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明朝-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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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洪水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着,大堤上已经显出了道道裂缝,但还是在顽强地抵抗着。
堰口的闸门还在紧闭着,但洪水却透过闸门两边的堤口向大堤那边挤了过去,狞笑着冲向农田——闸门的两边明显有两条大裂缝。
一道闪电于半空中轰然炸响,映亮了大堤上站着的军士和两个披着蓑衣的人,军士们并没有抬眼看闪电,却是一眨不眨地望向那两张被淋的脸。一个是马远,一个是知县张良之!
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雨还在下着,从衙门檐下的灯笼光和大坪里点点气死风灯的光里,影影绰绰地映出下面站满了人,都是府衙的衙役们,每人都仰头看着这该死的贼老天,手里牵着一匹烦躁不安的马。
大门敞开着,一个也披着油衣的瘦长人影从其中走了出来,刚走到大门外面,一道闪电就从天空对着布政使司屋顶劈了下来!幸好之前听从朱一刀的劝,从屋顶接了一根连接地面的铜管,这闪电在一瞬间化为了无形,但还是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天气竟然恶劣至此,从昨天开始,原本小雨绵绵突然又变成了暴雨倾盆,布政使司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在打着鼓,若是新安江出了什么事情,就什么都完了!
钱宁掀开了头上的油衣头罩,两眼定定地望着老天,雨水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可他还是不甘地努力想看清,天道打算何为?
衙役的班头走了过来,在他的头顶上撑起了一把伞,他一把就把伞给打到了地上,大声道:“河道监管干什么去了?!”
“去按察使衙门,杭州府衙门和织造局报险情去了!”班头也大声地回到。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小魏公公是怎么说的?”钱宁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大声问道。这雨下的太大,不大声还听不清对方说的什么!
“没有用哇……九个县!每个县堰口的闸门都裂了大口子!沙包扔下去就被冲走啦!堵不住哇……”班头把手拢在了钱宁的耳朵边,生怕他听不清楚。
钱宁浑身剧烈一震。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已经无力阻止什么了,天地不仁哪……
“大人!您说什么?”班头以为他张着嘴在说什么,赶紧大声地回到。
钱宁从腔里吼道:“去淳安,建德!”班头赶紧让众人把轿子给抬过来,愤怒的钱宁再度吼道:“抬什么轿子!牵马?!”说着就大步走下台阶,向雨中走去,班头慌了神,赶紧又让下面把钱宁自己的马牵来。
一匹黝黑鬃毛的马嘶吼着踏破雨幕,对着钱宁飞奔而来,班头则忙着帮他把油衣在前的扣带系好,紧接着把他掀掉的油衣帽子罩上,马已经到了。
钱宁动作干净利落地骑上了马,众人也忙不迭地骑上马向他靠拢。待众人都围拢过来后,他才冲着班头吼道:“你立刻带两个人!去西市的云幽客栈把李化龙请出来,让他找到朱千户!那朱千户手中有皇上的腰牌,可以调动边军!想尽一切办法,就算是磕头也得让他调一千边军赶往大堤!派兵分驻各个堰口抢险!然后叫他们二位到建德去见我!”
“大人!”班头觉得无比委屈,“那李大人这会儿定然还在窑子里爽着呢!朱千户老早就去了苏州游玩,回不来啊!”
钱宁肺都快气炸了:“让你去你就去!定然能在云幽客栈找到他!找到了他就找到了朱千户!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心了!跟着他们一起,到建德来找我!”
为了防止浙江的众人起疑,李化龙早就躲在杭州最有名的云幽客栈舒服去了,这里人多眼杂,是最好的藏身之处,搭着**的名义,可以做很多的事情。至于老朱,则在那天见了钱宁之后就跑去苏州游玩了。他真是去游玩的,还没去过苏州园林呢!这次总算是有了机会,无论如何也要去见识见识!他就不信了,这个时候去苏州园林,还会有人敢问他要票!老子这身锦衣卫的飞鱼服就是票!
不过人在苏州,杭州的消息却是源源不断地向他传递过来,留下的无数眼线早就把浙江的官员们给监控的死死的,反正锦衣卫监控官员也不是一天两天,浙江官们也都疲沓了,只要每月把该给的孝敬给上,万事大吉,嘛屁事没有!可当老朱真的走进了苏州城门后,却*了眼:这城内城外,到处都是私人园林,去看哪个好呢?苏州知府一脸黑线地问他,这苏州城大大共三百多个园林,您老人家到底打算先去哪个?”
甭管去哪个,朱一刀都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招待,每晚都是在酒池肉林中度过的。苏州的园林还真不是盖得,尽管数量众多,可每个宅子的园林风格都不一样!或许是因为这种独特浓厚的人文气息,令他觉得心旷神怡,多而不俗,当真是犹如在梦境中一般!等到探子悄悄告诉他,新安江的堰口被按察使衙门的兵给控制了之后,才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钉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弄个活口回来!”
第215章
。“干爹!”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了门,直奔卧房而去,刚进卧房的门,就跪在地上直冲着床滑了过杨金山慢慢地撑起身子,里面穿着一套白色的蝉翼睡衫,又在外面套了一件玄色带暗花的丝袍,这才顺着床沿坐下来,冷冷地看着贸然冲进来的人。
魏德安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着,雨水顺着惨白的脸往下滴,两眼惊恐不安,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不住地喘着气,好不容易调匀了气,这才开口道:“干爹!有人要害您!九个县……九个大堰口全都垮了!有人……有人要害干爹,害儿子啊!”
“谁要害你了?”杨金山的声音出奇的平静,魏德安没听出他情绪又任何的波动。
魏德安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紧接着道:“这……九个堰口都是,都是儿子去年监管修建的,固若金汤一般!整段大堤……九个大堰口全都裂了……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每个大堰口都裂了?!这绝对……”
“这天下哪儿有固若金汤一般的河堤?哪儿有固若金汤一般的堰口?!”杨金山懒得再听下去,出言打断了他。
此言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惊的魏德安再也顾不得许多,蒙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瞅着杨金山,这还是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干爹么?
“小点声,我好困呢……”一个苗条的女人突然从杨金山的大床内侧慵懒地坐起了身子,似乎是在炫耀自己曼妙身材一般地,极具诱惑地伸了个懒腰。
魏德安的眼睛再度直了,这不是宁娘是谁?
“宁娘,去把我的衣服拿来给他换上。”杨金山也扭过了脑袋,对她吩咐道。那个身影穿着比他身上还要轻薄的蝉翼纱衣轻飘飘地下了床,也不看他们,径直就走到大柜前打开门,从中拿出一套衣服,往一旁的案几上一放,又钻进了被窝。
“好看么?”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魏德安的梦想,把他给惊醒了过来,赶紧又低下脑袋做鹌鹑状。
“还不起来,把你身上那层湿皮给拨了!换上干净的吧!”杨金山转过了身子,走到案几旁把衣服给扔了过来,他自己却坐到椅子上,把灯烛调大了点。
魏德安这会儿还是跪在地上不敢动:“干爹,九个县……九个县哪……儿子的这颗脑袋,保,保不住了……”
“死不了你!起来!换了衣服就呆在织造局,那也不要去!”杨金山有些烦了,这个干儿子别的都还好,就是太过胆小,不过胆小的人也有胆小的好处。
魏德安这才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他这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张口就冒失地问道:“干爹知道这个事儿?”
“知道什么?”杨金山的眼神突然变得仿佛要杀人一般,冷冽无比。魏德安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冷战,自言自语道:“干爹知道儿子怕冷,还是干爹好啊……”
看着他那副模样,杨金山脸上又突然阴转晴了,笑道:“不知道就是你的福气!我可告诉你,这有些事儿,不上秤可没二两,上了秤一千斤也打不住!咱们是宫里的人,只管老祖宗交代下来的事儿,其他的一概不管。地方上的事儿,让他们自个跟自个掐架去,这几天河道衙门你也别去了,淹田死人跟你无关,你就在这呆着。”
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顶,干爹既然说没事,那肯定就是没事了!魏德安总算是能长出一口气。这河道监管说穿了也就是个夜壶,平时一点用没有,出了事就是顶罪的,看起来挺风光,可这么些年却也没捞到几两银子。不过有干爹照应,这些年日子好过了许多,最起码那些地方官员看见自己的时候好歹也能打声招呼,以前就当没遇见,那日子过的叫一个憋屈。他立刻接到:“那还得麻烦干爹,尽快给儿子挪挪地儿才是啊!”
杨金山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照例还是举在鼻子前闭着眼睛闻闻,却不忙着急于品尝:“已经报上去了,等着老祖宗的安排吧!”
“儿子明白,儿子明白!”这句话总算是答的有些响亮了,魏德安这才爬了起来,到椅子前如同珍宝一般地捧起了那套衣服,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干咽了口唾沫,接着就动手把自己身上湿衣服的口子解开准备换上。
“这儿是你换衣服的地儿吗?”身后再次传来了冷冷的声音,魏德安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怎的,一听到杨金山的声音,他就心里只发怵,干爹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派头和气势了!杨金山其实完全是被逼的,当他赶赴江南织造局上任的那一天起,就对自己发誓,今后绝对不再让别人掌握自己的命运!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有弱点就一定能被控制,他从今往后要把握别人的命运,绝不能让信阳县的事件再度重演!谁都有退路,唯独太监没有,因此这也是所有公公们最美好的愿望:要做就做最有权势的那个太监!
“儿子该死,儿子该死!”魏德安一把抓起案几上的衣服,抱在怀里就往外走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停住了,回头看了一眼杨金山,又看看他的背后,悄声道:“谢谢干爹,谢谢干娘!”
“”杨金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一张硕大的圆桌,上面摆满了各式菜肴,可坐在旁边的几个人却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显然是在等着谁,没多久的功夫,一个长随疾步走了进来,在何进贤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何进贤的眼中掠过一丝冷森,可也就是一瞬间,接着站了起来道:“杨公公不来了,我们给马大人他们三个压压惊吧!”
接着狠狠地把酒杯顿在了桌子上:“他是掌旗的,这个时候要决断大事,他不来,这算什么?”
他的话立刻就在马远,常玉敏和张良才几个人的身上起了反应,三个人的脸上明显地青了起来,闷闷地站在那里。
孙晋心里有些疑惑,不过他知道这会儿不是问的时候,因此脸上的疑虑也不过是一闪即逝,望向了何进贤。
何进贤知道这会儿不是发怒的时候,立马就调整了心态,端起桌子上的杯子道:“那咱们先议,议完了后再请杨公公拍板。马大人,今天你是第一功臣,你坐首座!”
“什么功臣,天字第一号罪人罢了!”马远的眼睛布满了红丝,声音也嘶哑的可怕,“到时候砍头抄家,各位大人照看一下我的家人就行了。”说着他在左上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斟满了一大杯酒,仰脖就喝了下去。
常玉敏跟张良才两人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不小的凛然,跟着端起了手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