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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恶化-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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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来,用卫生纸将刀上的血迹擦干净,跨过斯图尔特的尸体,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将金属门紧紧地关上。他的脑袋和一只胳膊从厕所底下露出来,紧挨着小便池旁边的台阶,但是我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此时此刻,我实在无法掩藏尸体,甚至无法对所发生的一切稍稍进行一番掩饰。

这时我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感觉:没有内疚,没有恐惧,没有慌乱,也没有兴奋,什么都没有了。我想也许我会感到震惊,可是实际上也没有。我的头脑似乎非常清醒,思维十分正常。事情的发生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但我还是坚持按照我的计划执行。我走出卫生间,来到大厅,乘电梯下楼,从大堂里走了出来。

但是当我开始四处寻找我的汽车时,我其实已经走过了它停放的地点。我站在人行道上,茫然若失地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我的实际状况比我想象的要糟糕很多。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扔掉了刀子,浑身发抖,泪水模糊了双眼。我依然清楚地感受到刀子穿过肌肉插进骨头上的感觉、我的手压住他不断乞求的嘴巴时的感觉、以及他垂死挣扎的绝望表情所产生的惊心触目的感觉。我还能将这些刻骨铭心的印象和感受从记忆中抹掉吗?

我茫元目的地在街头转悠。如果注意一下自己的装扮,我也许会发现我现在的模样有多傻。但此刻我无论如何都顾不上考虑个人形象了。

我只是在不停地想着:我杀了人,我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

我现在才意识到我对斯图尔特除了工作之外一无所知。他结婚了吗?有没有家庭?或许他的小儿子或者小女儿双手扶着白色的栅栏,站在家门口等待他回家吃饭。我感到内疚和恐惧,心里空落落的十分郁闷和凄冷。杀人那一刻的勇气和毅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其厌倦和无尽的失望。

我究竟干了些什么?

我身后突然传来了警笛声。

是警察。

“鲍勃!”

我循着声音望去。

我看到那个目光冷峻的男人正在穿过马路向我跑来。

我感到一阵惊慌,同时夹杂着恐惧,我想跑却又不能,只好转过身面对着他。

快到我身旁时,他放慢了脚步,朝我咧着嘴笑,“你杀了他,对吗?”

我尽量抑制住惊恐的神情,表现出不知所云的样子问道:“你指的是谁?”

“你的上司。”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鲍勃。你很明白我的意思。”

“不,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笑了。最奇怪的是,他的笑容里好像没有丝毫恶意,“别怕,你知道我一直在跟踪你,你知道为什么。”

“你错了,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你通过了加入组织的仪式,你已经加入了我们。”

恐惧笼罩了我的全身,我突然想,我不应该将刀子扔掉,“加入了?”

“你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我就像突然解出了一道困扰很久的数学题那样恍然大悟了,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了。我说:“你也是一个受到冷落的人吗?”

他点点头,“不过我们自称为恐怖分子。平民恐怖分子。”

我现在的感觉和刚才不同了。我有点儿迷惘,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好是坏,“你们有很多人吗?”

他又笑了笑说:“是的,我们有很多人。”他特意强调了一下“我们”。

“可是——”

“我们希望你加入。”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对我说,“你已经切断了与他们那个世界的一切联系,现在你已经是我们这个世界中的一员了。你从来就不是他们中间的一分子,你只是觉得必须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罢了。要知道,现在你已经不再需要那样做了,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人会记得你,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了。”他那冷峻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们都做了同样的事情,也就是你刚刚做的那件事。我也干掉了我的上司,还有我上司的上司。当时我觉得很孤独,但是……我发现我不是他们中的一员,还有许多人也同样如此。因此我认为我们应该组织起来。我第一次在海岸市场看到你时,就知道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可是我知道你还在寻觅,你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自我,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着。”

“可是你并不认识我啊!”

“我不仅认识你,我还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以及你对于服装的品位;我知道有关你的一切,同样,你也知道我的一切。”

“你的名字除外。”

“菲利普。”他笑道,“怎么样?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一切。”

他说得对。我站在那儿看着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充盈在心头,这种感觉好极了。

“你加入我们吗?”

我转身向大街上望去。看着自动化界面公司那镜子般的外观,慢慢地点了点头说:“我加入。”

“噢!”菲利普向空中挥了挥拳头,笑得更开心了,“你是一个胜利者,而不是一个罪犯,你不用为此而遗憾。”然后他伸展着四肢,以胜利的姿势欢呼雀跃着,“这座城市必将属于我们!”

第21章 大闹法庭

我丝毫不感到内疚。除了刚开始稍稍有些忧虑之外,我对我所做的事一点儿也不感到内疚,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我甚至尝试着分析其中的原因。当我小的时候大人就告诉我,杀人是不对的,我也这样相信,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那是一种邪恶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我并没有不好的感觉呢?

我想,尽管我表面上反对杀人,但是内心深处仍然觉得斯图尔特该杀。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想呢?怎么能认为一个人对下属傲慢无理就该以死亡来惩罚呢?这并非出于理性的考虑,它只是一种本能的感觉,一种情感的反应。不管是因为菲利普颇具说服力的解释,还是我自己的理性判断,总之我很快便使自己相信,我的所作所为是无可非议的。也许这种行为是非法的,但它却是合乎公正的,是正义之举。

这样做究竟合法还是非法?

这种概念对我适用吗?

我认为不适用。我想正如菲利普所说,我是被造物主为了一定的目的派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我的平庸是一种福气而不应该是痛苦;我的不为人知使我不必受世俗道德的约束。菲利普不止一次地告诉我,我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但同时又是一个特别的人,因为平庸的本能赋予我一些周围人远远无法获得的权利和自由。

我生来就是个恐怖主义者。

对于平民而言的恐怖主义者。

这是个很有吸引力的概念,菲利普曾经为此反复思考过。

他当天就把我带去,介绍给了其他几位同伙。我当时仍在发愣,有点儿不知所措,任凭他跟我一起坐进了车里,顺着他指点的方向,驱车来到了奥兰治的一家叫做丹尼的咖啡馆。其他人都已经集合在那里了,他们在餐厅里面,用两张餐桌拼成了一大张。

没有任何一个服务员和顾客注意他们的举动。我进来时,发现除了菲利普之外还有8个人,是清一色的男性。其中4个人的年龄看上去跟我和菲利普差不多,大约20多岁,另外3个人估计30岁左右,还有一个老家伙至少有65岁了。

看着这些人,我忽然意识到究竟是什么使我对菲利普印象如此深刻,是什么使我觉得他看起来很面熟。因为他跟我太相似了,这些人都跟我十分相似。当然这并不是指长相方面,比如说大家长着同样的鼻子或者同样颜色的头发;我们在表情以及姿势方面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一种很难界定的气质将我们划为了同类。我一眼就看出,我们中间没有少数民族,但这一点并不重要,我们之间的相似性远比单纯的种族关系深刻得多。

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是被冷落的人。

“这就是我向你们提起的那个人,”菲利普向他们介绍我说,“我一直在培养他,他今天终于干掉了他的上司,成为了我们中的一员。”

由于紧张和难为情,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着双手。这时我才发现,在我指关节的招皱及指甲缝里满是干了的血迹,我意识到我仍然身着小丑的服装。

他们都微笑着站起来,热情洋溢地跟我握手祝贺。那位老人名叫巴斯特,以前是个看门的。那4位年轻人是约翰、詹姆斯、史蒂夫和汤姆。约翰和汤姆在与菲利普认识之前都在连锁店工作。詹姆斯曾经是报社的发行部经理。史蒂夫是一家临时代理机构的职员。比利和唐都在30岁左右,曾经是中层管理人员,比利在奥兰治县,唐曾在一家私人投资公司工作。另一位30多岁的人名叫皮特,曾经是一个建筑工人。

这些就是恐怖组织全体成员。

“请坐!”菲利普拉出一张椅子,看着我说,“你饿吗?想吃点儿什么?”

我点点头,挨着他坐下。我早就饿了,早饭和中饭我都没吃,而所发生的一切……我太激动了,胃口因此而特别地好。我发现自从我们进来之后,便没有一位女招待注意过我们。

“别担心,”菲利普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走到餐厅中间,停在一个正要去厨房的又老又胖的女招待身边,那个女招待差点儿撞到了他身上。她停下来看着他,一脸奇怪的表情,“能为我们提供服务吗?”菲利普一边大声说话,一边指着我们的桌子,那个服务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对不起,”她说,“我——”她突然止住,又说,“现在可以点菜了吗?”

“是的。”

她跟随菲利普来到我们桌前。菲利普点了馅饼和咖啡,我要了奶酪堡、洋葱圈和一大瓶可乐。其他人都吃过了,只要了一些饮料。

我挨个儿打量着这些受冷落的伙伴们。显然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的大脑已经接受了这一切,而感情却滞后了一两个节拍。我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却不知道应该如何体验它。我发现自己在盯着约翰和汤姆,或者汤姆和约翰,我分不出他们两个人。我努力回忆,是否在辞去工作后在欧文大街上见到过他俩。

我感觉到我跟他们比跟其他人更相似。

我是否真的看到过他们?

那个在便利店偷啤酒的人是不是他们中的一个?

“好了,”菲利普笑着说,“我知道一切对你太陌生了。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可以向你详细介绍。”

我挨个地看着他们。我在这里找不到冷漠、怀疑和鄙视一切的优越感,我看到的只有同情和理解。他们都理解我所做的事情,理解我此刻的感觉。他们的表情都十分坦然。

我感到他们一点儿不像恐怖分子。菲利普也许是最狂热的,但他看上去也不够凶狠,不像是一名真正的恐怖主义者。他们就像一群假装成恐怖分子的孩子在闹着玩。

我忽然想起来,虽然他们已经告诉我他们以前曾干过什么,但谁也没说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我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干什么工作?都在一起吗?”

“工作?”巴斯特笑道,“我们不工作。我们恨那玩意儿。”

“我们不需要工作,”史蒂夫说,“我们是恐怖分子。”

“恐怖分子?那是什么意思?你们都做些什么?像一个社团一样住在一起,还是隔一周聚一次?”

我注视着史蒂夫,但他立即转身看着菲利普。所有的人都看着菲利普。

“这不是某一项工作,”菲利普开始说话,“恐怖分子不是说我们干些什么,而是指我们是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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