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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有熊-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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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连看都不看,她不明白野猪肉是肉,青蛙肉也是肉,为什么野猪肉能吃而青蛙肉却不能吃,宁肯饿死都不吃。
全村子也只有嫫母才吃青蛙,所以她显得特别另类。事实上她要是不吃青蛙的话是很难活到现在的,她是个孤儿,可她也是个人,她也要活着。虽然对我们来说并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但别人都活着,自己也就不好意思不活着了。做与别人不一样的事是很危险的,就像村子里的人只因为嫫母吃青蛙于是就像躲怪物一样躲着嫫母。
嫫母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她能像猴子一样在山间悬崖蹦来跳去追赶兔子之类的小型猎物,也能很快地爬上大树摘下美味的果子吃,还能长时间潜到水底摸鱼,她有很强的生存技能,她是我见过的唯一可以能跟我的哥哥媲美的有本事的人。
我一直不想回忆以前在城北村生活过的日子。那时侯的人们都叫我傻子,我是一个他们不喜欢的人,那些人也叫嫫母丑八怪,嫫母也是一个他们不喜欢的人。
那些讨厌我和嫫母的人渴的时候会去河边喝水,饿的时候也会在河里抓泥鳅吃。尽管河岸上是成片的麦田,但从来没有人真正喜欢上吃那些麦子。他们是一群肉食动物,他们会从山上捉住野兽,从河里捞出鱼虾,然后把它们的身体剖开撕碎,放在火上烤,放到陶罐里煮着吃。
除了我,没有人会注意到麦子的价值;除了嫫母,也没有人会去食用青蛙。在他们看来,青蛙除了它们的双腿是漂亮的以外,其他的部位全是丑陋的。尽管它们的肤色可怕,它们的眼神呆滞,它们的嘴巴恶心,它们的叫声恐怖,但它们的双腿却是美味的,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包括我的母亲。
到了旱季,山上的野兽转移了巢穴,干涸的河里没有了鱼虾,村子里的人就没得吃了。饿死的人在村口一排一排的,他们的脚杆子,枯瘦如柴,苍蝇在他们无法瞑目的眼珠上嗡嗡嘤嘤,母亲的*干瘪地挂在胸前,婴儿因为吸不出奶水而绝望地哭泣。村里的人奔跑着抢夺着仅有的食物,互相厮杀,命如草芥。
他们是宁愿去选择死都不会去选择喜欢上吃麦子和青蛙的人。
我和嫫母就不一样了,我们喜欢吃麦子和青蛙,城北村的人因此而不喜欢我们俩,但我们俩彼此相惜,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奔跑(1)
我哥哥死后,好事一件挨着一件的发生。
先是我发现自己变得聪明了,接着就是我的父亲要教授我本事了。也就是说我可以学习武艺,然后去战场上厮杀了。
我对上战场拼命并不热衷,但对一个男人来说,如果连一丁点儿的武艺都不具备的话,那将是这个男人一生的耻辱。哥哥活着的时候,他是家族的光荣,他的高大使我只能躲在他的背后在麦田里睡觉,但他死了,我就是整个家族除了父亲以外唯一的男人了。
我为自己能学习武艺而感到无比兴奋,尽管那是在我的哥哥死后的第三天。
在我哥哥死后第三天的早上,我的父亲把我从床上扯了起来,说要从今天开始教授我武艺,我揉着惺忪的眼睛跟在父亲的身后走出了家门。
村子四周还是黑糊糊的一片,天上还有星星在闪啊闪的,有风吹过,我猛然觉得有点冷,我对父亲说,爹,我应该再穿件麻衣。
父亲没有回头。
再披块兽皮也行。
父亲继续走着,还是没有回头。
爹,你也应该再穿件麻衣。
父亲依然没有回头。
再披块兽皮也行。
父亲继续走着,开始喘着粗气。
我童年时的父亲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在家中的时候他总是沉默寡言,长久地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消磨着他的幸福时光。所以在我十岁以前我一直觉得我的父亲是个哑巴,他从来不对我说话,我也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话。
十岁那年,我看到麦子粒埋在麦田里到第二年就可以长出新的麦子,于是我类推下去想,那把父亲和哥哥打回来的猎物埋在麦田里,到了第二年不也就能长出很多的猎物了吗?那样的话父亲和哥哥就不用整天去山上打猎了。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一直从家里偷出父亲和哥哥打来的猎物埋在麦田里。直到有一天我拖着父亲刚从山上打回来的一头小鹿要到麦田里去种,我的父亲和哥哥从家里追了出来。
父亲抢过小鹿,在我的左脸上掴了一巴掌,狠狠地说了两个字:傻子!
我的哥哥也跑过来,在我的右脸上掴了一巴掌,狠狠地说了两个字:傻子!
这就是后来那么多人都叫我傻子的起因。可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生父亲的气,因为这证明了一点,那就是我的父亲不是一个哑巴,而且从那以后父亲开始开口说话了。
那天,我和父亲走出家有半个时辰的光景,我浑身开始冒汗了,这样就不用加衣服披兽皮了,我的父亲也是一个聪明的人。但我又觉得累了,我对父亲说,爹,我累了,想歇会儿。
父亲没有回头。
你也应该歇会儿。
父亲终于回过了头,说,到了,歇会儿。
我们到了村后的山上,那时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天还是灰蒙蒙的,村子很安静,我敢肯定没有其他的人这么早起床。
父亲接着说,看到下面的村子了吗?
我点点头。
你下去,绕着村子跑。
我不解地看着父亲,他接着说,一直到太阳落山。
我很吃惊地看着父亲。
我的武艺学习就是这样开始的,从我哥哥死后的第三天开始,我便每天绕着村子奔跑。开始的时候每绕着村子跑一圈要两个多时辰的时间,三个月后只用一个时辰就可以了,半年后我只用半个时辰就可以了,一年后,半个时辰我能绕村子跑四圈了。说起来我都不敢相信,我能跑得像风一样快。
从十三岁到十四岁,我每天早上都要绕着村子跑。十四岁时,我的父亲说我不用绕着村子跑了,他让我每天绕着镇子跑。就这样,当我能半个时辰绕着镇子跑四圈时,我到了十五岁。我的父亲说我不用绕着镇子跑了,于是我开始绕着轩辕城跑,当我能半个时辰绕着轩辕城跑四圈时,我已经十六岁了。我的父亲说我以后可以不跑了。
奔跑(2)
整整三年的时间我一直在奔跑,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奔跑,只是因为是父亲让我那样做的。
十六岁时,我不用每天奔跑了。父亲说我可以开始练习武艺了,但他不肯教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也不会什么武艺,他所会的就是奔跑。在战场上人只要拼命地奔跑就行了,你跑得快的话,敌人就不会用石块砸破你的头,至于你要不要砸破敌人的头就看你自己乐不乐意了,不管怎么说砸破别人的头总归是不好的。
我用三年的时间学会了父亲所有的武艺——奔跑。
在我奔跑了三年后,我的个头长到我哥哥那样高了,我的父亲告诉我说,你应该做个人物头,就像你哥哥那样成为一个一呼百应的人物,无论是带着自己的士兵去打仗也好,去打猎也好,他都是受人尊敬的,直到他死后,活着的人还用他的名字做我们的城市名。
我想了想,其实我对做人物头也不太感兴趣,要做人物头是必须带领人们去打仗的,我说过我并不热衷于打仗;我不是很喜欢吃肉,所以也不喜欢打猎。但做人物头,可以像哥哥那样用自己的名字命名我们的城市,这倒是我喜欢的,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人觉得我是个傻子了。
这样想来做个人物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在向我的父亲表明我的心迹后,我的父亲微微地笑了几下。他说,想成人物头行,但改城市的名就算了,轩辕城以后就这么叫吧,那是人们为了纪念你的哥哥而起的名字,以后你再建个有熊城就是了。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为什么不同意我改城市的名字,要知道我想成为人物头的全部目的就是为了把轩辕城的名字改掉,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做人物头还有什么意义。
很多年后,当我也老到父亲那个年纪时,我才发现我忙活了一辈子却始终没有成为真正的人物头,更不用说改掉轩辕城的名字了。我的父亲是正确的,他可能早就想到我永远不能像我的哥哥那么优秀。
我十六岁的时候,我有了想做人物头的念头。于是在有这个念头的三天后,我的父亲决定让我去大梁拜师学习武艺。
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人们都是很执著的,我们会为自己的一些念头而奋斗很长的一段时间,比如说用三年的时间奔跑。在我有了想做人物头的想法后,我很快便决定向西陵氏学习武艺。
我的哥哥在十六岁的时候也有了要做人物头的想法,于是我的父亲就让他去到大梁向西陵氏拜师学艺,后来就真的成了个人物头。我想我也应该会成为人物头的。
在当时的天下,西陵氏可是武艺最为高强的人,他和我的父亲据说是很要好的兄弟。有人说他站在人跟前吹口气就能致人于死地,有人说他在三十里之外扔块石头就能砸死人,也有人说十年前虞邱兵犯大梁,他一个人出城杀了两千多人,吓得虞邱到现在都不敢轻举妄动。不管传言是真是假,西陵氏的确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我的哥哥在他的门下只学习了三年,回来后就成了轩辕城的头领,带领他一呼百应的士兵打得禹阳、密须两个部落几乎没了活人。
离开轩辕城去大梁学艺动身之前,我得向我的嫫母告别一下,从十三岁我们相识,到现在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三年中,白天我忙着奔跑,到了晚上就是我和嫫母相处的时间。毕竟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嫫母还是像三年前的样子,依旧穿着男人的衣服,依旧腰间挎着石斧,依旧长相丑陋,依旧大着嗓子叫我傻子。但是有时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真是没有缘由的,就像我一直以来喜欢吃麦子不喜欢吃干肉一样。
嫫母问我为什么想当人物头,我说我不想让别人都叫我傻子。
她说,别人叫你傻子的时候你是有熊,别人不叫你是傻子的时候你还是有熊,你又何必一定要让别人不叫你傻子呢?再说带兵打仗当人物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像你哥哥再怎么厉害不也让人给打死了?
嫫母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啊,我真的不喜欢打仗。于是我说,那我就不去学武艺好了。
嫫母又说,那怎么行,你已经答应了你爹,男人怎么能说变就变呢?这样吧,你去学习武艺,几年以后咱们就挎着石斧行走天下,去各个部落除暴安良也很好啊。
嫫母的想法总是那么富于创新,能认识她真是件好事。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我辞别了父母,挎着一把嫫母帮我做的大棒,背着一袋麦子饼风风火火地朝大梁城赶去。

大梁(1)
关于我的出生有过这样一种说法,我的母亲去山上采集野果,结果遇到只黑熊,然后我的母亲就被吓晕了过去,几个月后她就生下了我。
凡是遇上这样的事情,村里人都会十二分的感兴趣的,他们擅长的就是捕风捉影,无事生非,特别是我们村的那些会写字的人,他们喜欢给后代流传一些志异鬼怪的故事。于是我的身世就那么扑朔迷离起来,比较流行的说法是,我是我的母亲跟那只黑熊的杂种。
我的母亲也认同这种说法,她一直觉得自己年轻时很漂亮,村里的男人看到她都要有许多下流的念头,何况是一只熊,当时她又是处在昏迷的状态,那只熊非礼她也是应该的。我母亲的认同使得我一出生就被认为是只杂种,幸亏我浑身并没有长出黑毛,免了在出生当天就夭折。我的母亲拒绝让我吃她的奶,因为那是人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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