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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也无风雨也无情-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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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可是什么。”
他想说既然开门见山,索性坦然面对,否则方才那通惊吓可谓白受,看着老大百般不耐的神色,又咽了回去。
“薛副堂主体恤下情,程颢朱熹之辈望尘莫及,我等好不惭愧,与圣人为伍竟不自知。”
薛子赫一回头便瞧见目送寒光的任适秋了,心里先打个突。好心好意帮她驱赶无聊的追求者,以为做了天大的好事,解救易岭同时还她一个清净,为什么这女人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
成景诸西又是谁,蒙古人么?分明是嘲讽的语调,八成是杀人如麻的大恶人。今日事无善了,只怪自己多管闲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正要借故离开,见她缓缓道:“易舵主,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这神情带着期许与鼓励,抚慰一切无谓的恐慌,这种少见的温柔出现时带着某种圣光照耀在两个男人的头顶,使每根头每寸皮肤尽享安详。
易岭把下辈子的勇气都鼓足了:“任副堂主,我实在不知怎么开口……但我是个男人……这种事不主动出击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我知道我很唐突……真是失礼得很……总而言之希望您不要介意!”
任适秋就差说我不介意了。作为一个尚未人老珠黄的女人,被人爱慕是世上最具神效的养颜良方。送上门的表白不听白不听,不中意,拒绝就是啦。
几乎炫耀地扫了眼薛子赫,得意之色盖都盖不住:“但说无妨,我不是那种心胸狭隘,食古不化的迂人。”
“真的么,太好了。我今年二十有九,城内小耳巷中有一处小院,父母双亡,有一个妹子已经嫁人,现有银两二百,足以应付喜事的开销。”他兴奋地搓手:“至于为人,副堂主你已相当了解,绝对是踏实可靠居家过日子的男人呐,风雨蹉跎历经沧桑只愿与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共度余生。”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罢。”
“不悉数相告,您又如何权衡比较,婚姻大事绝非儿戏,半点马虎不得。”
“那倒也是。”
他眼睛一亮,热忱地:“所以您是答应为我做媒了?”
世界突然安静,太安静了。
半晌她回过神来:“做媒?”
“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虽不才,养家糊口还没问题。”见对方迟疑的模样,心说刚才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不情愿了,看来不能逼得太紧:“暂时没有人选也不要紧,宁缺毋滥的道理我懂,只要您今后遇着合适的姑娘别忘了我的请托便是。”
慢慢的,不易察觉的,一股热气自双耳扩散,蔓延到双颊,持续的热力像蒸笼的水汽一样快把她蒸熟。人一旦不知所措便习惯性地茫然四顾,薛子赫的尊荣不偏不倚地落到她带着悲愤的圆眼睛里去了。
他到底带没带着笑呢?这样滑稽的一幕,是个人都要捧腹,可他也许不觉得有趣?这不好说,有人天生乏味,笑一次都十恶不赦似的,比如现在的他若无其事,也许不是惺惺作态。忽然他转过身去,背对她时两肩隐隐耸动,咳嗽一声就没动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秋凉以后开始阴冷,久居北方的人此时大概很不惯,温湿的寒气带着刺骨的痛感无孔不入,不比干冷大风的日子舒服多少,反倒如同最腻歪的情人,如裹如缚。
万峰的人马与百里之外的五陵门众遭遇,双方尚未大打出手,一方先做溃逃,万峰率众追击月余,略有小胜,突然接到飞鸽传书,命令立即停止速回总堂,上附一个不常用的密记,非危急关头断不会启用。
匆匆赶回,离总堂没多少路程时发现沿途增设的守卫个个神情严峻,如临大敌,刚欲找人询问,一个相熟的同僚冲他招了招手,看口型是说:“怎么才回来。”
他心中奇怪,自己接到急报火速赶回,为何像错过了什么,那同僚见他发愣,几步走了过来,将他拉到一边:“出大事了,你不知道么?”
他摸不着头脑:“有人叛逃?”
“这次倒不是叛逃,厉害十倍。”同僚低声道:“凛义山庄的人喝咱们干上了。”
打死也想不到会演这出,脱口而出:“他奶奶的,活腻歪了?”
“说咱们抓了他们的人,若不交出兵戎相见。这等屈辱之事,做了不等于自打耳光?莫说堂主一世英名不保,就是半万堂众也不答应。”
分明是挑衅,难为他找了这么个由头,想当初活捉的凛义山庄奸细没一百也有八十,对方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实力见涨,野心也见涨,竟生出蛇吞大象的妄想。
他从鼻子里出一口冷气:“要的什么人?若活着,大卸八块送去,让他们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是个女人,叫武妨,还是薛副堂主亲自抓的。也算便宜她,几日前熬不过,咽气了。”
他还有事向薛子赫回禀,不便久待,又骂几句奶奶的,问候一遍关尚年的祖宗十八代,上马向总堂奔去。
结果薛子赫没空见他,只让将人马交予任适秋,今天是对方所谓七天之期的第四天,集结在朦山的堂众已经原地待命,加上他这一部分,人数上占了优势,按易岭的话说,要不是先前派去阻挡五陵门的人马未归,玉风堂也不会顾及人手不足,早就短兵相接和对方大打出手,哪里容得跳梁小丑在眼前作怪?
万峰对任副堂主作为先锋不以为然:“往常这种事非老大莫属,这女人以来可算失宠了,连咱们都变成跑腿打杂的。”
“我倒觉得她来得忒不是时候,新官上任半年就遇上两派相斗,够喝一壶的。堂主这是出保底牌,你想她走马上任,此番胜了乃堂主独具慧眼用人得当,败了也是新人初出茅庐难当大任,到时派老大出马收拾残局,功劳又是谁的?”
“这么说调我二人回总堂反倒是要重用?”他竖起一边眉毛,笑了两声。
“不才正是鄙人力荐,否则此时你只怕还在塞外吃沙。”
“老易。”他十足诧异一会儿,心头热乎,平日自己不喜拍马,性情耿直火爆,得罪不少人,在分舵时与易岭不过泛泛之交,关键时刻还是他够朋友:“今晚喝酒,我请客!”
到了城内酒馆发现熟人不少,一一打过招呼,找个角落坐下,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听会儿小曲,时辰已然不早,却无人离去,大堂内灯火通明,热火朝天的景象与深秋寂冷地大街对比鲜明,繁华永不落寞一般。
大战在即,这些人未受一点影响,反比平日欢愉了,其实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生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慨,明日不知什么光景,不纸醉金迷又如何。
上头志在必得,他们自己也信心满满,可未卜之事谁能先知,唯听天由命而已。
数日之后激战拉开序幕,双方人力悬殊,玉风堂明显势优,甫一交手可谓声势浩荡,大大助长了自己威风,所有人都认为不消十日,凛义山庄定无还手之力落荒而逃,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再也甭丢人现眼啦
总堂内一如往常,万峰酒倒喝得比平时多;大家有意无意地提前庆祝起大获全胜。这天依旧酩酊大醉,摇摇晃晃走回去,旁边突然窜出一人,扬手重重拍在肩上,力道出奇地猛,他定睛一看不禁怒喝:“抽什么风!”
易岭焦急万分:“溃了溃了,全溃了。”
“那不正好,是不是派我们追击?”
“我们溃了,我们。”他一向平稳的声音严重变调:“死一半,逃一半,一个不剩,一个都不剩啊……”满身酒气顿时散了大半,万峰不可置信地摇头,一时找不到质疑的方向。输给谁也不会输给那群瘪三,想当初双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今日竟一跃而上踩在玉风堂头上耀武扬威,世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消息确切么,好好的为什么败?”
“遇到不要命的,不跑等着挨刀不成。据说对方像打了鸡血,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咱们仗着人多,开始占了点儿小便宜,后来就撑不住啦,眼看上去的没一个活着回来,换你敢冲?一盘沙子说散就散,篓都篓不住。”
万峰气冲头顶,连跺几脚:“这帮孙子平时一个赛一个胆大包天,正紧事就成了乌合之众!”
“副堂主已准备出发。”易岭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风起云涌面幻莫测,心头压块石头,忐忑不已:“任副堂主生死未卜,依我看,神仙难救呐。”
“多操心操心自己罢,咱俩应该有一个留守此地,你素来妥当,保护内眷的任务十有□是你。”
万峰已有家眷,此去吉凶难料生死未卜,看来还是老易省心,无牵无挂无忧无虑,这种时候就算最幸福的人了。
怕什么来什么,薛子赫果然派他做了前锋。易岭行事谨慎,细致周详,镇守总堂,负责各部家眷的安全,每天翘首盼望副堂主凯旋而归。
一等月余。
脖子都酸了,收到的只是仍在苦战的消息。伤亡与日俱增,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说来也怪,这破天自从入冬,雨势从未减缓,到处是稀烂的泥土与迷蒙的雾霭,老天爷的玩笑开大了。
“易大哥。”赏雪手端托盘远远走来。
他回过头,一面拱手笑道:“是姑娘啊。”
“夫人说诸位不辞辛苦,尽忠职守,特命奴婢前来犒劳。”盘子里是些糕点,还有几瓶极为小巧的竹叶青,用翠色的丝带束着瓶口。易岭的手下大多是西北人,皆爱饮酒,身负重任无法过瘾已十分难受,见了犒赏之物人人欢呼。赏雪又道:“这酒后劲很足,是以不敢多拿,当为各位驱驱寒气罢。”
“多谢夫人。”易岭接过东西,忽然觉得该补充一下:“也多谢姑娘。”
远处似有人偷笑。
赏雪回头望了望,说还去几处地方接着送,告辞而去。她走向等在一边的丫鬟们,笑声更细碎了,有个年纪很小的丫头朝这边张望,听不清说什么。
易岭的手下站得近,跑来告状:“大哥她们笑话你。”
“别胡说。”
“听得千真万确,都说你一开口就脸红,说话不敢看赏雪的眼睛,像大姑娘。”
他恨不得一头碰死:“夫人的近侍岂是我们随便乱瞅的,非礼勿视知不知道?”
“还有一个小丫头说你胆子比老鼠小,呆头呆脑的特逗。一个女人等于三只麻雀,四五个女人等于多少只他已懒得去想,被一群麻雀包围向来没有好下场,与天下铁骨铮铮的汉子们自勉。
冬日第一场雪飘然落下时赏雪姑娘随之而至。易岭老远瞥见她的身影就借故离开当班之地溜回住处,椅子尚未坐热,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他知道自己开门的一刹那表情是多么无助,只因赏雪唇边的笑意已说明一切:“易大哥似乎不想见我。”
“怎会怎会。”他挤出一个笑容:“有事吗?”
“自然有事。”
如此不得不请进屋中,他手忙脚乱地倒茶,发现杯子脏的,壶里也没有水,尴尬地四处找寻,一找不要紧,杂乱无章的陈设映入眼帘,平时也没觉得乱啊。
赏雪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又挂上嘴角:“不用忙了,话很短,说完就走。”
他只有洗耳恭听。
却见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细细的竹筒,内中有纸:“这是一张药方,劳烦去城中最大的药铺,抓完药走一趟纸店,选最华丽的彩纸包装妥当,回来时如有人询问,就说是夫人订做的首饰,万一遇见堂主,也请这么说。”
他大惑不解,又不便细问,唯恐碰了钉子,犹豫片刻方道:“遵命。”
“没什么想问的么。”
“我……应该问么?”
明显未和女孩子打过交道的小心翼翼,滑稽之余还有点儿可怜,通常一个女人动了恻隐之心,随之而来的就是温柔如水:“夫人身体一向欠安,近来愈发觉得不好,已让大夫诊脉,却不愿让堂主知道,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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