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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碧海剑歌-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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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孟晓天惊奇地发现竟是那道黑影先到了抚琴子身畔,遥远望去,那人好整以暇地伸出手,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模糊的谦和有礼。琴声戛然而止,如被惊散的鸿雁。楚玉声发出一声低呼,石窟顶端有三丈方圆,她被那人轻轻提起,毫无反抗之力。在叶听涛剑指身后的同时,她已身在跨步便要坠下的悬崖之境。

战阵于这一起一落间停歇,冥宫中人仰望瀚海石窟顶端,只要尚能移动的,都单膝跪下,口中肃然道:“见过少主。”剑湖宫弟子见状,便也收剑,不战而敌,是他们从不会做的事。

石窟顶端,那人脸颊微扬,淡淡一笑。碧海怒灵剑的剑尖指在胸前,却似不见。叶听涛觉得那笑容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他的目光即将向那人眼眸望去的时候,记忆里谁的一句话媚在心间划过。

“如果有一天你和冥宫的主人对上,不要看他的眼睛。”

剑尖凝固,叶听涛凝聚心神,目光凛然,冷冷道:“放开她。”

那人脸上笑意浮动,魅惑而温和:“她很漂亮,是个好人。”语音清泠,楚玉声想去看看那声音的主人,侧首之际,只觉得一道星辰般的光芒射入眼中,幽亮清浅,如同醇酒。她的背脊微微一颤。碧海怒灵剑向前几分,叶听涛话中微带怒气:“今天的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想继续谈下去,就请你放开她。沉星少主。”

晚风微动,楚玉声的几缕青丝抚过那人光洁的脸颊,他微笑道:“我听说你的脾气很久了,因为你的剑,后来,我对你这个人也很感兴趣。”他的目光向石窟下方望去,从容不迫地一一扫视,最后落在孟晓天身上,“还有那个,拿着九天玄剑的人。”语气就像一个孩童,告诉他的父母心仪的是哪一件玩物。楚玉声想起了萝,也只有这样的人,会让那做什么都像游戏的子忠心不二。

叶听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冷硬:“不管是什么人,想得到《八荒末世图》,就不该拿她来要挟。”他发现楚玉声的神有些迷离,仅仅是侧头的那一瞥,她功力不及,竟已无法相抗。

沉星少主轻描淡写地望着叶听涛,道:“我没有拿她作要挟,她很漂亮,是个好人。”他的最后一个字轻轻吐出,叶听涛突然觉得有一股极强的劲风扑面而来,他想向侧边闪避,却发现那劲风之始是楚玉声的身体。他若一避,她便会摔下石窟之顶,以此一推之力,绝无可能保得住命。

石窟下,陆青查看完那几个中毒弟子,起身默然不语。他忽然听见九天玄剑轻轻顿地的声音,抬头看去,那是孟晓天眉头紧蹙,手中不自觉用力。名唤沉星的少年满意地看着叶听涛硬生生接住了楚玉声的身体,疾退三步,退到了即将坠落的边缘。鲜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我是要拿你作要挟。”少年顽皮地笑着,那一瞬间,楚玉声觉得叶听涛的身躯秘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急速收缩,连骨骼也发出轻响。她以为那是沉星的双眼带出的幻觉,但凝目之下,才知并非如此。叶听涛揽着她的手臂有些无力,他的脸从未如此苍白过,即使是在中箭受伤的时候。在两人随着石窟下倏然而上的几道黑影消失之前,楚玉声听见叶听涛嘴里轻声道:“为什么,是在这种时候……”

第三卷·万里西风瀚海沙 第十九章 帝陵祭,叠歌剑殇

血红的迷雾萦绕于胸臆间,狂躁窜动,似乎要将身躯与灵魂一同融化,不复归去。那是无可回头的执念之火,仿佛燃烧了千年万年,在这一夕之中,要将一切吞噬。

毒与心相连,毒才无解,冰与火相遇,却是彼此最强烈的绽放。剧烈的寒冷与炽热相攻相融,不知过了多久,苏婉云才依稀恢复了些知觉。她的臂弯被人托住,熟悉的寒意,由相触的细微感觉直透心扉,在那一瞬间深入,无有尽头。

那种冷,除了蚀心彻骨的雪湖之寒,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地方。迷雾起处,那份骨中散发着的冷傲,也不会属于其他任何一个人。她慢慢睁开双眼,微红的视线中,有湖泊的倒影,在苍凉的天空下,她几乎以为是回到了滇南雪湖。那便是一个梦境,所以在梦中,就无可忌。

“是……”她的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声音,却立刻有心火窜上,如炙如焚。背后有个人低声道:“是我。”声音如宝石一般冰凉,掌力渗透,镇压业火,几番胶着之下,一时炽热渐褪,她眼眸中沙漠的天空也渐恢复了寻常的模样,胡杨树影在远处昂然挺立,并非,是在梦中。

右袖之中已无雪刃,想是毁弃于瀚海石窟,苏婉云的身躯被那身后之人靠在了一株树旁,然后,那人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纹绣白袍随风微动,一如试剑桥上重重迷雾的遥望,几许风霜过后,未有一丝一毫折了那份傲骨,但这数月的别离,在他的身上,不知又曾发生过什么?苏婉云伸手扶住树干,勉强站立起来,自颈至胸一片麻木,但她并未在意这些。

“宫主……”她有些艰难地走到白袍之人身旁,心绪激动,又兼毒伤未愈,声音有些颤抖。

“你受伤了,先休息一阵吧。”任奇淡淡地道。

“宫主,你……你没事了吗?”苏婉云眼中映着他负手而立的背影,这个姿势连带着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你觉得我那么容易就会死吗?”任奇仍旧没有转身,苏婉云忽然发觉他和孟晓天两人的语气竟是如此相似。

“不,不是,我从没见过你这么长时间不省人事……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她有些忐忑,在任奇的身上,总是有一丝极微弱的百合气息,此刻正清泠地萦绕着她的脸颊。数月之中,不是不见,便是见到,他却又昏迷不醒,心念相隔,此刻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任奇还是淡淡地道。多日之前,早在浣纱谷之中,他便已经醒来,只是闭去知觉运功疗伤,其脉相一如重伤之时,连沈莫忘亦无法察觉。冰冷淡然的语调,仿佛世外之地的剑湖宫,万事不再留于怀。

那一道藩篱,无形横艮,自相识起,便无可卸脱。

苏婉云想问他是否当真痊愈,口中说出的却是:“鸣风山庄来犯时,沉水叛变……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任奇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长安苏家,现在还在吗?”

绿洲之畔,剑湖宫主缓缓向前走了一步:“不在了。”他冷冷地道。

苏婉云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指尖发凉,胸臆间却有烈火和冰流交互窜动,渐趋激烈,将五脏六腑扭结来去,她的视线渐渐些模糊,那个白袍及地的背影却仍然动也不动。仿佛开始就是这样,直到现在,从没有改变过。十多年,自来到剑湖宫,她未曾违抗过任奇所下的任何一道命令,亦未曾吝惜过自己的命搏杀,在他垂危之时一人一剑斩尽来犯者,然而这一切,却仍然连几分信任都抵还不过。

苏婉云突然觉得双腿无力,全身轻如棉絮,便软倒在任奇身后。“不在了……”她地重复了一遍,眼中看出的世界如同有烈焰飞动,在那火红颜的边缘,却又是阴冷到极致的深蓝。纵然在那富丽宅院中,她未曾得到过哪怕是一日的自由,但那终究是她来的地方,若活到老,也终是会想着回去一次。答案,却是如此决绝。

恍惚中,任奇的袍角微动,转向苏婉云。他俯下身,凝望着她:“情势所迫,非吾所愿。对不起。”

对不起。片刻停顿之中,他的脸清晰地映入苏婉云的眼眸,终她一生,再也无法忘记这个时刻。即使没有其它解释,仅仅是短短的三个字。胜雪的白袍、沙漠的天空,还有天际的流云,虚幻或真实的冰与火,所有的一切交汇在一起,飞快地旋转、扩大,如同透入霜云楼山画屏后的天光,最后一瞬,是忽而扑入鼻端的百合气息,弥散无声。

沙漠之中仅剩的是黑到来的寂静,尘沙飞起又落下,改变着丘陵的形状。瀚海石窟旁晚风低回,除了残留的尸体与一地断刃,已没有一个人影。在往此北去百余里的地方,却有沉沉的巨石移动声,加在风里隐隐咆哮。

两点幽火,神兽的双目不为风所扰,长久地静静燃烧。巨大隆起,宛如宫殿般的坟冢开启一角,有什么人在黑衣使者的盯视下矮身而入,淡橘的光晕自地道内透出。在离此不远的地方,素衣银剑,数十人隐于沙丘之下,不时注视陵墓。但自那华衣之人身影消失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沙漠里只能听到风声。

“陆楼主,我们要进去吗?”等了许久,素衣弟子忍不住问道。

“如何进去?”陆青脸上一贯的和蔼笑容变得极微,黑暗之中,完全炕见。他内功深厚,自可抵御沙漠间的寒冷,却有几个功力稍弱的弟子搓手呵气,不知长漫漫,要如何熬过去。

“楼主……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素衣弟子又道。

陆青没有回答,过了片刻,他道:“天亮之前,如果有人再次进入这座王陵,记住他们是几人,手中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是。”素衣弟子应道,正在这时,他背后传来“嘻嘻”一声轻笑。陆青一怔:“……明儿?”

素衣弟子顿时有些慌乱,想将身后小小的身影遮住,可那孩子已然轻灵无比地跳了出来。“爹。”他甜甜地叫道。

“楼主,我……”素衣弟着口想要解释,孩子已然蹦跳过去,拉住陆青的手:“爹,你把我忘在家里了,他又把我带出来了,你高兴吗?”

陆青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脸微凝。素衣弟子愈加惊慌:“楼主,我,我是不得已……”看着陆明,却又不敢说下去。小小的孩子,似乎比毒蛇猛兽更加可怖,陆青的右手被儿子握住,便用左手挥了挥:“去看着王陵吧,这件事回去再说。”

素衣弟子喏喏退下,陆明拉住陆青的手连连摇晃,甜声道:“爹,你看见我高兴吗?你很净见我了,我在银镜楼要闷死了……”

“明儿。”陆青打断了他,很少地,他没有露出属于父亲的笑容,“以后不能再这样任,你闯的已经够多的了。”

陆明的甜笑淡了下去,撅起嘴,在陆青的衣襟上蹭冷去:“爹爹每次都说这句话……可我真的很净看见爹爹了,我做错了,不应该杀那个老头子,爹爹原谅我吧……”娇糯的嗓音,纯净无瑕。

“明儿!”陆青微愠,“不准这样称呼宫主。”

陆明吐了吐舌头,明亮的属于孩子的眼睛,露出狡黠的神:“哦,他是宫主……爹爹,你怕不怕他?”

陆青低头看着儿子:“明儿,这里很危险,天亮以后我会叫人带你离开的。”陆明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爹爹,你怕他?”

陆青有些无奈,这荒野之地,亦无处让他避寒,正想唤人取件长衣给他披上,孩子却清脆地笑了一声:“爹爹,你怕他吧?不过阑及了哦,刚才八五八书房,我已经找到他了。”

陆青微微一惊,随即感觉到背后拂过的风有了些许异样,他迅速回头,黑暗之中,那一袭白袍有着散淡微光,寂静无声。任奇看着他,双手负在背后,眼中神情模糊。他是一个人,身旁没有别人。

明黄的灯火依次亮起,幽黑黯刹那退散。黑衣侍立,紫晶璨然,属于逝者的世界,与生者长久地在同一个空间内对峙。便有一种芒刺在背的压迫之感,让再轻盈的笑都沉入水中,泛不起涟漪。

富丽的坐毯之上,黑衣少年赤足而立,纤秀的踝骨微动,他在慢慢地踱着步子。不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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