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梦晓-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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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绮琴清脆玲珑的琴音随着阵阵乍起的秋风，从凝烟楼上一扇敞开的花格窗中袅袅的传进月色下的行宫后园，那扇窗前的桃木案几上，一双芊芊玉指轻挑拨弄，如两只翩翩飞舞的月白蝴蝶。
月色如水，照着那一园亭台楼榭，笼着那一池粼粼波光，寂寞幽静，唯有那阵阵琴音随风飘入夜，搅乱满心，为什么，为什么你竟如此狠心？那么多的甜言蜜语，那些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忘却了吗？
李世民，你到底在哪？
天已经微微放明，东方一颗最亮的启明星也渐渐暗淡了光辉，一夜的等待，却只换来六弦琴上片片飘零的触目鲜红，十指尖端还在一滴滴渗着温热的鲜血，却已经忘却了疼痛。眼泪早已经干涸，麻木的脸上只留下一片冰冷的紧皱。
是梁祝的曲子不够优美，是晓晓的歌喉不再清甜，还是，还是你原本就忘却了，就厌倦了这个女人的存在。
空荡荡的凝烟楼依然空荡荡，紫烟伏在那张摆放了两双碗筷的大木桌上睡的正香，清瘦的面容，满脸的疲态，呵……傻丫头，到如今，我这个被抛弃的女人，还有什么值得你对我如此的费心，如此的关爱。
我，果然便要落的这个的下场，呵呵，自作孽啊，带着李世民留给我的所有伤痛，我愿意等下去，可是我何必要拖累了你这样一个好姑娘。
“咳咳……”断续的两声咳嗽，拼命的压抑着声量，还是将熟睡的紫烟吵醒。
“啊！主子，你又咳了。”紫烟紧张的走近身边，抬头望了望天边那一轮模糊的玄月，低下头弯起嘴角甜甜的一笑，相视无语，她只是乖巧的伸出手轻拍着我的后背。
“啊！主子，你的手……主子。”紫烟的声音在颤抖，晶莹的泪已经从眼眶溢出，想为她轻轻抚去眼角的泪花，却没有力气去抽回紧握在紫烟手中的十指，只能努力的，更努力的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给她，轻轻道：
“没事的，傻丫头，别哭，没事的。”
望着她泪眼婆娑的一双大眼睛，死灰般的心竟然猛烈的跳了一下。
好熟悉啊，曾经那个小土坡上同样一双婆娑的泪眼，曾经那张可爱简单的小脸，曾经那一声声甜甜的“姐姐”，眼好痛，却一滴泪都没有，模模糊糊，情不自禁的轻轻唤道：“玉娘。”
“主子！”耳边只有紫烟那呜呜的抽噎声，盯着她的脸，望着她用一块撕碎的白绢小心翼翼的缠绕着渗血的手指，“主子，你怎么还在想着她？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告诉您了，您知道吗？下人们都在传，就是她勾引了秦王殿下，还，还将您和太子爷私下传换的一封情诗交给了王爷，王爷才会，才会下了狠心将主子你锁进这凝烟楼的，您还想着她，我的傻主子啊！”
勾引？情诗？不，不会的，就算我对玉娘没有十足的信心，可是李世民呢？他会那么容易为一个女人左右自己的想法吗？不，不会的，他说过让我等他，他送我来这凝烟楼，只是为了安心的等他。
耳边传来一声声高昂的礼乐声，庄严悠扬，这是……
扭头，透过敞开的花窗，隔着重重树影，层层园林，一条声势浩大的仪仗队伍正从行宫洞开的大门前一路铺排至河岸渡口。
“紫烟，这是？”望着小姑娘眼中黯淡的神色，心中突然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主子，我听人说，江南事毕，秦王殿下今日就要回长安了。”
“哦，要走了吗？没事，他还会回来的，回来接我啊……”
“奴婢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回来，奴婢只是听说，听说……”紫烟紧紧咬了咬下唇，一张脸涨的通红。
“呵呵，说吧，如今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呢？”
“主子，奴婢听说，殿下这次回京，是为了纳玉娘姑娘为妃。”
“什么？”
站起身，一阵眩晕，努力的站直身子，跌跌撞撞的走到窗边，隔着那远远的园子，我却能真真切切的望见他，一身青稠的团龙剑袖长衫，金翅红缨冠，龙行虎步，依然是那么挺拔的身影，一如仁寿宫山顶上初遇时的英姿勃勃。他身旁一位娉婷的少女，一袭粉色敞胸高腰儒裙，金步摇在初升的朝阳下闪动着温柔的流光，一阵秋风吹过，少女的轻纱衣裙衣带飘飞，楚楚动人，他转身，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件大红色腥？绒的披风为那少女披上，将那少女的双手拢在怀中轻轻呵着气，看不清他的脸，却仿佛能感受到他那冷峻的脸庞上一丝关切的温柔的笑。
豆大的泪珠终于一滴滴落下，吧嗒吧嗒的落在青竹制成的窗台上，斑斑驳驳，如落红般星星点点。胸口一热，一股腥甜喷涌而出，眼前的景物也如梦幻般开始模糊……
“啊！主子！血，血……”
　　
　 　第五十四章　＇本章字数：2079　最新更新时间：20110603　12：37：39。0＇
　
　再醒来时，恍如隔世，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记得迷迷糊糊中，耳边总能听见呜呜咽咽的哭啼声。头顶青纱帐随风轻轻的飘动着，泉池中烟雾袅袅的温泉汩汩冒着泡，一切又恢复成那般的安静冷清摸样，扭过头，紫烟一张瘦小的脸上泪痕尤未干，卷曲着身子靠在床边睡着了。心疼的翻过身，想帮她擦干脸上的泪，却感觉小腹一阵隐隐的疼痛，心下一惊，伸手去摸肚子，呵，还好，宝宝还在。
“主子你醒了。”紫烟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站直身子便要过来扶我，脚下一歪，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去。
“紫烟，小心！”
紫烟堪堪站稳，揉了揉酸麻的大腿，慢慢走了过来，扶正我日渐臃肿的身子道：“主子，好些了吗？”
“我睡了多久？”
“三天两夜。”
“他们都走了吗？”
“谁？哦，都走了。”紫烟黯然的低下头，“主子，我去拿药给您喝吧，眼下秋重伤身，您的病一定要好生将养，主子先放宽心把身子养好，等小世子出了世，殿下一定会接主子回长安的。”
望着紫烟离去的清瘦背影，轻轻一叹，胸中竟又有一种翻涌的冲动，努力的克制着，却还是有一丝腥甜涌进口中，从枕下拉出一条帕子捂住，展开看时，一片触目的鲜红带着微微的温暖湿透了丝绢。
怎么！这是怎么了？
“咳咳……咳咳”忍不住一连串的咳嗽，紫烟端着药碗越快速的走了过来，赶紧将手中丝绢掖到枕下。
“主子，药来了，快趁热喝吧。”
“紫烟，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你走吧，从今天起，我，我不是你的主子，你走吧，你还年轻，不要和我一起苦等在这凝烟楼里，把大好的年华都蹉跎了。趁着夜黑，我去引开侍卫，你，你趁机走吧！”抓着紫烟的手在颤抖，身上不断的渗出虚汗，胸中一阵阵的翻涌，我知道，我是真的完了，肺结核，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我不能连累了这个对我如此关心的姑娘，不能，但愿她还没有传染上，快走，一定要让她走。
“主子，你说什么？你不要紫烟了吗？”
“是！我是不要你了，你走，你走啊！”
“主子！我……”紫烟红肿的双眼，泪水又流了出来，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有让她赶紧离开我这个病原体，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我用尽全身的力量使劲的推开她的手，将一碗浓黑的汤药打落。
“走啊！快滚！都给我滚！”
“主子！”
“滚开……”我嘶声裂肺的咆哮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摔砸着易碎的陶瓷器皿，傻丫头，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啊！
夜已经深了，楼上的打斗声，终于将留守院中的侍卫全部吸引过来，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越来越近的一支支雪亮长矛，下定了绝心，跨坐到窗台上。
“主子！你快下来！”紫烟的惊叫显然将楼下的侍卫们的视线全部吸引到窗台上来，我满意的露出一点讪笑，从古至今，女子跳楼这一说，永远这么能吸引眼球。
转过身，瞪着紫烟红肿的泪眼：“傻丫头，走吧，你走了，我就不死。”
“主子……”紫烟低下头，用力的咬着下唇，最后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道：“好！我走，您等我，等我来救你！”
“什么？傻丫头，走了就千万别回来，救我？怎么救，我还要在这儿等世民哥哥来接我回长安呢。呵呵，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主子……”紫烟颤抖着声音，一步一步的走近窗台。
“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了。”
紫烟在红木大桌旁站定，双膝下跪，对着东方重重叩一首道：“事到如今，就算是印了誓，天打雷劈我紫烟也要说了，主子，您和我走吧，我带着您杀出去，去长安，去太极殿，太子殿下在那里等您，一直在等您啊！”
“你……你说什么？”身子猛烈的一阵晃动，险些就从窗台掉落下去。“你说什么？”
“主子，不瞒您说，我是太子殿下的近身侍卫，冷紫烟，奉太子命留在行宫照顾您，从杭州起就一直跟在您身边，只是当时您身份特殊无法靠近，直到秦王殿下将您锁进这凝烟楼，我才能从侍女中选中接近您，到您的身边。姑娘，太子殿下对您一片深情较之秦王何止天壤，姑娘为何还要执迷不悟？跟我走吧，我冷紫烟就是拼出命出，也要将姑娘您安安全全的带到太子？宫中。”
紫烟望着我，我望着紫烟，四目相对，脑中，半年来这位情深意重的女子为我所做的一切匆匆闪过头脑，天啊！李建成，李建成，竟然是你李建成的一片苦心，你叫晓晓如何再去见你！如何面对你？
眼泪无声无息的流着，我真想就这么直接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干净，可是孩子怎么办？这个无辜的小生命，难道还没有降临人世就要在他那不堪的母亲体中永远的沉睡过去吗？
紫烟从怀中掏出一柄精巧的匕首，解下一缕青丝割断，握于掌中道：“紫烟对太子殿下发过誓，永远不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来，只是默默在姑娘身边照顾你，保护你。恕属下斗胆，属下真的不明白，姑娘你到底在执着什么？秦王薄情寡义，依然变心负你，太子殿下一片深情，姑娘为何还要踌躇？紫烟今日割发明志，以下犯上，来日就算身首异处也要将姑娘带回长安城去。”
“不，我不能……”话还没有说完，我想告诉她我的病没治了，在这个时代是绝症，可是话还没有出口，便觉得身子一麻，定在了窗台上。紫烟从地上站起，慢慢走近我身边，从地上捡起一枚小巧的铁蛋子揣入怀中。双手合抱，便将我从窗台上搬了下来。
隔空打穴！天啊！这还是那个瘦弱娇小的小丫鬟紫烟吗？
　　
　 　第五十五章　＇本章字数：1508　最新更新时间：20110604　18：14：06。0＇
　
　一百多支雪亮的枪头，一柄如游龙戏水的软剑，如果没有我这个大肚婆的累赘，我相信紫烟那一身轻如梁上飞燕的绝世功夫行走于这一群少经战斗的行宫侍卫之间绝对是游刃有余的，只是我不能和她走，不能拖累她，只要秦王知道我逃走的消息，这一路西去长安，就不知道要有多少的艰难险阻在等着我们。
我了解李世民，他那样的男人，只要是自己的东西，纵然已经弃如草芥，不经过他的同意，也不可能让别人拿去，这金陵行宫，这凝烟楼，便是他安排给我的最好的归宿。
我宁愿相信他是在励精图治的完成自己的大业，为了我的安全才将我禁足此地，我宁愿相信他对玉娘的关切只是为了弥补对我心灵上的愧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自欺欺人，可是我愿意等。
不要去长安，我不要去面对李建成，真的，他这么重的深情厚谊，如今的我已经无法承受，也早已没有机会再去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