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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并蒂莲花何处开-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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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粉紫色的帐幔。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弧度,似大海上的波浪,似丰收时田野的麦浪,似风吹过夏日的竹园的叶子飞舞。

她不适地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身下的床榻冰冷坚硬,即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显得单薄无比。

莫家本来便是做着丝绸布料生意,莫言当然精通于此,她知道,那些被褥都是上好的料子做的,用的是最好的手工,只是此刻自己身体虚弱至此,怎么睡都无法感到舒服。

她微微转头,发现外面已然是蟾宫高挂,月光似水银的洒落满地,给地上铺了一层耀眼的地毯。

莹白的月光从窗格子透进来,洒在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那桌椅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细腻温婉的感觉,造型却是大胆新奇,处处透出新意,比一般的华美繁复的样子又大来不相同,想来不是一般工匠能做出来的手笔。

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并蒂莲花,细腻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主人内心的多愁善感。

竹窗上所挂着的是紫色薄纱,随窗外徐徐吹过的风儿而飘动,使得洒在地上的月光也变得灵动了起来。

她努力地支撑身体,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新的衣衫,头发也飘散着洗后的芬芳,此刻正柔柔地披散在她后背,想来时她晕倒之后侍女们来为她沐浴更衣了。

身上的衣衫白胜雪,剪裁讲究,用的是上用的绫罗,穿着舒适又飘逸,想来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莫言用略微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身上的衣衫,像是抚摸以为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手上的茧却不小心勾出了一丝线头。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感概万千,曾经,她也是这样锦衣玉食金奴银婢地生活着,曾经,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俏小姐,但是,一切都在一场灾难之后化为灰烬。

在神医老头那里的那些日子里,她经历了另一种生活。

她体验了劳动的辛苦,明白了生活的不易,却也感受了自己动手创造生活的喜悦,只是她没注意到岁月早已在她白嫩滑腻的小手上悄悄留下记号。

曾经,她的手指似青葱般嫩白,寸许长的指甲用凤仙花汁染成美丽的颜色,行动间似一只蝴蝶飞舞。

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就算再次穿上这华美的衣衫,衣衫包裹下的那颗心灵,却早已伤痕累累。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桌上的蜡烛偶尔发出哔啵的声音,她起身穿上放在脚踏上的那双蜀锦面玉底的鞋子,刚好合适的长度,倒像是照着她的脚做的。

鞋底里想必是放了上好的香料,走起路来步步生香。

房间用一架屏风隔开,那屏风精美极了,真真是

“何处一屏风,分明怀素踪。

虽多尘色染,犹见墨痕浓。

怪石奔秋涧,寒藤挂古松。

若教临水畔,字字恐成龙。”

转过那架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

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这房子的主人倒是有趣,用的都是上好的东西,却丝毫没有浮华奢靡之气,隐隐之中还透出些许跳脱生活以外的高雅情趣。

莫言正细细观察这间屋子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刻意压低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是一男一女的对话,仔细一听,竟是熙祥和温儿。

只听得温儿说到:“你怎么来了?来找王爷么?王爷刚走呢!。”

熙祥的声音有些着急:“怎么就走了,不是一直在这守着姑娘的么?怎么姑娘没醒就走了?”

“原先的确是一直守着的,除了叫婢女们替小姐沐浴更衣,其他的喂水喂药一概是王爷亲自动手,丝毫没有假手于别人,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叫人看了都心酸。只是后来小姐的烧退了,王爷说怕小姐醒了看到他在房里不自在,交代我在这看着,他便走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熙祥说:“唉,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成了这样了,你说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开眼呢!”

语气中有万分的惋惜和无奈,也透出丝丝心疼。

接着便听到熙祥着急地说道“哎哟,你别这样啊,这哭得人心都碎了,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想来是温儿哭了还是怎么的

然后便传来温儿的声音,语气中喊着丝丝的哽咽:“谁说不是呢!小姐这样好的一个人,却吃尽了苦头,若是我能替小姐承受一些,也是心甘情愿的。”

莫言静静地听着,从最初无心听到至最后字字句句敲打着她潮湿的心,心中不是不感动的。

这世上,苦痛是不可避免的,但天下必没有绝人之路的,无论如何辛苦,都会有人甘愿陪你一起走过,这也不失为一种幸福,一起吃苦的幸福。

外面安静了半晌,莫言还以为他们已经离开,却又听到熙祥再度开口:“你用心点伺候着姑娘,别再让姑娘受了委屈,都怪我太粗心,姑娘这样的奔波,生了病我都不知道,害的王爷如此心疼。”

“你也不必太自责,小姐自己就是大夫,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却什么不说,装作若无其事大的样子,就是为了尽快赶来替王妃看诊,只是,苦了王爷了。”

听到温儿女这样说,莫言心中更是感动万分,不枉主仆一场,情同姐妹的情义岂可小看,这温儿字字句句,不正是说中她心中所想么!

接着便是熙祥咬牙切齿的声音,熙祥惯来寡言少语,与温儿说这么多话已是难得,更难得的是那张万年不变僵尸脸有了表情,语气里也有了情绪,想来若不是气到极点,必不会这样。

“可不是吗?王妃的病已经将王爷折磨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将姑娘安全接来,偏偏姑娘还病倒了,最可恶的是,那皇帝竟然也来凑热闹,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姑娘来了与他有何相干!”

最后几个字有些含混不清,听着倒像是被温儿捂住了嘴巴:“你要死,就不怕隔墙有耳,竟然敢公然说皇上坏话,不要命啦?不过话说回来,小姐来了才没多久,皇上就跟来了,他怎么就那么快得到消息?再说了,咱们对外都只说请了个新大夫,这请新大夫给自己的弟媳治病,也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事,他积极个什么劲?!真真是莫名其妙。我听说,“君之门以九重”,咱们平头老百姓进不去,皇帝也不能轻易出来的呢!”

第九十四章 君之门以九重2

莫言听到他们说皇帝都来了,想来是她昏迷的时候来的,心中也是一惊,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此番来,不过是为了尽一己之力保妹妹和孩子的平安,实在不想再惹尘世。

她一介弱女子,从未入过仕途,对治国经纬也毫无了解,皇帝为什么会特特来看她?听熙祥和温儿的意思,他不是来看王爷的,也不是来看王妃的,倒是特特来看她的。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手上不小心便碰倒了一个笔海,那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此刻都如仙女散花般哗啦啦地散了满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外面说话的熙祥和温儿显然也是吓着了,忽然都没了声响。

莫言心中一急,知道让他们发现自己偷听了说话也着实不妥,于是干脆扬声道:“外面可有人么?怎么这样静悄悄的起床想口茶都叫不着个人呢!”

熙祥和温儿听到她这样说,七上八下的悬在半空中的心也落了地,温儿便急急地进来伺候莫言喝茶。

接着便有人来回王爷出府之前吩咐厨房准备了饭菜,因着姑娘没醒来,还一直热着呢。

温儿听了,赶忙传膳,等菜上桌一看,都是莫言平日里爱吃的甜甜糯糯的江南菜。最难得的是有几样菜是地道的江南风味,如今又不是季节,想来得来不易。

看到这些菜,知道是王爷一直将小姐的喜好牢牢记在心中,连温儿都感叹不已:“王爷真是有心,这些菜可都是照着小姐的口味做的,在这京里想要做得如此地道可着实不易,想来王爷必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王爷对小姐从不曾忘。”

见莫言慢慢地喝着茶,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温儿还是不死心,继续说:“小姐喝的这是上好的雨后龙井,今年的年成不好,府里得的也不多,王爷知道小姐爱喝,早早的便叫人备下了,这份用心,让人如何不动容。”

莫言闻言,也不喝茶了,将茶盏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径自走向床榻。

温儿跟随莫言多年,对莫言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知道小姐十分生气了便会如此,她自知失言,一个箭步上前便跪在了莫言脚下:“奴婢说错话,惹小姐生气了,请小姐责罚,奴婢今后再也不敢逾矩了。”

莫言板着一张脸,低头看到脚下的温儿,只见温儿的眼泪早已扑簌簌地掉下来,泪眼朦胧地用恳切的眼神看着她,心中也是疼。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弯腰将温儿扶起来:“今日看来,姑娘并未将我当外人,我虽然失忆了,姑娘仍当我是昔日的小姐,那我就斗胆叫你温儿了。”

温儿听闻这话,也是万千滋味在心头,用力地点了点头,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只见莫言执着温儿的手,四目相对:“温儿,我知道你从未将我当外人,在你心中,我依旧是你从前的那个小姐,但是现在咱们的处境不同了,我不过是王爷请来替王妃看病的大夫,不能,也并不想有过多的牵扯,也不想你多加评论,须知管仲《管子·君臣下》曰“墙有耳,伏寇在侧。墙有耳者,微谋外泄之谓也。”

“照小姐这样说是不打算留在王府里了?”温儿急急地问到。

莫言当然知道温儿在想些什么,这个忠心耿耿的女子,如若知道她要走,自然是要跟着的,但她又怎么能自私地破坏一个女子的幸福

“今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落花随风,是去是留全看到时候吧,现在要说还为时尚早。”

各怀心事的夜晚,一夜无话,秋风渐起的的天气里,人心微凉。

次日一大早,莫言刚起床,温儿便打了水伺候她梳洗,那熟悉的感觉,那熟悉的面孔,仿佛中间没有隔着那些岁月。

透过铜镜看到温儿替她梳头,动作温柔而熟练,嘴角还噙着满足的微笑。

莫言将心中的疑惑说出:“王府就这般缺人手,为何从昨日开始这屋里就只有你伺候?”

想昔日她莫家虽不是什么皇亲国器,却也算是名门望族,家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众多,单是屋里看得见的,便有专管贴身伺候小姐的一等丫鬟,小姐们的裙钗簪环都由她们管着,手里管的东西最贵重,权利也最大。如她的温儿,妹妹的暖儿都是一等大丫鬟。

还有便是管屋里一应端茶递水的,打扫卫生的,管茶炉的二等丫鬟,还有管提水洗衣,洒扫庭院的三等丫鬟,还有一众婆子和教养嬷嬷,有时候乌拉拉能站满一屋子呢,想来王府里规矩更大,怎么会如此冷清。

温儿手上灵巧地替她挽着髻,刚想回答,便有管事的婆子来回话,那婆子也不敢擅自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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