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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帝都异事录-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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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出身的他罗三大爷就十分欣赏。
    沿茶马古道进入大理,村落民居都有白族人家的韵致特色。几乎每个农家乐都是“三房一照壁”的布局,三面有房,正门设一块影壁,粉白纯洁的墙色反射着明媚阳光,风景如画。晚饭在老乡家吃农家菜和炒米线。罗老板从人家里买了一坛上好的米酒。楚晗推辞不饮酒,罗战就与房家小三儿对饮。云南甜米酒大约是好喝,俩人痛痛快快干掉一整坛。
    抬屁股出屋时,楚晗看出房三儿已经有醉意,脚步有些浪,走不出一条直线,腰软了,漂着就出去了……房三爷眼底蒸出一层水汽,走一路对谁都是痴痴的笑脸。
    仨男人一屋,楚晗与罗老板睡了个双人大炕,床脚处一条窄炕上睡着房三爷。就当夜,隔壁农户家丢了一头牛,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没影儿了,村前村后都没有。你说是让人偷了吧,大门拴好的,院里没痕迹;你说是让猛兽扯走了吧,没有血迹,哪个野兽能吃得骨头渣子都没剩下一口?
    罗老板热心仗义的,为这还耽误一上午脚程,去湖边上后山帮老乡找牛。
    楚晗往湖边走了几步,四面一看,没瞧出丝毫痕迹,很有效率地掉头返回——他知道这牛就不可能找回来。
    就房三爷是个懒货,懒得时常招人恨!这人睡姿孩子似的,蜷着,以大被蒙头只露一双小腿,酣睡一宿带一上午。
    
    第五章 大理佛幢
    
    大理十村八铺,巴掌大点儿地方,楚晗以前就熟悉,因此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大致地点。附近的东寺街西寺街,有好几处号称“镇龙塔”、“守龙村”的,其实都是后来人搞的山寨赝品。他们打听了当地上岁数的老人儿,随即在百花山南麓找到佛幢遗址。
    遗址上拔地造起一座博物馆。那博物馆馆长得知他们来意,说,找古佛幢?那栋佛幢就在我们馆里展出,你们去看嘛。
    馆长笑眯眯一指:“喏,这就是我们大理的镇龙宝塔,有两千年历史……”
    馆长径自滔滔不绝,然而房三爷当时瞟一眼展厅正中大玻璃罩子里那座三米高的石雕佛幢,就没再瞟第二眼,当场那表情就是不屑:鬼话,这破玩意儿你跟我说是镇龙的?这里边再摆个水盆儿,您家里镇娃娃鱼的吧!我们信,小白龙还不干呢!
    馆长跟他们讲故事讲得云山雾罩。这地方大约在八十年代时,还没有开发商投资建设,也没博物馆,这遗址上是一所小学校,名唤“古幢小学”。那座佛幢就锁在学校后山破落的院子里,平时没人敢进。有一回几个学生胆大,就去探险,钻到佛幢底下,去掀井盖望井口,结果那夜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落,整座院落轰鸣不止……据说第二天那几个学生被找回来,都吓疯吓傻了,中邪一般,不知看到了什么。市政府来人将后山彻底封锁,掩埋惹事的井,后来小学搬迁到别处,此处就盖成一座博物馆。
    罗战悄悄跟楚晗说:“别听这馆长扯淡,他蒙咱们是外地来的,就没说实话,想把咱几个吓回去。咱们出去找小学校当年的遗址。”
    几人傍晚太阳快落山时,悄悄出发。
    初秋微凉,房三儿和罗老板都穿上黑色长袖紧身衣迷彩裤和靴子。楚晗在野外一般会穿一件帽衫,嘬腿长裤,领口袖口裤脚都扎严实,防虫咬。
    淡红色天边有微雨迹象,星象依稀可辨。有一颗陨星从天边倏然滑落,映射出斗笠大的一团光芒,被楚晗肉眼捕捉。
    过了一个雨季夏天,山上草木茂盛,荆棘灌木掩盖着当年遗留的断壁残垣。墙缝里爬满生命力顽强的野棘,在夕阳下滴出血红色。他们翻过围墙缺口,扒开树丛,迎面一座几乎与树木植被连缀在一起的青灰色石雕古佛幢,彻底暴露出来。
    他们仨人仰望这座古幢,半天互相都没说话。
    壮观的七层佛幢,与周围山色已然融为一体,仿佛嵌在浓绿色阴翳中。佛幢每一层都呈现不一样的浮雕佛家故事,目测至少三四十米高。塔基庞大厚重,角落处崩起几块条石,基座与一棵老榕树的根系扭缠一起。
    就是这儿了。
    罗老板那两个小弟被留在山脚下,守着车子和给养。楚晗叮嘱他们别走掉,但也不要跟上来。
    来都来了,一定进去看看。
    一开始的尝试很不顺利。罗战和楚晗分别用随身携带的装备试着打开入口处的一道石门。但石门活像长在一座实心山体上,坚实不可撼动。忙活了一个小时,都感到挫败,房三儿随后按捺不住,示意楚晗让开,开始了“撞”门。
    房三爷是真的撞,蹲身在石门一侧,脸色冷冷的,发力用肩膀“哐”一声撼向厚重石墙。碎落的石块兜头扑洒而下,落这人身上。石门竟然只是外面一层不停掉渣,内部岿然不动,铁板一块。房三儿再撞时,里面竟“砰”一声发出对撞的闷响。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顶着!
    楚晗辨认声音能听出,那是两道蛮力对撞发出的震动波,地都颤悠了。
    房三爷再撞,手肘一抡磕向石门,这回“砰”一声直接被里面的力道弹回来,磕出三五米远摔出去。
    “门里边有个人撞我。”
    房三爷吊展开来的眼角露出狠光,隔一道门怒视,一掌扒着地徘徊不前。
    罗老板坐一边叼着烟看,忍不住喷出一口烟屁股吼道:“你等等等会儿!你忒么都快把那门撞塌了,什么人还能比你劲儿大?小祖宗您快别撞了……我怕你真把它撞塌,里边‘那东西’待会儿就要出来了。”
    三人当时也都没有退缩的意思。他们在塔座附近盘桓很久,房三儿甚至吊钢索爬到第三层佛幢位置,没找着入口。
    房三儿顺着钢索溜下来,撩掉头发上的草屑,少见的面露焦躁急迫:“楚晗,你仔细瞅瞅这个塔。你不是会‘看’吗?!”
    房三儿怎么知道自己会“看”啊……楚晗心想。他慢慢绕古幢一周,说,“里面没有活人。”又眯眼凝视塔上几层浮雕:“这里面有一口锁龙井……第四层,你上到第四层,看到四层那朵曼陀罗花吗?”
    那二人一起瞪着眼睛看,不约而同道:“到处都是曼陀罗花,你说的哪个?”
    古幢七层,每一层再有七个浮雕面,取七七四十九层地狱界浮屠之数,为镇压孽龙轮回之塔。每个浮雕面佛教故事正中,都有一朵舒展的天竺曼陀罗花。在旁人眼里,那四十九处花型浮雕分明一模一样,能有什么区别?
    楚晗早就看出来。他怕自己弄错了造成古幢内机关毁坏,又绕塔两周,心算求证两次。
    他看多了眼睛特疼,毕竟身体没有那么好。
    他一直仰着脸。夕阳在脸上染一层淡金色光芒,那个瞬间很像头顶笼罩了神圣慈悲的佛陀之光,山间湿润空气里七彩光环浮动……房三爷吊在钢索上,单脚勾住三层的飞檐,另一脚悬空,以很险的姿势挂在半空,回头正要暴躁狮吼“哪个花你快说”,却也顿住了。
    这人盯着楚晗的脸看了一会儿,默然别开视线。
    楚晗感到体力精力上的疲惫,慢慢说:“四十九处浮雕看起来相似,其实每一处略有不同,甚至花瓣扭转的弧度都有很诡异很细微的角度差别。花瓣花蕊花叶的形状看着是随机组合,每朵花的细节如何排列其实就组成一串数字,古代自然几何学引申出的逻辑数……
    “第一层和第七层有两朵经度相同的花,恰巧是同一个逻辑数,第四层有两朵相隔的花也是同一个数,我觉得……我就是猜,这四处浮雕连线中点的那个地方,是开塔机关。”
    “我忘了说,刚才咱们拼命拆解、试图撞开的那道石门,门上方刻了一句梵文。【沐浴佛光下的祥瑞之兽,驾云至宝地,方得开启此门】。我也不懂这句暗指什么意思。”
    楚晗心里是想,咱们仨人里面,哪个也不是祥瑞之兽,谁懂芝麻叫门的暗语?显然这话跟咱们也就无关。
    “我只是猜测,最下方的石门单纯是障眼法。机关所在应该也不是那四朵花里的任何一个,而是四个位置组成的坐标逻辑中点,就是第四层的某一朵花。”楚晗说得清楚认真,但并不确定他能蒙对。
    房三儿点点头,却是对他的判断十分信任。
    这人脚一勾,荡起来迅速挂上第四层,快得楚晗眼前一晃没找见人。
    房三爷摸到那一片佛陀花浮雕,没有敲开,又不敢硬砸。
    片刻,这人用细长手指捏住正中那朵巨大的花心,沿着雕刻线条细节的凹槽,转拧了四十五度方向。
    浮雕动了。
    暗门打开。
    当日,他们就是从这处暗门进入古幢。入口很窄,罗老板甚至把吃奶力气都使出来才勉强把自己塞进去。
    进去之后房三爷第一眼就面露凶光,掉头寻找他方才撞门的位置,表情分明是没过瘾想找谁再掐一场。他们发现石门里侧跪了一个青铜武士,高鼻深眸阔嘴,手持巨戈,与之前北新桥井下的青铜人是孪生模样。但这个铜人单膝跪倒,抵着门,脚下也是一地狼藉渣屑,竟然也有点儿狼狈。
    锁龙井。
    粗大的铁锁链缠在石板之上,锁头造型古拙。井栏完好,上铺一层厚厚的灰迹,尘埃遍地,一定多年不曾有人造访——以前没人能进得来这密道石门。
    “开?”罗老板甩个眼色。
    “开吧。”楚晗说。
    “如果真从这底下冒出一条龙呐?”罗老板道。
    “有龙就对了。”房三儿说,“开。”
    楚晗默默看一眼身边人,突然感觉有姓房的小子在旁边,井里有任何活物都不可怕,就是莫名觉着踏实心安。
    锁链崩脱,像脱力的蛇从几层厚石板上滑落,石板当时就移动了,像是被井下巨大的撑力挤开一道缝隙。房千岁念念有词,安抚住那几条不安扭动的铁锁链。几人合力搬开石板,都愣住了。
    
    第六章 回家
    
    水。浓郁纯黑色的水,像一汪纯净的墨汁,颜色正得看起来好像都是黏稠的。
    罗战举电筒靠近,楚晗再仔细一望,顿时又发现水并不是黑色啊。光线像撩开面纱一样,过滤掉视觉弱点与死角,那下面的水在楚晗眼里就慢慢呈现出本来的鲜艳面目。原来是视线昏暗造成的错觉,井水分明就是蓝色,某种浓郁的纯粹的蓝。
    蓝得仿佛将整个天宇的精髓全部集中到一汪深井中。
    蓝得妖异,蓝得惊心动魄,久视让人感到窒息。
    而且,这井没有丝毫腥臭。一股极寒极阴的水汽从井中弥漫开来,瞬间充斥狭小空间。那是某种刺激到鼻黏膜的清冽味道。楚晗觉着自己已经痊愈多年的鼻炎都要犯了,水汽微粒太清新,现代人的习惯肮脏空气的鼻子反而都受不了。
    “噗”得一声,他冲着井口就打了个大喷嚏,就没忍住!这进门“拜”井的仪式实在毫无礼貌风度。
    他偶然瞥到身边俩人反应,见多识广的房三爷与罗老板,看着水也都是一脸的震撼发痴。
    房三儿蹲踞在井沿边,身体前倾,头发一丝都不动,像是被什么力量震住了,时间停滞。
    楚晗很久以后再回忆某人当时的表情……房千岁走夜路遇见一头膘肥体壮肉香的大肥水牛都不会是这么个痴汉表情吧?
    水波平静。
    片刻之内,缓缓皱起微澜。
    古幢地下方向发出极轻微的摇撼声,异动,再动,水面泛起一片蓝色光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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