈了些,她才求了程皓然,偷偷潜入天牢,去探奄奄一息的赵四扬。

天牢里阴暗可怖,薄雾似的浓稠的黑暗昏聩得令人喘不过气来。湿冷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夹带着腐肉腥臭,薰得人几乎作呕。

里头传来那人沉闷压抑的声音,他缓缓吐着气息,哑着嗓子说:“劳烦狱卒大哥多点一盏灯来。”

青青止住了脚步,朝身后狱卒示意,她便停在晦暗不明的角落里,默默看着赵四扬蜡黄的满是胡渣的侧脸。

狱卒提了油灯递进去,赵四扬接过,道声谢,便置于身侧。

接着牢房中新添的灯盏,青青适才看清,那昏黄光晕下,一条化脓溃烂的腿,白森森的骨头被打折了露出来,一片淋淋的血肉模糊。

青青抓紧了衣襟,狠狠揪着心口,仿佛能借此转嫁心中无可比拟的疼痛。

赵四扬看着自己的腿,平静地,甚至连呻吟呼痛都不曾发出。

在四月末尾,残漏凄冷的夜里,他静静瞧着溃败的残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今夜无星无月,苍穹坠入广袤无垠的海面,伸展一片死一般的黑暗。孤灯的影子忽而晃动,像是死神在招手,来,来,睡吧,到我怀里安息。

黄泉路上铺满了血一般滚滚翻腾的曼珠沙华,一切美好甜蜜,接近死亡的甜蜜安详。

赵四扬拾起一旁碎裂的碗片,端了青青上回送来的,未曾饮尽的酒,将碗片洗尽了,俯下身子,皱着眉,细细挂着残腿上的腐肉。

那肉被割下去,仿佛就会激起牢底蛇虫欢呼,一窝蜂吃个干干净净。

青青已不知该如何对待,只得咬着手背,躲藏在无光的角落,吞咽了眼泪,睁大眼睛望着赵四扬,将他此刻轮廓深深镌刻,他坚毅的面容,他从容的动作,他不惧死亡的无谓。

碗片并不锋利,一刀割下去,烂肉与好肉仍连在一处,他便扯着那一片腐肉,缓缓地,仔细地,一寸一寸割开。

血留出来,脓也留出来,统统沁入潮湿的稻草之中。枯草仿佛又逢春,茁壮生长起来,还开出一簇簇红白的绚烂的花朵。

他似乎有些累了,便放松一会,直起腰,仰头看着狭窄的窗,看着窗外暗紫色的广阔苍穹,怔怔出神。

青青无法确定,他想到了什么,她窥见他干裂了的唇边,一抹隐约美好的笑,仿佛刹那间,烟火盛放,姹紫嫣红都开遍,仰头看向同一片百花盛放的天空,她的世界绚烂无边。

他微微叹息,又低下头,抓紧了碗片。

青青的心猛地被抓上一把,然而,她于漆黑暗夜中,朝他阒然微笑。

他在想她。青青无比确定。

赵四扬又开始刮他腿上的腐肉,单调的摩擦声回荡在这样缠绵的夜色里。不多时,腐肉便刮得差不多了,他便将酒壶倒置,烈酒哗啦啦淋上去,顺着伤口流窜。

至始至终,青青不曾听到一丝呼喊闷哼。

隔着重重叠叠的黑暗,青青看见赵四扬镇静的脸孔,耳边唯有一阵一阵破瓷划开皮肉的声音,她看着他,死死咬着手背,满口都是酸酸甜甜的血腥味道。

青青恶心着,痛恨着这个世界,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好人,但赵四扬出现了,他当是好人,但这个世界对不起好人。

青青最终是走了,无声无息,不曾留下丝毫痕迹。

这么多年过来,青青从未有此刻复杂难言的心绪。

赵四扬坐在肮脏腐臭的牢房里,衣衫褴褛,面容憔悴,默默刮着腿上化脓发臭的腐肉。青青站在干净的角落里,穿着华丽衣袍,顶着娟丽皮囊,静静看着磐石一般的男人。

青青觉得自己脏,她配不上赵四扬。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挨挤在一处猛然间涌来,就盼着你措手不及的迷惘表情。

左安仁落了罪,流放三千里,但不过是横逸对左丞相的敲打,他为官多年,自然圆滑机敏,为保全性命,急急递上了请辞折子,横逸假意挽留一番,左丞相真心推诿几次,便成定局,打发了钱粮,送他回湖州养老去。

青青仍住在丞相府里,除却少了些熟悉面孔之外,再无过多改变,六月里荷花开遍,青青收到消息,左安仁死于流放途中。

无非是一声叹息,再想想,黄泉路上,左安仁与白香倒能双宿双栖了,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青青坐在秋千上,拿着信,笑了笑,恍然大悟似的感叹道:“啊……原来我是寡妇了。”

萍儿道:“公主节哀。”

青青摆摆手,混不在意,“该穿什么?素服?黑纱?白头花?”

萍儿点头,答道:“奴婢去挑挑,也不必太过讲究。”

青青脚尖使力,秋千便又高高荡起来,最高处,她瞧见京都娟秀楼宇,整齐俨然。

夏日暖风经过荷塘,化作凉风习习,迎面而来,吹起裙角衣袂,撩起风姿绰约,“寡妇……听起来可真是风骚得很……”

荷塘里含苞的粉白荷花一瞬间炸开,细微声响,却震动了整个夏天。

嘉宝从外头急急赶来,“殿下,程将君府里来人传话,说是圣上下旨,放了赵大人,现经在程家西郊别院中落脚。”

秋千的速度慢下来,轻风柔柔捧起耳边碎发,日光是被踩碎了的玻璃渣,细细落在她纤细瘦削的背影之上。青青不曾回头,身后站着的一众仆从却都瞧见了那明亮的晃眼的笑。

“哦,是么?好大的人情呀,真得好好谢谢程将君。”

便当作,抵死缠绵吧。

六月末,某个平淡无奇的夜里,赵四扬被窗外婉转曲调勾起了相思,今夜相思无尽意,绵绵无转还,他便也拢了外袍,一瘸一拐,随着那清溪似的小调往荷塘那方去。

“花中君子来哪方,婷婷玉立展娇容。”

缠绵声线幽幽飘来,携着少女似的清脆娇羞,行走间足下仿佛生出一缕缕柔韧丝缎,一圈圈缠住了他的脚,拉着他往唱歌人那处去,又是推推搡搡欲拒还迎。

“暖日和风香不尽,伸枝展叶碧无穷。”

他怔怔站着,离塘间唱歌女子不远不近,只瞧见蓝紫色苍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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