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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色春-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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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要带我在水乡一隅找一处景致绝佳的家园,种满桃花十里,雇两个乌篷船,接烟花和大哥,接我爹爹他们来做客。”
南霜边说边慌慌忙忙伸手去拉于桓之的袖口:“你说过的,说过的!你还说要很多小小桃花,和小桓公子。我瞅着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你若失信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南霜抬起袖口抹了把满脸的泪:“桓公子,你不是说,你只有一个霜儿吗?”
街头的送亲队与人群,渐渐形成合围之势,将四人包裹其中。而轿子中走出来的,并非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新娘子,而是欧阳岳。
南霜愣愣地瞧着周围这一切,伸手去拉于桓之时,却被他反握住手。
于桓之低声道:“方才与苗香打斗,我中了毒。”他顿了顿,又说,“倘若我再动武,便会有毒素入体,与你们一起走,便是负累。”
此言一出,南霜,穆衍风,萧满伊都呆住了。
欧阳岳的声音似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哼!于惊远之子?”
于桓之却沉默着将一卷红纸递到南霜的手中,他说:“这嫁妆太好,我每日都翻来覆去看个十数次。”
风将红纸吹得猎猎作响,南霜呆愣地听着于桓之说:“霜儿,我仔细瞧过了,红纸的下方,还能写下几个名字,日后添上。”
“不……不添了。”南霜睁大瞳孔,人已经恍惚,“日后便是要添,也是我家小小桃花,和小桓公子的……”说着,她又伸手将红纸往于桓之手里塞,边流泪边笑道:“你还给我做什么呢?这是嫁妆呀,反正你那个宫灯聘礼,我是不会还你了。”
于桓之又笑,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掏出一朵桃花道:“方才从你发髻上取下的。霜儿喜庆如桃花,美艳如桃花。这个留给我吧?”
南霜身子一僵,片刻在他怀里猛地挣扎起来。
然而于桓之却猛然扣住她的后脖颈,埋头深深将她吻住。唇齿缠绵,带着几分决绝的气息,连唇角也咬破了。
可是最后,南霜听到他说:“霜儿,我爱你……”
也不知是几次听见他说爱她,可每一次,南霜都感到莫名的伤怀。仿若有洞房那一夜凋敝的风声萦绕在红烛洞房周遭。仿佛每次他说爱她,天地都褪色了,只留孤寂的两人相依相伴。
情到深处,方觉荒凉。
于桓之点了南霜的穴道,将他往穆衍风怀里一推:“好好保护霜儿!”
他即便中了毒,但此刻动武,还能替他们挡上一挡。穆衍风狠抿着的唇渗出了血,忍着巨大的忿恨,环抱南霜携着萧满伊,飞上屋檐离开。
而南霜只见远处一抹白影飞身而上,兵器声四起,天地从此再也亮不起来了。
哪一年的事呢?她想。彼时有流水潺湲,她在梦中恍恍惚惚醒来,见眼前有个极好看又有些眼熟的男子,贴近她瞧了瞧,说道:“唔……她一副豆芽菜的模样,沉得不是她,而是她的嫁衣。来,把她的嫁衣扒了。”
当时初秋红枫萧索,南霜嫁去万鸿阁。洞房夜时她昏沉醒来,还以为那五官清隽的男子,便是她的夫婿,她从小便认定的那个夫婿。
第90章 …
*
天光很明亮,将雨后的廊檐琉璃瓦照得耀目。南霜却仿佛堕入一个昏昏沉沉的梦境。梦里还是小时候,她手拿着对顺来的铁环,回身瞧见年少公子立在花树之下。
她与他说:“你长得好,性情好,日后记得来娶我呀。”
时光如水疏忽流逝,当年的年少公子长大了,温润如玉,英气逼人,他又一次站在春深绿葱茏的树下许下誓言:“万世苍茫,我于桓之,唯有真心一颗,愿娶南霜为妻,今生今世,矢志不渝。”
穆衍风心里从不曾这般忿恨过,当南小桃花在他怀里默默地淌着泪水时,有好几个瞬间穆衍风都恨不得掉转头去,成功也罢失败也罢,拼尽性命和欧阳岳一战。
他不明白为何欧阳岳会如此残忍地将他们赶尽杀绝,而现在,他也不想明白了。
于桓之曾叮嘱过,从苏州出城后,要多走官道。然而以方才的形势来看,那送亲队伍,分明就是欧阳岳摆下的一个阵法。可见欧阳岳的爪牙,早已遍布苏州城中。
穆衍风略略一咬牙,竟在巷末又调转回身,横跨几个街道,决定绕回天平山,从苏州以南的镇子出城。
“苏州城内太险。”穆衍风说,“我们在天平山时,欧阳岳之所以迟迟未追来,原是来苏州布下了天罗地网。”
萧满伊点了点头,又担忧地瞧了瞧他怀中的南小桃花,咬唇道:“桃花儿,别……别难过了。”
南霜却置若罔闻,她的目光涣散,好半天唇角动了动,才溢出几个字节:“桓公子……”
穆衍风一手紧握着萧满伊,一手将南霜揽在怀里,提着内力疾行时带起阵阵风声。
清风扬起衣袂,亦将南霜断续的话语传入萧满伊耳中:“烟花……桓公子……去哪儿了呢?”
她的声音沙哑,字字颤抖,萧满伊听得心中也是一疼,她想了片刻却道:“我不知道。可无论桓公子去哪儿,桃花你都得保住性命。”说着,萧满伊忽然唤了声:“衍风,停一停。”
穆衍风一怔,却就地顿住脚步。
萧满伊上前,将南霜从穆衍风的怀里拉出,忽然抬起右手,猛地打了她一耳光:“桃花你醒一醒!”
南霜的目光已然空洞涣散。然而这突如其来的耳光却生生地将她的神智拉回,好半天,她怔怔然地瞧着萧满伊,眼眶仍旧有泪水渗出:“烟……花?”
她的声音凄然,像无家可归的小兽,萧满伊听了,心中也是一疼,不由伸手扶住她的双肩,轻轻摇了摇:“霜、霜儿……”她道,生平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你醒醒,醒醒好吗?我们这是在逃命,来不及伤心,没有时间再伤心了……”
南霜睁眼,注视了她半晌,唇角忽然勾起一个苦涩的笑:“萧萧……”
萧萧,这个只有她师父花月才会唤她的称呼,这个花月为她起的名字。
萧满伊恍了恍神,片刻勾起嘴角也苦涩笑了:“嗯,我是萧萧,跳惊鸾曲的那个萧萧。”她一抿唇,又道,“可我还是萧满伊,是你日后认识的烟花,是喜欢你大哥的人。”
“霜儿,你看,现在我们在逃命。从昨天到今天,好多好多的人,一个一个全死了。流云庄的门徒,香香姐和宋公子,欧阳无过,江蓝生和丁蕊留在云上镇也生死不明……还有,还有你的桓公子。”萧满伊说着,唇角颤抖起来,“桓公子是为了我们挡下欧阳岳布的阵,霜儿你醒醒,不要让他白花力气,不要让他白白喜欢你一场。我们中不要有人再离开了。”
顿了半晌,萧满伊忽然颤抖地伸出手,一手抓着穆衍风的袖口,一手抓着南霜的衣角:“那卷红纸,我也有一个。是我五岁时,师父给我的礼物,她让我写下一生中,真正放在心里的人。”萧满伊说话的时候,眼泪沿着眼眶一滴一滴渗出来,她又哆嗦着手探进怀里,将红纸取出后递给南霜,“霜儿你看,我一生中珍惜的人这样少,除了已经去世的师父,便只有你跟衍风了。求求你醒醒好吗?”
那卷红纸跟南霜的一样长,可萧满伊的红纸上,只有寥寥三个人名:花月、穆衍风、南霜。
大抵是因为觉着留白处太多,因此她将这三个人名写得大大的,生生占了一半的位置。
穆衍风的目光落在那张红纸之上,心中也是一疼。他转头望向远山苍茫时,南霜却骋目看向剧烈日光下的苏州城。
时已过午,苏州城被阳光晒得恹恹的。没有兵器的碰撞声传来,然而她却不知在这一刻的宁静背后,又有过多少厮杀多少流血。
须臾,南小桃花转过身,嘿嘿笑了,即便笑容依然有些惨淡,她说:“烟花,我们走,我会暮雪七式第二式,能跑得很快。”
穆衍风愣了片刻,点了下头,笑道:“我带着满伊,你使轻功跟着我。”
萧满伊却“哼”了一声,斜着眼角梢瞧她:“你不难过了?”
又有眼泪莫名渗出,南霜抬袖抹了一把,点头道:“难过。不过我想通了,等这事一完,我便去找桓公子。找到了便好,若找不到,若他不在了,我的小小桃花和小桓公子也都不会有了,那我怎么也是活不下去的了。”
萧满伊闻言欲劝,然而在看见南霜脸上安宁的表情那一瞬,她将话咽回了肚里,只说了句:“走吧。”
推己及人,若穆衍风不在了自己该怎么办。遍踏山川去寻找,抑或只求生死不离。
欧阳岳追来时,天还未到黄昏。天平山脚绿意葱葱,百花开遍在芳草地上。穆衍风往身后望去,只见几个人移形换影,疾速追来。
逃不掉了——当这个念头在穆衍风脑海中闪过时,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快意。逃不掉也好,逃不掉,他便可以为穆香香,为宋薛,为于桓之血刃仇人。
欧阳岳腾空轻跃,下一刻,他手持金环,挡在穆衍风面前。
“侄儿?”欧阳岳勾起唇角笑了。
穆衍风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有伤,一道血痕从胸前拉到腹部,虽然不深,但涌出的鲜血浸染了整个前襟。
能将欧阳岳伤至此的人,非于桓之莫属。
可欧阳岳伤至此,那么于桓之呢?穆衍风心中忽然冰冷下来,他怒极反笑:“叔父?”
欧阳岳见他如此表情,冷“哼”一声:“想不到于惊远之子如此能耐,打伤我全部人马,一招暮雪第六式,伤我至此!”顿了顿,他忽然又诡异地笑起来, “可你知他是怎么伤我的吗?”
蓦地,南霜忽然后退了一步,不由伸手紧紧握住萧满伊的手腕。
“我的一招暮雪七式第四式雪窖冰天,他不避不挡,直直迎上来,用第六式打伤了我。直面‘雪窖冰天’是什么后果?”欧阳岳反问道。
暮雪七式第四式雪窖冰天,以兵器划开空气形成气旋,从而放射出漫天剑气。若不避不挡,这漫天剑气透体而过,必死无疑。
南霜忽然失了神也失了知觉,她只知自己嘴唇颤抖着,溢出几个忿恨的字眼:“我……杀了你。”
“小于呢?”忽然,穆衍风问道,“你说他死了,那小于人呢?”
南霜一怔,呆呆地看着穆衍风,这一句话,仿佛溺水之人的一块浮木,平白无故出现的一道生机。
欧阳岳怔了怔,当时于桓之的身体被剑气震到高空,落下后确实不知去向。他只道于桓之已死,便匆匆来追穆衍风一行人。
正出神这一瞬间,穆衍风忽然牵起南霜和萧满伊的手腕,凌空跃出众人的重重包围,提足了内力快行数步,将她们往前一推:“霜儿,快带着满伊走!”
眼见着欧阳岳就要追来,萧满伊惊慌地睁大眼,却道:“衍风我不走,我跟你一起。”顿了顿,她又慌慌忙忙往前迈了几步,将南霜朝后推了推,说,“霜儿你走,我、我轻功不好,会拖累你。”
彼时南霜瞧见欧阳岳手持金环,顿空追来,穆衍风却将手中剑一挥,剑气射向的,确实跟着欧阳岳的那三五个杀手。
他在侧身闪避时,已然太晚,今晚击中他的背部,一口鲜血吐出,喷洒在萧满伊的衣衫。
萧满伊从未见过穆衍风被人打伤,从未见过他如今天一般被伤得如此狼狈。她慌张地去扶穆衍风的时候,却被穆衍风横手朝南霜怀里一推:“走!”他嘶吼道。
“衍风我……”
那一瞬,穆衍风的眼神含了一丝苦意,他提剑转身前,轻声道:“满伊,你知不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你,不能再失去你了……”
南霜在使足内力带着萧满伊逃走的时候,不敢回头去看那片芳草萋萋的薄土上,有着怎样惨烈怎样惊世骇俗地比试。
她和萧满伊的眼泪流着流着便干涸了,心也不疼了,只余一片空落的孤寂,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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