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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藏獒不是狗-第11章

小说: 藏獒不是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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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往人的嘴里流。

我望了一眼陪伴着我的鹫娃州长;盯着各姿各雅;突然把心想的问题说了出来:“还有一个问题;听说你正在哺育孩子一一八只小藏獒;是你和嘎朵觉悟的后代;如今它们在哪里?你的主人说是它们被人拐跑了;拐跑的时候你知道吗?作为一个母亲;你在救主人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你首先应该救你的孩子?”

各姿各雅突然抬起头;一口咬住了我的左手腕。

我惊叫一声;想抽出左手腕;看抽不出来;便抡起右胳膊;一拳打在它鼻子上。它松口了;扬起流血的鼻子冲我吼叫着;想挣扎着爬起来。鹫娃州长一把揪起我;拉着我跌跌撞撞朝废墟下面跑去。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懂藏獒的人;现在看来也是半懂不懂了。首先我不应该在不该骚扰的时候骚扰各姿各雅;而骚扰它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显示我自己的优越——人在动物面前的优越和一个灾难旁观者的优越。在如此悲惨的现实灾难面前;我油然而生的却是童话般的内心独白;是游戏藏獒的心态。我在卑鄙中自鸣得意;丝毫不顾及对方的感受。各姿各雅一直忍着;终于忍无可忍了。其次我不该把提问变成洁难。它的八个孩子不见了;死活不知;而我却在指责它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救人时为什么不先去救自己的孩子?我在有意无意中把缘自个人喜好的藏羹至上的观念强加给了藏獒;而藏羹的天性里是以人为最高神明的。各姿各雅听懂了;完全听懂了;它如果不咬我一口就不是藏獒了。

我的后悔就像牧草一样固执而鲜嫩。尤其后悔的是我居然打了它一拳。它的鼻子因为体衰力竭已不再湿润了;干裂的鼻子被我一拳打出了鲜血;可见我的一拳是多么狠毒。下手很重;说明我体内潜伏着莫名的暴力倾向和狂躁的进攻欲望;恶的杀机时刻准备着突破善的外表来一番丑行表演。“少一点冲动;多一些克制。”路多多该弥寸了。

鹫娃州长说:“这个各姿各雅;怎么会咬人呢?它不知道你是个对藏獒顶好顶好的作家;你敬重它才会去采访它的。不过你也不该还手;它为了救人都累得站不起来了;你还打它。在我们草原;人打狗是虐待;狗咬人是能耐;这你应该知道。”

我想起我的藏獒斯巴了;内心一阵酸楚;看了看我依然搽起的右手拳头;禁不住砸向了自己的胸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虐待它。我心里是那么喜欢它;却又出拳揍了它。对不起了;各姿各雅。”

“赔礼道歉的话以后再说;快去医院;先把针打上。”鹫娃州长着急地说。他盯着我的左手腕;那上面两个牙洞清晰可见;鲜血如灿蜡而出。

我知道各姿各雅口下留情了;如果它真咬;即便是现在虚弱不堪的样子;也会一口咬断我的手腕。我摇着头;越摇那个念头越坚定了:我不打狂犬病疫苗;就算是我对自己打了各姿各雅一拳的惩罚吧。别给我说狂犬病是百分之百的死亡率;传染上病毒就等于拥抱死神之类的话。我相信能救人的藏羹都没有毒;更相信我有足够的免疫力。我就是一只直立走路的藏獒;我有一身獒骨獒肉;我血管里流淌着纯正的獒血;藏獒咬我就是自己咬自己;根本用不着担心。如果我真的会因为各姿各雅咬了我一口而得狂犬病死去;那也是活该如此。我想着;望了望依然趴伏在废墟上的各姿各雅;转身离开了。

鹫娃州长追上来;拉住我说:“你要去哪里?”

我甩开他的手说:“不用你管;我就是想为藏獒做点事。”

“还是为了藏獒托勒吗?请你不要走远。”

我心说已经不尽然了;现在纠缠在我心里的还有哥里巴!白玛!阿柔家的雪山寨子以及因为比嘎朵觉悟更优秀而吸引了我的金獒和黑獒。我说:“麦玛镇已经消失了;从前的一切已经不存在;请你不要干涉我。”

“被烧死的藏獒和人不能再放了;我已经做了安排;今天清理现场;明天在天葬台火化。火化的时候你不去看看?”鹫娃州长看我在犹豫;又说;“这么多藏獒的灵魂要走了;不是件小事;寺院准备举行度亡法事;解脱!忏罪!行愿的经都会念起来;有罪的人应该去听听;一来给藏獒送行;二来解脱自己。这样的好机会;你不去是会后悔的。”

“太仓促了吧?案件还没有查清;为什么就要火化?”

“有人早就在盘算藏獒的尸体;天天来找我;说是免费帮我们清理现场;再把尸体拉到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处理掉。你没听说什么吧?比如有人正在贩卖藏獒肉;送进饭店;或者做成肉干和罐头;好像比养藏獒还要赚钱。”

我惊讶地“哦”了一声:“还会有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听说过。”

鹫娃州长郑重地说:“我们要用火化尽快告诉那些贩獒肉吃獒肉的人;在草原上;藏獒跟人有同等的待遇;你们那样搞;就跟贩人肉吃人肉是一样的。你相信有灵魂吗色钦啦?藏獒是有灵魂的。还是去送送藏獒的灵魂吧;毕竟你是一个草原人。”他知道我不会拒绝;没等我答应就走了。

3

各姿各雅哭了。眼睛里的水色表明它的心情在极度悲伤中走向了深渊似的黯然;受损的不仅是坚强的肉体;更是柔弱的狗灵。

它知道自己咬了不该咬的人。但悲伤让它烦躁;烦躁让它愤怒;它实在忍耐不住了。为了让嘈杂的包围远去;能让自己有片刻的安静;它血口大开;牙刀向人了。

它半张着嘴;吐出中缝线两边带有黑晕的舌头;表达着它的歉意。慢慢的;随着被它咬伤的那个人淡出视野;歉意就像一匹奔驰的雪峰划过了它脑海里的地平线;凝然不动的只有哀伤和乞求:我的孩子不见了;人们啊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一想到孩子它就万分后悔;后悔自己违拗主人的意志友好地对待了那个外来人。那个人自称袁最;当他第一次靠近碉楼时;它照例靠着守护犬的本能忽地站了起来;目光里是一如往日的警觉和阴沉。但是它没有如雷如鼓地吼起来;不知为什么它突然觉得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那味道不仅熟悉而且亲切;就像它舔纸卧息过的大冰川里的某块冰岩在消融之后给它带来了若干年前的记忆;淡淡的;淡淡的;还有点飘忽;它想捉住它;却有点难办。就在它游移不定的时候;它看到他眼神里充溢着慈爱亲和的亮光;大胆地靠近它;坐下来;用一往情深的语言赞美着它和它的八个孩子。它一下子放松地卧了下来;怀抱着寻找奶头的小藏獒;向这个外来人夸耀着:看看啊;我的孩子。

现在看来;它容忍袁最的靠近;就等于容忍了灾难的来临。在它的感觉里;就是这个人带来了灾难的一切:地震;掩埋;八只小藏獒的失踪。原来他不是慈爱亲和而是心怀鬼胎;不是一往情深而是垂涎三尺。

他堵死了那个通风透气的缝隙;想害死它和主人;他拐走了它的八个孩子;把灵与肉的创伤和无尽的思念留给了草原。各姿各雅越想越生气;不禁错动起了牙齿:咬死他;咬死他。然而它已经耗尽力气;连通常在这种时候应有的悲坳号哭也没有了。

各姿各雅;我又来了。虽然我意识到它很可能还会咬我;却还是禁不住冲动地走向了它。不再是骚扰;更不会洁难;我就想给它送点吃的喝的;它现在太需要补充能量了。它从废墟中被救出之后;人们没有忘记称赞它舍己救人的美德;却忘了它虚弱的身体和干瘪的肚子急待补充营养。我说:“对不起了各姿各雅;即便草原人爱狗如命;也还是缺少人狗平等的概念。他们光想着送你的主人去医院抢救;没想到你也需要有人照顾。”我把一个盛水的红塑料盆和一个馒头!一块熟羊肉放在它前面的石头上;迅速朝后躲去。“就这点食物不够你吃是不是?不是我吝裔不给你买;是你现在不能多吃;先塞塞牙缝吧;明天就好了;明天我给你买十个馒头十斤肉;让你一次吃个饱。”

各姿各雅浑身瘫软;伏地而卧;聋拉着硕大的头颅;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把眼睛眯上了。我觉得水盆挡住了它的视线;它没看到食物;便又凑过去;想把馒头和羊肉放到它嘴边。我说:“如果你还想咬我;那就咬吧;既然我已经有了两个牙洞;就不在乎有十个!一百个牙洞;我连包扎都不需要;不信你试试。”我给它看了看糊了一层血的左手腕;把馒头和羊肉朝前推了推。各姿各雅缩回了伸出来的舌头;半张的嘴也闭上了;这是拒绝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吃陌生人给的食物;这是一只好藏獒的基本素质。可是今非昔比;你受伤了;你耗尽了体力;你需要恢复;为什么不吃?”回答我的是一阵手机的彩铃声:我和草原有个约定。我一愣:地震灾区有信号了?赶紧拿出手机。而各姿各雅的反应似乎比我还要强烈;倾斜的身子突然卧正了;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好像我手机的彩铃是一支强心剂;一下子让它有了精神。

是鹫娃州长打来的;问我在哪里?我说我还在各姿各雅这里。他说:“小臼阿;地震之后藏獒的脾气都不好。”我说:“它需要吃喝;需要陪伴和抚慰;但是没有人管它。我要是一只藏獒我会怎么想——我给人温暖;人给我冷摸?”

鹫娃州长说:“藏獒怎么想;现在很难说。我打电话的意思是;可能还有从火灾中逃生的藏羹。你不要问我它们在哪里;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人看到的只是影子;噢唆地来;噢唆地去;不喊不叫;见人就躲;逮住机会;偷偷地咬人。有人说是青果阿妈草原上出现了冥獒。不信吧;说得有鼻子有眼;信吧;又拿不出真凭实据。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提防着点。”

“我就说嘛;逃生的不可能只有托勒一只。不过;你说的是藏獒吗?藏獒一向都是堂堂正正……”我突然打了一个寒嚓;想起来了;的确有一些关于冥獒的传说;它们是隐身在人间和地狱边缘的藏獒;凶残无度;阴损无比;所以又叫阴獒或者隐獒。而在草原上;只要是传说的就必然是虚无的;只要是虚无的就必然是可信的。越虚无越可信;到最后就都是真的了。

我没有见过冥獒;但我信。我又说;“你那里消息集中;再听到冥獒的事马上告诉我;我要找到它。”

鹫娃州长说:“冥獒;冥獒;就是你看不见的藏獒;去哪里找?”

我说:“鹫娃啦;只要是存在的;就一定能找到。

我不是一般的人。”

等我结束了通话;才发现面前的各姿各雅已经站起来;喝完了塑料盆里的水;也吃完了肉;正在拼命吞咽馒头。我说:“好样的;各姿各雅。我不打扰你了;你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我转身离开;心里是害怕的;藏獒只要能吃能喝就能扑咬。我快步走下废墟;走出去五十步远之后;才停下来回望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各姿各雅就在我身后;离我三步之遥。

它吐着舌头;大吊眼安静而祥和;一副乖乖狗的样子。看我停下;它便垫着毛烘烘的粗尾巴坐下了:一方面是体虚休息;一方面是让我放心;它不会再咬我了。我说:“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对我好起来?”它的回答更让我吃惊:走过来;温情地舔了舔我左手腕上的伤口。

不;绝对不可能仅仅是我喂了它一顿食它就会对我这样。

到底为什么?我打量着它;也审视着我自己;看它总是盯着我挂在皮带上的手机;突然就理解了。一个天生有獒缘的人;在理解藏獒上总比别人要灵性得多;我明白我跟各姿各雅感情的转披点就在于我和鹫娃州长的通话;在于我的手机。我给我自己做出了这样的解释:不知道强巴家有没有手机或者电话;但常去镇上的各姿各雅一定不陌生手机的用途。它经常看到有人把一个小东西贴在耳朵上边走边说话;小东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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