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色的爱-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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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理取闹?哈,你说我无理取闹?好,史士绅,我就无理取闹了,婚礼取消,你爱找谁结找谁结去,什么露西呀,贱人呀,妖孽呀。”
“不可理喻。”
“你去找可理喻的去。我还告诉你,我改变主意了,婚礼照常进行,我要换掉新郎。”
坏了,情况坏到了极致,两个人都把话说绝了。
我狠狠地瞪了珊珊和金鑫一眼,明确地传达了我的意思:瞧瞧你们干的好事。
珊珊和金鑫连忙去劝阻翠儿。
史士绅咬了半天牙,最后一跺脚,摔门而去。
第十七章 路边的加减法
我开车尾随在史士绅后面,他没有开车,低着头,手插在兜里,迈着飘忽的步伐,走在被路灯映成橘色的板油路上。
我把车提到和他并肩的速度,“士绅,上车吧,我送你回家。”我对他说。
他不搭理我,继续走着,我也只好默默地跟上。
忽然,飘起夜雨,打在地面,打在车窗,打在史士绅毫无遮掩的头顶和肩膀。
“下雨了,上车吧。”我又朝他喊。
他依旧不作声。
我猛踩了脚油门,超过他,一打方向盘,把车头甩在他面前停下。
“你要跟我装哑巴到什么时候?”我下车,气愤地摔上车门。
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死气沉沉的脸,“我……不想说话。”
瞅着他一幅丢了魂儿的模样,我也不忍心再朝他发火。忽然感到右边有光,顺着光看过去,马路对面是一间24小时便利店。
“走,去买点酒。”我说。
我们买了10罐啤酒,坐在路边大树下的石方上喝了起来。
两罐啤酒下肚,史士绅的脸已经变色了。他是那种喝了酒不会脸红,但会脸白的人。
他尽力睁开那本来不大的眼睛,问我:“我错了吗?”
我极不道德地把喝空的酒罐丢到路中央,“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你把酒罐乱扔,这就是错的。”他说。
“是吗?可是我觉得我是对的。从个人角度来说,我这么做了,我很痛快;从社会角度来说,正是有我这种人,环卫工人才有工作,才有理由申请更高的报酬。”
“歪理。”
“没错,就是歪理。真理是人说的,歪理也是人说的,真理有时就是歪理,歪理也未必不能成为真理。”
“听得我好乱。”
“哈哈,乱了就对了,哥白尼的歪理不也是在死后才转正的吗?”我说。“身在这俗世,有几个能坐怀不乱的?”
“别乱用成语,你醉了。”
“我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来,算道加减法。”
“刚糟蹋完语文,又要胡搞数学?”
我又开了一罐啤酒,“你刚问我,你错了吗?先算道加法,因为你的关怀,那个露西从失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你做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加一分。”
“加分说明什么?”他也开了一罐。
“说明你做对了。”我敬他,然后一仰脖干掉。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惊讶地问:“你也觉得我是对的?”
“别急,数学题还没算完。你惹翠儿不高兴,减一分。”
“加一分减一分,这算什么?”
“你和露西的‘友谊’,对工作上的配合有帮助吗?”
“当然,有。”
“加一分。”
“她还帮我在父亲面前说了不少好话,让我更被器重。”又是一个活在父亲背影中的男人,就像亚伦,期望能有一天不只跟在背后,而是并肩享受阳光。→文·冇·人·冇·书·冇·屋←
“哦,减一分。”
“为什么?不是应该加分吗?”
我继续着消灭啤酒的任务,“还记得你说,你是躲着翠儿看短信,怕被她误会,对吗?”
“恩,我很意外,收到露西的短信,真的是第一次。”
“第几次无关紧要,可你为什么会怕被翠儿误会?”
“你知道,翠儿对这种事比较敏感。”
我“哼”了一声,“你还是没说到关键。你呀,总是绕圈儿说话,没重点。”
“你想要我说什么?”
“你还没读短信,而且按你所说是第一次收到,为什么不敢正正当当地看?除非你早就猜到短信的内容,会写什么。”
“……”
“是,还是不是?”
“是。”
“所以,你知道那妞对你有意思。”我懒得再叫那蹩脚的英文名。
“但那只是她一厢情愿。”
“但你没有拒绝。”
“我……”
“没有拒绝,等同于给予希望,别告诉我你不懂这个道理?”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我真的没有半点对不起翠儿的想法。”
我撞了他手中的酒罐,示意他别光说话,“我知道,要是我,我也会那么做。”
他喝了一口,“这么说,你支持我的做法?”
“不。”
“怎么?你刚才还说你也会这么做。”
“我说了,我会那么做。不只,我还会更进一步,做到床上去。”我又把手中的酒罐丢向路中间。“但是,我没有未婚妻,没有承诺,没有责任。”
“……”他又是一阵沉默。
“你纵容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爱慕你,使自己的未婚妻妒忌得恼羞成怒。你成就了一个男人的形象,却毁掉了一个爱人的信誓。如果这是你一开始的目的,我给你加三分,如果不是,就减三分。”
“我错了。”他低下头,像个偷了苹果的小孩儿。
“哈哈,我醉了,现在想睡了。”我仰面躺在人行道上,感觉非常舒服。
史士绅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到细雨中,他的脸上带着笑,雨水和泪水掺在一起,早分不清楚了。
我真的困了,困到睁不开眼。
“这俩小年轻,睡马路喝啤酒,喝就喝嘛,还随地乱扔。”一口山东话把我吵醒。
我试着张开一只眼睛,天已经亮了。脚下的方向,是一位扫地的老伯。
我抬起手,一边挡住光,一边看时间,六点钟了。
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果然有珊珊发来的短信。她说翠儿哭着睡着了,并问我在什么地方?短信发送的时间是2点。
“起床了。”我推醒脑袋枕在石方上的史士绅。
“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干吗一大早就叹气?不吉利。”
“哎,”他搓了搓满脸的肥肉。“哪还管什么吉不吉利,要是能让翠儿回心转意,我情愿减寿十年。”
“就冲你这句话,我救你。”我起身抻了个懒腰,正对上山东老伯那不友善的眼神。
“你有办法?”
我转过头,刻意不看扫酒罐的老伯,“办法是有,不过得受点罪。”
“没关系,不怕受罪,什么办法?”
“受伤住院,博取同情。”
“啊?”
“我了解翠儿,她嘴上不饶人,但心软,并且还是爱你的。”
“那我就更不能骗她了。”
“我没说要你骗她。”
“那怎么受伤住院?”
我抻了抻筋骨,“来,我先让你三拳,然后我再打你。”
“你要我和你打架?”他瞪大了那双……不清楚的小眼睛。
“我保证你粉碎性骨折,翠儿会哭得很伤心。”我很诚恳地说。“来,我说了,先让你三拳。”
“不,不不不。”他拼命地挥手。
“抓小偷啊!”忽然,远处一位妇女边跑边有气无力地喊。在她的前面,还有一个瘦得像猴的青年,跑得很快。
“让开!”瘦猴大叫着拨开人群,直冲向我这边。
我手疾眼快,一把揪住史士绅的胳膊,用力甩出去,向着瘦猴的方向。两个人彗星撞地球,“咣”的一声,士绅倒在地上,而瘦猴飞了起来,两秒钟后才坠落。
妇女夺回钱包,心满意足地笑;扫地老伯拍着史士绅的肩膀,夸着“好样的,小伙子”;警察来铐住瘦猴,并对我们致谢;周围群众围成一圈,鼓掌喝彩。
看着史士绅被撞得红肿的额头,我乐了。
“你还幸灾乐祸?”他揉着脑袋说。
“笨啊,这下子就不用装了,受伤,博取同情啊!”
“就这么点伤,一瓶红花油就搞定了,怎么博取同情?”
“嘿嘿,这就看我的了。”我边说边掏出手机,翻看电话薄。
一个小时后,接到电话赶来的翠儿、珊珊和金鑫出现在医院的病房外。
“士绅呢?伤得怎么样了?”翠儿急得满头大汗,额头反着铮亮的油光。
“哎——”我摇摇头,叹了口气。
“啊?”翠儿腿一软,倒了下去。幸好有珊珊和金鑫扶住,才没跌在地上。
“没,没有,他已经没事了。”我连忙补道。“只是他为了抓小偷,和对方打了起来。”
翠儿深吸了口气,“可他根本不会打架。”
“没错,对方有六个人,我无暇顾及他……他在里面,你进去看看他吧。”
翠儿急忙冲进去,金鑫也想进去,却被我拦住了。
“有六个小偷?”珊珊眯着眼睛看我。
“恩。”我挑着眉毛说。这么弱智的把戏怎么能骗得过精明的她,但金鑫在旁边,暂时还不能穿帮。
“现在的小偷太猖狂了。”金鑫气愤得直跺脚。
透过门上的窗户,我们看到翠儿俯在史士绅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哭得唏哩哗啦。史士绅安慰的摸着翠儿的头。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看嘴形,他说着:“对不起。”
“头上的伤怎么没包扎?”金鑫看到浑身绑满绷带的史士绅,只有头上的真伤却没包。
“因为里面有淤血,不能压迫。”我信口编道。
史士绅之前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告诉他,就这么一处真伤,一定得露出来,让翠儿看见。
金鑫还趴在窗户上看,我和珊珊则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珊珊说:“骗子。”
“嘘。”我示意她别让金鑫听见。
“你们男人,总是骗我们女人。”
“骗你们,说明在意你们。”我尽量压低声音。
“那你都骗我什么了?”
“没有啊,天地良心,我没骗过你。”
“那就说明你不在意我。”
“怎么会,只是还来不及骗罢了。”我笑着说。
“哼。”她掐着我胳膊靠在上面。“骗我吧,我愿意被你骗。”
这句话说得令人心旷神怡,连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儿都不觉得难闻了。
我真的没骗过她吗?还是我,其实一直在骗自己。
我看看她,又望望金鑫。我笑了,我脑袋混乱的时候都会笑。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路过的小护士朝我点头,我也报以感激的笑。
她叫魏莹,是我在有家“鬼混”的第一个女人。她的思想很开放,完全没把男女那事当回事,她认为上床就像朋友见面需要握手一样,不过是另一种表示友好的礼貌行为罢了。
她是这家医院的高级护士,托她的帮忙,史士绅才能“全副武装”地躺在这里。
我带珊珊和金鑫敲门,进了病房。
两个人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拿着我提前准备好的罐头,你一口我一口的甜腻。
“谢谢你。”史士绅对我说。
“不客气,记得你说的话,要对我小表姨好。”
“我会的。”他狠狠地点头。
“对了,”我忽然想起。“医生说了,你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我可以出院了?”
我奸笑着摇摇头,“不,哪有那么快?你全身绑着绷带,至少还得再住一个星期。医生说了,这一周内,不能下床。病房的钱我已经付过了,不用你还,就当给你们婚礼的随礼了。”
“啊?”史士绅瞪大了,还是那双看不清楚的小眼睛。
谁叫你胡搞暧昧,这点惩罚就受着吧。
出了医院,感觉天气格外晴朗。地上还有昨晚小雨留下的水滩,低头看着倒影里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