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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三千-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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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御案后站起身,慢条斯理的走到俯身而拜的扶凉面前,低着眼睛,垂眸端详了一会扶凉的表情和动作,似乎倒像是在打量他话中的可信度。
一君一臣,僵持半晌,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叶从稳稳站着不动,扶凉却在心里头大大叫苦,身子有点儿开始发颤,我的老腰诶……
索性叶从总算是很人道的察觉了面前的大臣已是个两百多岁的“老年人”,于是走上前了几步,隔着袖子,伸手虚虚的扶起他。
叶从淡淡的道:“太师何罪之有?不知者不罪,太师既然是全然无知,那么朕也没有任何怪罪之理,既如此,那么太师请回吧,此事便交由朕处理,太师年岁已高,应当多习一些养生之道,其余琐事,就莫要再过问了。”
扶凉一愣,随即念头转了几个圈圈,然后摆足了满脸的释然抬起身,对着叶从拱拱手,微笑:“多谢皇上不怪之恩,那么臣就此先行告退了。”
叶从点点头,又面无表情挥挥手:“去吧。”
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苦笑,扶凉暗自摇摇头,一路挥退众人,独自慢吞吞的晃出了皇宫,直到宫门重新关上,听见那阵闷沉的响声,他才回过神来。
刚才的那一幕还是心有余悸的,一直到他退出乾承殿的时候,扶凉其实才真正的反应过来,今日叶从叫他私下议事的根本目的,那根本不是让他交代出三千的踪迹和下落,叶从一早似乎便知道三千会跑,只是没想到会跑的那么快,那么顺溜,让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叶从的目的是:
——彻底的收权,以及把扶凉从此排开在这件事之外。
叶从的本意,就是得到他的保证,让他足不出帝京,再也无法插手他搜捕三千的事情,之后的一切,就再也不是所谓一个挂着虚职的太师能管得了的了。
扶凉脚下有点发虚,现在的事态已经很有些脱离当初计划中的控制了,他抬头看看天空,几片枯叶随着冬天的风在半空里饶了两三圈,然后被刮走,一路飘向不知是哪里的远方。
“三千啊三千,你小子就自求多福吧……”
殿内,叶从保持双手负在身后的姿势站着,这个姿势这么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的表情还是一贯的冷漠冰寒,没有一丝破坏这张面容完美度的裂痕存在,相信今后也不会有。
他突然抬起手,做了个召唤的手势,随即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单膝跪在地上,是管家曲靖。
“皇上,卑职失策,先前种在丞相身上的闻踪蛊突然莫名失去效用,故而卑职的人手追到池州便跟丢了。”曲靖低着头,请罪的模样。虽然他实在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从未失手过的跟踪宝物,闽南泉州的秘器闻踪蛊居然会诡异的失效。
叶从倒没什么意外的样子,他自认他是了解三千这个人的,平时看上去虽然一副睡不醒的懒散样子,但关键时刻却没有一次掉过链子,头脑手段鬼精的狠,一个蛊若是就能治住她,倒实在枉费她这三年来天赋谋士的称号了。
“起吧,这失误跟你们没什么关系。旁的勿须管,只消继续查,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但最后带回来的必须是活的,半分不得伤她,懂么?”
曲靖深深俯下身,重重点头:“卑职领旨。”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嗖”的一闪身,消失在黑暗中。
这便是跟在叶从身边多年的手下,主人吩咐下来的命令,不消理由,也不必过程,只需要完美的去施行便好了,这就是一个机器的本职工作,接到指令后完成,其余一点旁的不用。
金灿灿的大殿里,灯火通明暖意萌生,珠光璀璨的奢华里,有人面无表情的冰冷自语。
“跑到哪儿去了呢?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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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州啊……”
“别嚎了,我拜托你有点帝京四大家族之一钱家三少爷的尊贵样子好不好?不就是个庐州么,有什么能值得可喊的?”
马车外头有人忍无可忍的开口大骂不知第几遍,马车里的人听了沉默几秒,转眼扯着嗓门不知悔改的继续嚎:
“有钱啊……”
“你他妈没见过钱是不是,一路上有完没完,自个儿就姓钱,有什么好叫的!”马车外的人终于又一次怒了,狠狠挥着马鞭,对无辜的赶路畜生发泄,张口就对马车里头骂过去,显然也有些忘了目前的处境。
“我觉得我实在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终于不嚎了,车里懒懒散散的声音飘出来,似男似女,听着就直觉那说话的人必定比别人少长了几根骨头,要不怎么能软的一塌糊涂。
那声音又开始无耻的啰嗦:“现在,此刻,目前,当下,姑爷爷我不是跑来庐州看武林大会热闹的闲杂人等一个,而是那钱家未来继承人钱三少爷。至于你么……”她拖长调子,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意思在里头。
“你也不再是天下第一神偷手三只,你就是赶马车伺候钱三少爷我吃喝拉撒的阿手小佣人,知道不?”
手三只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深呼吸,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快要死掉,这样不好,不好……
然后他温柔而又良善的对着车里微微笑:“是,少爷。”声音怎么听怎么有些咬牙切齿。
“对嘛,这就乖啦,来,跟着少爷我重复一遍:我是少爷的小厮,我不是神偷手三只——”软趴趴的声音继续张扬猖行于世。
嗷呜!谁他妈来收了她!我他妈从此给那人做牛做马!
手三只心如死灰的祈求老天爷,可惜求了半天依旧没人理睬他,他第一次意识到多少年前偷了庙里的贡品真是人生一大惨痛的错误,否则不至于被这小魔鬼欺压到现在这副德行,也没个大罗神仙能来救救他。
“快呀快呀,一起说嘛。”马车里讨厌的声音还在继续,一点不知收敛。
手三只破罐子破摔的伸手抹了一把脸上赶车赶出来的满脸汗,如同抹去自己的一脸辛酸泪,面色如奔丧:“我是少爷的小厮,我不是神偷手三只……”
“嘿嘿嘿……阿手真乖……武林大会上,少爷我会好好犒劳犒劳你的。”
手三只明智的选择了沉默,这么些天的相处,他深刻的懂得了沉默是金这个至理名言的力量。呵斥一声停了马车,对着车里头喊了一句:“到了,少爷。”
车外人声鼎沸,可见热闹之极,一柄扇子自内挑开豪华马车的帘子,车里头的人先是探出一个头,是个极年轻的男子,清秀的宜男宜女的长相,并不耀眼,很是普通,浑身懒散没个认真劲儿的,气质混沌不明。
但是皮肤白的刺目,甚至有些病态,众人纷纷打量这位庐州新客,心里各自有了估量,看这位穿着奢华,浑身上下遍体鎏金镶宝石的,闪的人眼睛发花,像是恨不得把一家子的首饰都挂在身上的样子。
——这估计又是哪个外城豪门家族的少爷吧。
这副打扮,再不明眼的人也得明眼,很有默契的让开了道,那年轻男子从马车上没有半点形象的想要蹦下来,结果发现太高,没敢真往下蹦。
一旁小厮打扮的男人抚了抚额,极不情愿的伸出手,扶了扶年轻男子上下艰难的胳膊,一出力将他带下马车。
那年轻男子对边上的小厮很满意的一笑,接着从自动开道的人群中朝前走过去,直到停在酒楼门口。
抬头缓缓看过一遍装修极致奢华的酒楼,最高第九层楼顶上方一块镶金千年檀木的匾额,行云流水般的三个大字高高攥刻其上。
随即年轻男子回头对身后小厮灿烂的笑。“阿手,这酒楼名字好独特啊,我们就住在这里吧!”然后步伐欢快自顾自的往里头跑进去。一边调子懒懒散散的大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口:
“日——朋——楼——”
身后小厮一个趔蹶就地摔了个狗吃#屎……

身在此山中

乾景元年,冬。
丞相殁去一月有余。其人生前善策论,通五行,为京师之奇才,样貌清秀宜人,才情远见卓识。虽鲜少露面于世人,仍多是声望颇高。
百姓赞叹,得其风采实为大莫之幸也。
放眼天下,比拟丞相生前才略者,除当今圣上乾景帝叶从外,亦唯有帝京四大家族之一,家中排行第七的毋家之主,人送七公子之号者,毋经年。
——《史书。莫》
“这毋经年是谁啊?就不用我说了吧,想必大伙对他的名字那定是熟得很!”明月楼一层专门聘请的说书人一脸激动,“啪”的一声拍下乌黑的醒木,站在红木锻造的台子上手舞足蹈,一脸兴致盎然的褶子。
这人是当今世上说书界内数一数二的能嘴,被明月楼看着重金聘下,长期专门在这里讨个嘴活儿,一般的书他是不说的,他看中的,那都得是有水准有内涵,且从不替人打名声。
今日却有些反常,明月楼里今年的头一次,说起了某个人的事迹来。可更为反常的是,来往皆是权贵高官,竟然个个听的津津有味,一副被吸引很深了的样子。
只是倘若仔细看去,会发现偶尔几个听客面露精光,时不时也或有人眼珠子里藏下深深思量。
靠这种方式不着痕迹的放出一定隐秘消息,既不会召来祸事,亦难以叫人寻上门来找个麻烦,难怪有这么多的皇权富贵不惜豪掷千金,挤破衣裳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
这明月楼主,日后有机会倒是需得去拜会拜会。
钱三公子打扮的三千,一手拿着青瓷茶杯,慢慢喝下一口温水,垂下眼睛,遮掉眸中一瞬间闪露的笑意,她继续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享受着身旁阿手小厮的服侍,一边侧着耳朵看着说书人唾沫横飞。
醒木又是一声“砰砰”作响,那说书的对手底下几百两金子打造的红木桌子,似乎半点不心疼,敲起来手下没留半分劲儿:
“帝京四大家族之一毋家的家主,排行第七,五岁幼龄继承毋家。四大家族是个什么东西?大莫王朝最有钱最有势力的四家子,没谁比得上,先不说这其它三家,就只这毋姓一族,就足够说上三天三夜的了,自从七公子接手了这毋家,硬是把它从破败转成繁盛。三年前的犬戎之乱,那时候当今乾景帝陛下还只是个太子的时候,背后财力的支持是谁?还不就是那毋家的毋七公子。”
“慢着……既然如此,七公子在大乱的那三年怎么会留在帝京仍是安然无恙,又为何皇上复国归来之时,居然也没入朝觐见,封得一官半职?”左边拐角一个发福的富态老爷靠着软锦凳子,老神在在的发问,一边的人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这位老爷问得好,恰堪堪问到点子上头去了。”
说书人一脸赞赏的看着他:“要说那七公子留在帝京,皆是为与皇上里应外合,一边攘外,一边壤内,配合得当,这才能一举歼灭犬戎贼子。要说封赏,这才恰恰是七公子与众不同处。”
他声音一把拖长几个大调子,故意缓口虚气,引得一旁许多人把脖子伸了老长,凑过头去听他的下文。
见到这些人的反应,说书人满意的一笑,这才得瑟得瑟的继续道:“想那七公子才华横溢,屡屡造福百姓,却实则真真是个谪仙人物,就光那容貌气度,嘶~”
啧啧吸了两口气,眯着两个直放光的小眼睛,似乎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品味什么,过了好一会,说书人才醒过神:“哎!——”他大大叹了口气,莫名其妙的摇摇头。
众人都等得着急,见他这番做态,早就开始不耐烦了,但这里的一个个又都是在外头必须有素养的人物,也只咳嗽了几声,意在催促。
“罢了罢了,那天人之资,不是你我这等凡夫俗子能够说得的咯。”
说书人一句话敷衍过去,不顾客人们不满的表情,自顾自继续笑着。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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