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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最后的守望者-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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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
  〃‘下个月六日,柏林圣马克教堂。早上十点,您早点到。'他笑着说。
  年轻人的嘴唇咬破了,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中弥漫开来。他死命抓住老人的手,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他知道,其实我不敢杀他。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敢。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列宾的,《伊凡雷帝杀子》。那位伟大的沙皇眼中的惊惧是旁人所不能理会的。有时我就觉得,我就变成了伊凡大帝,怀中抱着独生儿子业已冰冷的尸体。
  〃我无数次梦见他在我的面前把自己的心脏活剖出来丢在地上,始终冷笑,眼底却是抹不平的伤痛。〃
  老人苦笑一声,拢了一把落在额前的头发。〃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我的头发全白了。〃
  〃您还要讲下去么。。。。。。〃
  〃为什么不?孩子,你不必为我着想。我既然敢推开你的车厢的门,就决定让这个故事见一见天日。不要想太多,忘了那些名字吧,就当是听一个故事。其实,这本来也就是个故事。〃老人向手提电脑的屏幕上看去。〃是不是没电了?那就别记了,多累呀。放轻松些,对,就这样,很好。〃
  年轻人将手提电脑的盖子合上,他全身冷得像浸在冰水里一样。雪小了些,估计天亮时候就能停下来。他向铅云密布的天空望去,他还记得银河的位置。牛郎织女,大熊天鹅。暗流涌动之下似乎有一颗星星,它的光开始一点点地暗淡下来。而且它好象就凭借他的一个角悬挂在天边,努力地挣扎。暗力开始扯动它的身躯,它一定在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然后它真的开始坠落,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而简单的线。不似流星那一种。像一滴泪珠般,天地一下分成了两半。
  〃从来。。。。。。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说过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抹净了嘴唇上的血迹。〃只读过历史,只有那么短短的几行。。。。。。〃
  〃不要把历史和故事混为一谈。〃老人捡起烟盒,里面却空无一物。〃传说结束时,历史才会刚刚开始。〃
  〃他的婚礼那天,我去了。我竭力使自己看上去高兴些,像一个要把独生女儿嫁给好小伙子的父亲。到场的客人极少,我只看见了一个同我年纪差不多,生意人模样的亚洲男人,大概是星寒的养父。还有一个身材矮小打扮华丽的女人,像是他养父的妻子。
  〃我就站在礼堂外面的走廊上,想抽根烟,却怎么也划不着火柴。星寒走过来,被我拦下了。‘你现在打消主意,还来得及。'
  〃‘不。我必须把伯爵夫人逼疯,这样她的思考才会产生纰漏。'他推开我的手,正了正制服领带。突然,他触了电一般地僵住了。
  〃‘我刚才听到有人在不自量力地说话,你果真这么认为吗?'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我费力地转过身,莱茵海娜正从台阶上缓步走下来。她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明金色头发变成了浅褐,鬓角略有银丝,眼角有了些皱纹。她水蓝色的眼睛看了我一下,带有一种压倒性的威严和,轻蔑。
  星寒一缩肩,但他穿的礼服性制服上并没有放手枪的暗袋。何况这也只是条件反射,他并不想动武。‘克斯弗莱奇伯爵夫人肯赏光莅临,不胜荣幸之至。'
  〃‘你把孩子教育得很好,处变不惊,很有大家风范。'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自量力。'
  〃‘这是。。。。。。旧事,与他无关。'我不敢正视她,转而看她身后侍立的路德维希。他仍一身黑色西装黑色领带,只是可能是出于礼貌,把白玫瑰花去掉了。
  〃‘有关系,太有关系了。他若还活着,你就还有希望。而且就你的本事,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这场战争,是我与他之间的。直到我俩之间有一个死掉,才会结束。'
  〃我的目光一直钉在路德维希身上。他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星寒凌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星寒身后眼神中混合了敌意和同情,甚至带有一点楚楚可怜的样子。
  〃‘您这是在向我宣战么'星寒出人意料地平静。
  〃路德维希缓缓垂下睫毛,右手轻握成拳。努力地克制着不到胸前去掏什么东西,终于又松开了手,看了凌策一眼。
  〃‘如果你这么认为,那就算是。'
  〃‘那好,我不接受挑战!'星寒拂袖而去。‘因为这场战争我赢定了,我不接受一个失败者的挑战!'
  〃路德维希在离开之前又回了一次头,眼睛里浮着一层水。似乎是凌策冲他笑了一下,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莱茵海娜觉察出他的不对头,咳了一声。他忙低了头,随她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我刚才去看了一下,立夏已经准备好啦。'凌策对我说着话,眼神却停留在远处,路德维希刚才站过的地方。
  〃立夏把头发剪成了戴安娜王妃的样式。脸上的妆粉很厚,又隔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表情。圣歌响起来,我拉着她的手向圣坛走去,她的手又小又柔软,汗津津的。
  〃那边站着的,隐隐就是二十七年前的我。只是脸上不是幸福而是冷酷。笑容是装给人看的,或许他达到了目的,但是代价同样巨大。
  〃‘现在还可以后悔。'我小声对立夏说。
  〃她没回答,但当星寒掀开她的面纱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泪把妆粉冲出了很长一条道子。
  〃我在牧师的祝福声中逃了出去。没注意到,充当男傧相的凌策也不见了。〃
  老人的眼睛一下深邃浑浊起来。像两粒黑黢黢的陨石。即使刚才也像灿烂的流星,在暗夜的旷野上晃荡着,闪耀着,明艳摄人心魄。
  〃他。。。。。。到哪里去了?〃年轻人紧张起来。g
  〃他跟着路德维希出去了。美丽的妖精在清冷阴暗的街角独自哭泣,瘦削的肩单薄的背急速抽动,没有人会不心疼。但如果动了心,一个完美的杀局就会缓缓展开,直到将你完全吞噬。
  〃‘你。。。。。。没事吧?'凌策在距他一米的地方站定。作为一个心理学家,又吃过一次亏,他不可能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除非,他发现有什么东西真的不对头。
  〃‘没事。不,不关你的事。是我,我自找的。' 
  路德维希调整着呼吸,慢慢直起了背。他手里捏着个什么东西,连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子。好像不是怀表。没那么大。‘对不起,我,我失态了。'
  〃凌策笑了一下,想去拍他的肩,手却停在半空。‘其实,哥们儿。。。。。。那个家伙,你也对得起他了,六年!'
  〃路德维希强忍着抹了抹眼角。‘可不可以。。。。。。算了,凌先生,我走了。'
  〃凌策却微笑了起来,一把将他揽进怀里,紧紧地拥抱了一下。路德维希的抽泣渐渐停了。他比凌策矮一个头,脸整个地埋在凌策肩上,看不见表情。倒是凌策,他在微笑,却皱着眉头。听着远处教堂传来的钟声,那是他最好朋友的婚礼。〃
  〃您。。。。。。停一下好,好吗?〃年轻人几乎是在哀求。
  〃天快亮了,时间不多了。〃老人断然拒绝。〃杀死一只知更鸟的惩罚是什么?深深的爱与叹息。那天下午我又回了办事处,虽然已经退休了,但几乎所有人都认识我,还是让我进了去。
  〃他的办公室里只有他自己。换了便装,没了上午的容光焕发,显得有些苍白。见了我只是礼貌地微笑度一下:‘先生,您请坐。'
  〃‘凌策呢,他到哪里去了?'
  〃‘刚才打电话来,说他女朋友病了,请一下午假陪他的女朋友。'
  〃凌策年轻的时候可是个花花公子,女朋友换得比衬衫还勤。不用说我,就连星寒也八成不知道那是哪一个。但愿不是路德维希。
  〃我同星寒的关系恢复了些,但是更僵,更冷。只因为我需要他的支撑,他利用我留下来的,尚未完全为他接手的情报关系网。可以承认他是个天才,一个天生的野心家,但他太年轻了。一个人如果在应该天真的年纪骄傲,在应该骄傲的年纪有野心,那么他不是一事无成,就会死得很早他们为了自己的目标,过早地把自己毕生的精力都燃烧殆尽了。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凌策的事情告诉他。或许,我在此时,只需要安静地做一个旁观者。
  〃但我,应该还有希望。毕竟星寒的命掐在我手里,如果能通过他控制权力,也没什么不可以。〃老人自嘲地笑笑。〃很可笑吧。那个时候还想着掌权。但是,我毕竟是个从高位上退下来的,曾经的野心家。
  〃但从那以后,我当年的同僚和下属们,消失了一大片。大部分是主动辞职,想来是感到新人上台混不下去或和我一样被赶回了老家。一小部分,不是离奇地死了,就是消失了。路德维希又开始来我家,若无其事地对我说起他最近执行的死刑任务。
  〃那些被他清洗掉的人,都是他们那边的。从某些角度看其中一部分对他还有用。莱茵海娜是不会做这种短视的决定的,她不喜欢平等对战,她追求的是绝对的优势和完美的胜利。只有一个可能:是死刑执行官在暗地捣乱。
  〃有时候我下午会出门去散散步,回来的时候,时常见到他躺在我的沙发上,脊梁的曲线像一条优雅美丽的鱼。我坐在他身边,他就会醒过来。用慵懒的声音为我展开一幅关于欲望与死亡的迷宫。他仍叫我爸爸,但已不会留在我家过夜。
  〃杜莱彻已经不再影子一样跟着他,大概有什么别的任务。路德维希背对着我,外套扔在一边,衬衫领子开着两个扣子。脖颈的皮肤雪白,下面隐隐跳动着淡青的血管。
  〃我眼前一阵晕眩,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这时候伸手掐断他的脖子,会是什么后果?
  〃如果那是星寒,我或许会下手。但是我只是把外套盖在他身上。‘这次又是谁?'
  〃‘您明天看报纸不就知道了么。 '他像猫一样蜷缩起身子靠在我身上。‘罗伯特•;舒维梅克,您当年的资料情报分析处长。'
  〃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那家伙自以为是,想提前杀了凌策。他违反了游戏规则,这是应有的死刑。'
  〃我无语。无意识地拨弄他额前雪银色的乱发。他没有反对,将冰凉的小手放到我的掌心里。‘杜莱彻死了。'
  〃‘难过么?'
  〃他摇头。‘他本来就死过一次。。。。。。而且,就算他是因为我而死的,我也无法再次为一个人难过一次了。'
  〃‘爸爸,如果我先遇到的是杜莱彻而不是阿历克斯,会怎么样?'
  〃‘什么也不会改变。'
  〃‘也许吧。'他坐起来,抱住我的脖子。‘爸,你其实不知道。当时我母亲狂乱之时,推出去的孩子不是我而是海因里希。是我被留了下来才会被祖父。。。。。。当时我的母亲肯定分不清我俩谁是谁了,而她到底是想选哪个呢?是我,还是海因里希?谁知道哪个会成为国际刑警的法医,而哪个又是第三帝国的死刑执行官?'
  〃我不能回答。他抓起外套走出门外,像一支在晚风中开得疲倦的白昙花。〃
  列车已经进入了波兰的国境。天色似乎有点见亮,可细一看那抹鱼肚白又不见了。鹅毛雪花比刚才稀了些,却不是飘落。而是在狂风挟裹下笔直地坠落大地。
  年轻人竭力将脑海中无关的事排开,以他职业性的眼光来观察这个故事的讲述者。他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有失意失落,有拿捏不当。但仔细一看,他的眼睛如无边墨海,没有任何涟漪或倒影。偶尔会有虎一般纯黑的目光,带着冷酷。
  这个人根本不存在怜悯之心,他的让步是为了等待,他的懦弱只是逢场作戏。
  或许,只有死去的人,才能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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