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走开-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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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她会那样轻易地一路到达山壁处，原来那些家伙从一开始就已经跟踪了她。离开是这样，而若是她不离开，继续在帐篷内等待法纳恩的话，想必结果也是相同的呢。
不管是作为人类疑惑是猫族使者，她在这里，都只是一个异类，是被防备的对象，也是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弱者。
头上的耳朵和尾巴都已经被取掉了，身上也换上了质地诡异的纱料服饰。外露的肌肤伤处都涂上了晶莹的药膏，一看就价值不菲，定然不是赤犬族内的物事。
女孩正诧异之时，却听得房间外面有声音响起，伴随着脚步声渐渐临近。很快，一群赤犬簇拥着一只毛发蓬张，鼻子眼睛几乎都挤到一处的老狗走了进来。那条狗还不到江小木的胸口高，在一群膀大腰圆的赤犬簇拥下简直像鹤群里的矮脚鸡。他身上穿着一件样式繁琐的贵族长袍，顶端还坠着蕾丝，整只狗看上去说不出的奇怪诡异。
那厮一见到笼子里的江小木，眼睛“唰”地亮了，快走几步过去想要伸手进去摸摸，被女孩竖起眼睛一瞪，又悻悻地缩回手爪，似乎是怕被她咬到。在他身后的赤犬族长挥挥拐杖示意附近的赤犬准备一把椅子，伺候祖宗似的服侍这只老狗坐下后，讨好地问道：
“杰拉德大人，不知这只人类您可满意？”
“不错不错。”杰拉德子爵满意地捋了捋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嘿嘿笑道：“特里西大人会很高兴的，我也会向他多多美言，你们赤犬族今年的赋税，就免了吧。”
赤犬族长大喜，立即滔滔不绝地向杰拉德子爵大人说起抓到这只人类有多么多么不容易，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才逮住她，一心想着要把这么好的货物上缴给杰拉德大人怎么怎么样，杰拉德子爵心情极好，也没有打断他，自己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心里美美地想着将这只小人类进献给贵族们会得到什么样的奖赏。
杰拉德大人其实本来不过一条地位卑下的普通獒犬，但是就在一年前，他不知从哪儿抓到了一只有高等智慧的人类雌性，并将她进献给了圣狼王陛下。圣狼王大喜，不仅赐予了他封地和采邑，还赏给他两个附庸种族。从此本为自由部落的赤犬族和灵火猫族每个月都不得不向杰拉德大人上交大笔赋税，因为资源紧张，族人们不得不每日里都做着非常辛苦的工作，用以满足杰拉德大人那似乎永远也填不饱的胃口。
赤犬在智力上就比不过向来狡猾的灵火猫，总是被委派以最困难的任务。没想到这一回只是派狗去监视那个行迹诡异的猫族使者，竟然抓回了这么个宝贝，赤犬老族长乐得胡子都快掉下来了。他还不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已经被这只人类杀掉，否则的话恐怕就会将江小木立地正法而非是兴高采烈地将其进献给杰拉德子爵了。
就在囚笼外一片欢声笑语之时，忽然有赤犬进来报告，说是法纳恩想要见见那只人类。江小木的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只听得赤犬族长陪着笑不停地给杰拉德道歉，说是自己麾下治狗不严，那只老狗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一听此言便笑着站起，跟那些狗说了些什么，很快屋子里的狗们便悉悉索索地陆续离开，又过了一会儿，法纳恩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绿眸里带了些许疲惫，看向女孩的目光也不复之前的温柔或者淡然，只有满满的冷漠。
女孩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心骤然凉了。她怔怔地望着这只曾经让她愤恨，却又让她依赖的禽兽狗，嘴唇张了张，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突然记不得自己之前想要说些什么，法纳恩目光中的沉默让她憋了满肚子的委屈一下子全缩了回去。也是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面前的这个家伙，也不过是一条赤犬罢了。他的确曾经帮助过自己，但那也不过是“曾经”罢了。以现在的状况，他又能做什么？就算他能做什么，他又为什么一定要为了自己而冒险？
女孩怔怔地发着愣不说话，法纳恩却似乎并没有兴趣跟她在这里耽误时间。他眯起一对细长的绿色眸子，盯着笼中女孩苍白的小脸，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听加维说，你杀掉了西奥？”
女孩眼中本来已经黯淡的神采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刹那迅速亮了起来，只是里面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她忽然弯起嘴角，微微地笑了起来。
“是啊，没错。”江小木淡淡地道，“我杀了他。”
法纳恩的绿眸微微睁开，原本冷漠的眼神里溢出些许的厉芒，他攥了攥拳头，又很快地放开，脸上带了些痛苦的神色，沉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跟踪我。”女孩试着斟酌一下自己的用词，“他还……”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法纳恩打断了。
“江小木，你要逃走，就一个人静静地逃走好了，为什么要杀掉我们的同族？就因为他妨碍了你的路？你知不知道赤犬一族没有人形雌兽，光靠那些不靠谱的肉食人类繁殖有多么不容易！我好心救你，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女孩怔住了。
她头一次见到这只禽兽狗愤怒的神情，他瞪大眼睛望着她，绿眸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控诉。是了，他在责怨她，杀害了他的同族呢……
他在说，他是对她有恩的。
对，没错，他帮助她乔装改扮，隐瞒身份，帮助她寻找斑斓幻蜃所在的位置，还怕她遇到危险，送了她一柄匕首防身。但是，他也用能这样冷漠的眼神看着她，这般不管不顾地责怪她，将一切错误都推到她身上！
没错，她是杀了他的同族，但是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混蛋！但凡有选择，她也不愿伤人性命，可是在那样的生死时刻，她又怎能顾及那些飘忽的东西！
即使再回去一遍也一样，杀掉西奥，她一点也不后悔！
但是法纳恩却一点也体会不到女孩的心理。他只是暗暗地攥紧了拳头，用愤恨的眼神看住了小姑娘。女孩早已经被他的言行激得全身冰冷，情绪鼓动之下竟然又继续冷笑着道：
“真是抱歉了，那个家伙是用你送我的匕首杀的呢。我在他背上捅了十几下，你当时没有看到，场景还真是惨烈啊。唉，早知道法纳恩大人这么在意那个家伙，我就下手轻一些了呢，起码也留个全尸不是？”
法纳恩瞪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绿眸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化为了看得见的厌恶。他伸手在衣襟里摸索了一会，掏出一柄黑色的木雕匕首来，当着女孩的面，用力一折，竟将那坚硬的匕首生生折成了两截！
“我真后悔碰见你。”
丢下这句话，法纳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柄断成两截的匕首给随手丢在地上，又被踏过的黑兽皮靴踩成了粉末。
15、押送 。。。
女孩一个人缩在冰冷的黑铁木囚笼里，只觉浑身发抖，即使是被塞入了暖和厚重的毛皮，也阻挡不了那层层侵入的凉薄寒意。
从赤犬族长对她的态度来看，她知道法纳恩并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老族长。但那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世界里唯一肯帮助她的禽兽狗，也与她离心了，不管怎么样，这毕竟不是她的世界，那些兽人们，也不是她的同伴啊。
但是，但是，她也不想这样啊！她本来在自己的世界过得好好的，却莫名陷入这么一个奇怪的空间，还要被一群莫名其妙的，生着毛耳朵和毛尾巴的家伙们欺负！他们遇事可以过来冲她吼，冲她发火，还可以把她随意地抓起来卖掉，但是她呢？她能做些什么？她能做到什么？
那些家伙不过是拿她当一个会动，会逃跑的人偶罢了。他们把她困在笼子里，用蔓藤锁住手脚，还要用银色的盘子盛了大块的肉，放在她面前。哼哼，真是，他们在拿她当一条狗了呢……
江小木不禁在心里苦笑，她这样，算是现世报么？因为人类在自己的世界里肆意地胡作非为，所以现在轮到她，被一群狗们套上枷锁，装疯作傻逗它们笑？
但是别指望她会像狗一样弯下脖子，用嘴去够那盘中的肉。她是人，就算被押起来也是人，就算被打伤了也是人，就算被杀死了，也同样是人！
冰冷的牢笼里面捆缚着从身体到内心都同样冰冷的江小木，但是她决定挺起胸膛，迎接这寒冷。
既然已经没有退路，那么就直起身子，向前努力地闯一闯吧！就算明知会碰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要在未来因为自己一瞬间的懦弱而后悔！
第二天早上，女孩就被连人带笼子抬上了前往帝都的囚车。负责押送她的，当然是发现她的首要功臣——杰拉德子爵。其他的护卫兵也都是杰拉德子爵从自己的驻地带过来的，总而言之，江小木一旦离开了赤犬族驻地，这发现她的功劳就没赤犬们什么事儿了，不过这乃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赤犬们免了那么一大笔赋税，正乐得找不着北，对于这些小细节自然是不甚在意。
为了防止被其他兽族们发现笼子里关着一只人类少女，杰拉德子爵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用一块巨大的布蒙住笼子顶端，把它盖起来！这样别的兽们自然就看不到了。护卫们纷纷对于子爵大人这个绝妙的好主意表示惊叹，笼子外面一片拍马屁的声音，笼子里的江小木则听得全身抽搐。
唉，兽族们又不全是靠眼睛，更多是靠的鼻子吧？真二的家伙，难怪也只能混到子爵就到头了。话说回来，这路上还真是够颠簸的，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吃东西，还在那条臭老狗摸自己脸的时候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现在肚子有些饿了呢。
那些家伙一直把自己的手脚绑住，一定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松开才行。
转眼间便到了中午，那几个家伙照例塞进来一只盆子，里面装的还是生肉，真拿她当狗了。
被兽人小瞧还真是不爽啊。尤其是那帮家伙还在拿她当无知的蠢物，看起来赤犬族长什么都没有说呢，这些家伙连她会说话的事情都不晓得吧……
恩，要怎么办呢？要装傻么？不过比起装傻，似乎装疯更好一些呢……
杰拉德子爵正在被簇拥着用餐的时候，却听到囚笼内响起一阵阵翻滚和吵闹的声音。难道是那只人类出事了？
杰拉德子爵被吓得一惊，赶紧让几个部下去掀开盖住囚笼的黑布，只见那只人类少女正在囚笼内不停地打滚，努力想蹭开身上的蔓藤，口中也不时发出凄厉混乱的叫声。面前的盆子以及里面的肉被弄得狼藉一片，沾得满身都是。
难道她想用手去抓肉吃？还是单纯讨厌这蔓藤？
注意到那只人类少女的手臂被勒得青肿一片，杰拉德子爵一下子急了。这只人类可是要去呈给帝都的贵族的，那帮赤犬们也忒不知事，怎么能用藤条这样捆住她，万一哪里被弄伤了，那些大人们怪罪下来怎么办？
就算是玩具，也要有个玩具的样子，完完整整地呈上去，完完整整地拿赏赐，但若是这只人类身上缺少了哪个零件的话，别说是赏赐了，搞不好还会被惩罚！
几分钟之后，江小木手臂和腿上的蔓藤被割断了。新的盘子和肉也端了上来，之前那个给她吃生肉的白痴狗挨了一顿训斥。
做事不动脑子，活该挨骂的么。
囚车继续磕磕绊绊地在山路上行走着，顶上蒙着黑布，周围一群乱七八糟的狗，这生活还真是有够奇妙。可惜江小木并不觉得自己有机会当梁山好汉，也享受一回劫囚车的待遇。事实上，就算被劫了囚车又怎么样呢？只不过是从一个囚笼里，去到另一个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