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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插翅难逃-第19章

小说: 插翅难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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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法语,却让我觉得这或许不是我在做白日梦。”

他这一番话已经是用法语说的,声音听着有些激动的颤抖:“我知道你能完全听懂我在说什么,我调查过,你是法语系的,你的法语发音很地道,我觉得这不是巧合,你能给我看看你的脚踝和脚背么?”

我心中疑云密布,但这次到底还是把裤子挽起了一截,脱了袜子把脚伸给他看。

我的脚一直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有些畸形,显得脚背有些宽,甚至可以说粗壮,对面的外国男人果然惊异地看着这样一只脚。我只好解释道:“是车祸的原因,所以脚可能受伤变形了,导致现在很多鞋子我没法穿,只能定做。”

他飞快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再看我的脚,脸上的表情却再也不一样了,可以称得上神情狂热地道:“是的!这不是我做梦!是你!一直是你!感谢上帝你还活着!我最亲爱的Alicia!”

然后他终于缓和下了情绪:“不,亲爱的,你的脚怎么可能不好看呢,这是我见过的世上最美的脚,你的伤疤都是你的荣耀,这不是因为车祸变形的脚,这是一双跳芭蕾的脚啊。”

我想起尹萱的芭蕾舞练功房,突然觉得有些什么细节正在串联起来,本能地反驳道:“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我对舞蹈一无所知。”

Frank却步步紧逼:“我认得你的脚,我甚至可以通过脚踝就认出你。我在台下整整看了你十年,每次都坐在第一排,你在歌剧院舞团跳了十年,我就看了十年,我一直在拍一部关于芭蕾舞者的纪录片,我追踪着你的成长,而你也是我近十多年来看到的最棒最有潜力的芭蕾舞者。”然后他手忙脚乱地拿出一个包裹,“你可以看看这个,里面是我给你拍的未完成的纪录片,还有一些关于你的照片和报纸报道。你就是Alicia。不会错。你根本不属于这里,我在看到那个报纸报道的时候,就觉得这不会那么简单!”

我不敢去接那个包裹,脑袋里也杂乱一片,仿佛我终于在车祸失忆后接受了自己是颜笑,一个普通的法语系大学生的设定之后,突然一群人冲出来告诉我,我们和你开了个玩笑,你根本不是你,你来自另外的世界,然后又要给你安上另外的身份。

Frank看出了我的抗拒:“在你看完这些资料之后,如果你还能毫不存疑地活下去,那我也不会打扰你的安宁。但我希望不论怎样你都至少对得起你自己,曾经的你是以芭蕾为最大梦想的,而1年多前你的突然失踪也疑点重重。”

我恍惚道:“我不懂跳芭蕾,我是在这里出的车祸,伤了腿,躺了大半年。”

“不,你不是,我不知道这些是谁和你说的,但我们是在巴黎你公寓门前的小巷里发现了你的大滩血迹,却找不到你的人或者尸体,这一年来只能宣布失踪,很多人都觉得你已经死了,可我不。我知道你是多么坚强的女孩子,你不会抛下你的梦想随随便便就轻易死了。”Frank的眼睛里闪动着光,“你是我看过最闪耀的舞者,我们曾经约好过,我的纪录片要一直拍下去,直拍到你跳不动的那一天。”

他把包裹再一次郑重地递给我:“你是她。我也会立刻联系你在巴黎的老师和警方,泰勒夫人比我对你更熟悉,更能告诉你一切。警局里也存有你的DNA血样。”

“不,请等等。请给我点时间,我现在也有现在的生活。”我说出这些话也觉得十分吃力,因为手中接过的包裹,仿佛千斤重,沉沉地压在我的心脏上,让我每一秒的搏动都压抑,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Frank点了点头:“我看到了新闻上你订婚的照片,你现在有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但亲爱的,我只提醒你一句,我不知道谁给你编造了你现在的身份,但如果你真的是她,那么这些欺骗就不是巧合。”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字一顿地道:“这是个谋杀。”

他那样的眼神惊心动魄。而我的心里也凄惶而无助,是的,假设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一切可能不止是个骗局,而是个谋杀,精心制作,以谋杀掉我的艺术生命,谋杀掉过去跳着芭蕾的我,并且它成功了。

我本来以为我的人生将是一片坦途,尽管失去了记忆,但却有尹厉,如普通人一样有着简单的生活,可仿佛命运和我过不去,从那幅画作出现,尹氏兄妹争执,到如今Frank对我身份的笃定,一切都乱了套。

多么可笑,我回到了一年多前刚从车祸的昏迷中醒来的境地,世界仍然是陌生的,甚至让人恐惧的,尹厉极可能仍然是不可信的,甚至是敌人,而我也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只等待着旁人给我套上陌生的社会角色。

可我心里知道,世界又已经是不同的了。

第二十章

我恍惚地回到家;途中收到尹厉的电话,他的声音仍旧温柔,带了点无奈地告诉我;今晚怕是要留在S市,赶不回来。

“你要乖乖的;明天早上给你带S市的特产糕点。晚上早点睡。”我握着听筒,那个瞬间却想丢盔弃甲,我只想对着尹厉歇斯底里地大哭,像任何一个不讲理的小孩一样,他们的年幼的人生里,最大的事也不过眼泪一场。

然而人最大的无奈便是成长,我必须像一个理智的成年人一样按捺不表,压抑住巨大黑色的情绪;告诉他,恩,好的。然后抬起头独自面对这个空阔而冰冷的房子,想下一步我该做的事,像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

几乎动作机械的,我把Frank给我的那些旧报纸从头到尾逐字逐句看了一遍。那些报纸都泛了黄,大凡是些法国主流媒体的文艺评论和通稿,最久远的日期是在八年前的某一天:前歌剧院舞团首席领舞,现芭蕾届泰斗级的名师泰勒夫人,十年来首次收徒,舞者是一位亚裔,Alicia Tang,报道里附上了泰勒夫人对未来学生的评价,“她生而为舞者,而我毫不怀疑,有一天她必将超越我,并把我们都甩得远远的。”

离现在时间最近的一条新闻就是一年多前关于Alicia的失踪,报道里称她刚和歌剧院舞团签约完毕,下个月将正式成为歌剧院舞团的首席领舞并进行第一次对外登台演出。

我茫然地看着报纸里女孩冷艳傲然的侧脸,觉得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我还是什么都记不得。

Frank给我的包裹里报纸非常少,几乎都是录像带,录像带的背脊上都标着录像的时间。我随手拿起其中的一卷。

影碟机里开始出现一段跌宕的镜头,接着便是一张脸的放大,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头发盘在头上,穿着一身黑色练功服的女孩,对着近距离的镜头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便坐下开始穿足尖鞋。

她的身高看上去与我一般无二,但整个人却比我更瘦,身上肌肉的线条也更分明。我看着她神情轻松地靠着脚尖站立起来,摩擦舞鞋,压腿,站起来跳跃,落下,跳跃,落下,旋转,不停旋转,只有足尖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她在充满阳光和镜子的屋里跳舞,像一道光,舞步从容,充满了力量和美。那高高扬起的脖颈白、皙,充满了优美的弧度,像是正要起飞的天鹅。

“芭蕾不仅是一种舞蹈,更是一种人生态度,你用脚尖站在地上,你站得比自己原来能够的更高,你看这个世界的眼光也应该更高,作为一个芭蕾舞者,永远永远要用你所能够达到的最高姿态去生活。我们生而骄傲高贵。”

“在你旋转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而是永远记住,盯紧一个目标,只有盯紧一样东西,你才能保持重心的稳定,你的渴望和梦想,都只来自于这一个目标,就是芭蕾,外界再多诱惑,你也只有这样一个要紧盯的目标,你和融入到你本体的舞蹈。你就是舞蹈本身。”

我的脑海里没来由得想起这样两段话,仿佛它们本来就在我的记忆里休眠,只是一不小心被唤醒了一样。

录像带里的女孩仍然保持着高贵的姿态在跳着古典而高雅的舞步,她的眼神不软弱,不温柔,而是带了流动的艳丽和矜持,画面是安静的,只有她不停跳起落下的声音,她偶尔停下来擦干净身上和地板上的汗水,防止被自己的汗水而滑倒。

然后她终于跳得累了,停下来,脱下舞鞋,露出伤痕累累,带了水泡的脚,开始活动脚趾。

我的眼光停驻在这一个画面上。

那是一双和我几乎一样的脚。与刚才优美的舞步相比,简直算得上丑陋,而图像里的女孩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镜头,毫无言语,只是用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镜头,我仿佛有一种坠楼般的失重感,她扬起和我一模一样的脸,虽然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却好像挑衅一般,隔着屏幕与我对视。录像到这里便停了。

我仿佛被蛊惑一般,翻出另外一个录像带。

这次录像里的女孩子似乎更长大了些,脸上化着妆,不再是穿着简单的练功服了,而是换上了要登台演出的芭蕾舞裙,裙摆美丽,缀满了钻,镜头采用了一个远景和近景交错的结合,她站在后台的帷幕里,轻轻扭动着脚踝,在地板上划出暧昧的阴影,睫毛低垂着,显得静雅而安宁。然后镜头一转,音乐已经响起,她像一只蝴蝶一般飞到了场中央,舞步翩跹,庄重又轻盈。

接下来的是她的独舞,一段变奏,她的肢体在黑暗和光明交接的舞台上仿佛是流动的,我看着镜头里的人,仿佛自己也置身在那个舞台上,用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去诉说,每一个动作都是上一个动作的延续,每一个舞步都是我内心最隐秘欲、望的表达,我的痛苦我的泪水,我的欢笑,芭蕾带给我的,和夺走的,别人不能理解的激烈挣扎,最后都汇成一个个精准曼妙的舞步。

我如痴如狂地把所有的录像带按着时间倒序看了一遍,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便仿佛时光倒流一般,从自信青春的,倒退回青葱稚嫩的,直到脸上还带着未长开的懵懂。

每一个片段里,每一个芭蕾的舞步里,都带了浓重的感染人心的力量,那是一种快要晕染开来的渴求,以芭蕾为全世界,以芭蕾为人生的欲、望。强烈到足以让任何一个陌生人动容。

和其余纪录片不同,这些录像里被拍摄主体是缄默的,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录像能比这些诉说更多,芭蕾舞者是用她的身体在表达的,她抛开所有的羞怯,将真实的自己公开,而我只能看到强烈的,她眼睛里涌动的,不死的梦想。

我的内心像被巨物撞击一般,脑内还是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在不断回响,我坐在沙发上,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腿,那双不好看的脚不断提醒着我,那是我的过去。

我和她真的是一个人。

我又拿出最开始的那卷录像带,放进影碟机里重新按了播放键。

第一次的观看只是怀着惊讶和窥视的心情,仿佛在尘封的记忆里寻找过去的自己,甚至像是窥视一个陌生人的人生,并且在一瞬间就被那些精彩的舞姿所吸引了,而这第二次的观看却沉重的多,我觉得无法宣泄一般的难受。

镜头里舞姿越是曼妙越是高难度,我的心就越是如坠地狱一般的寒冷。那个屏幕上将真实的梦想和对芭蕾的热爱盛放在脚尖的人,和如今对于芭蕾除了观赏没有任何爱情的我,简直就是绝佳的讽刺般的比照。

我只觉得心间一片空茫,仿佛在很早之前自己已经死了,那些过去曾经视为生命的梦想和执念,如今却在这个躯壳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更可悲的是我甚至连那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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