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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六朝云龙吟-第3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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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两人在殿上吵到几乎翻脸,最後分别被太后喝斥一通,才安分下来。太后对此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吕冀留心赵王太子为人如何,是否能立为太子。

吕不疑对天子无後之事十分焦虑,挑选宗室立为太子只是权宜之计,因此向太后提议,应当劝说天子修身养性,微服私游,非人君所宜。

太后只淡淡表示,天子年纪已长,行事自有主张。自己本非天子亲母,此事不宜多言。

接着太后身後那位中年侍女开口,说霍子孟抱病在身,在病榻上向太后派去的使者请辞大司马大将军的职衔。对此两兄弟都没有异议,吕不疑认为,霍大司马既然卧病,那么依照惯例,当由吕冀接任此职。

汉国朝廷分为内朝和外朝,内朝是天子近臣,与外朝不同,本身没有固定的官职,而是通过大司马、左右前後将军和侍中、常侍、散骑、诸吏等加官,授予参与朝政的资格,其下还有大夫、博士、议郎等等。

大司马原本是武职的加官,必须是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卫将军,才有资格加号大司马。而一旦加为大司马领尚书事,就在单纯的军事之外,获得了行政的权力,军政大权集于一身。

丞相虽然名列百僚之长,实权却掌握在以大司马大将军为首的尚书台手中。审议奏章,弹劾大臣,选任御史大夫,都出自尚书台。官吏迁升、入朝奏事,都必须面见尚书。在汉国,大司马大将军才是地位最高的辅政大臣,真正的群臣之首。

程宗扬这才明白为什么天子敢私下卖官——那些被卖掉的官职都属于外朝系统,不涉及真正的权力中枢。想想也知道,天子怎么可能让一群掏钱的买主围着自己打转?对于天子来说,只要控制了内朝,就掌握了权力,外朝的官职与其放在那里好看,还不如卖个好价钱。

当然,这也不是说外朝的官职就没有权力,而是权力必须受到内朝的制约,任何一个外臣都不可能做到权倾天下。而内朝的官职都是加官,天子随手就可以免掉。同样,天子如果青睐哪位外朝官员,也可以授予侍中、大夫之类的加官,使之加入内朝。在这种制度下,所有权力都归结于天子掌控之中。

问题是本来为了便于天子掌握权力的举措,一旦形成制度,就开始反过来制约天子。比如大司马大将军往往由天子最亲近的外戚担任,可形成制度之後,即使天子一百个不愿意吕冀担任此职,可只要太后尚在,他就没理由拒绝,唯一能提出的,就是让太后另一个弟弟吕不疑担任大司马大将军。

现在吕不疑当面表明态度,支持兄长,吕冀再不喜欢这个弟弟,心情也为之大好,兄弟俩本来僵硬的气氛也显然融洽了许多。

但接着太后就提到另外一个人:询老贼。这个名字一出,吕不疑当场就失态地扔下头冠,伏地大哭,声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向跋扈张狂的吕冀也像个孩子一样嚎啕痛哭,吕雉想起父兄惨死後,自己饱受排挤,咬牙支撑家门的往事,也不由得红了眼睛,揽着两个弟弟大哭一场。

程宗扬暗暗道:这询老贼够狠的,看把人家姊弟欺负成这样,多大的仇啊,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看完影像,斯明信一言不发,虽然眼看着他就坐在面前,但给人的感觉那里却是空无一物。卢景拿出一隻酒壶,慢慢抿着,一时也没有开口。

程宗扬道:“询老贼是谁?”

“没听说过。”

卢景道:“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吕太后的老爹是被人幹掉的。吕家对外面只说是病故。”

程宗扬隐约有几分猜测,但如果是老头幹的,他把人都毒死了,即使有仇也报了十成,没道理还对吕家耿耿于怀。说起老头,老东西带着死丫头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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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北邙山下,一处普通的坟丘前。殇振羽一袭黑袍,身姿笔挺地立在坟侧,他一手按着腰间的短剑,山风袭来,满头乌髮都随风飞舞。

殇振羽淡淡道:“你也拜一拜吧。”

小紫双手合什,然後屈膝跪下,向坟丘认真拜了三拜。柔声道:“娘娘好好睡吧,小紫代叶婆婆来看你了。”

殇振羽低声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叶婆婆的姊姊啊。”

殇振羽牵了牵唇角,没有作声。

小紫望着墓前的石碑,“为什么碑上一个字都没有?”

殇振羽淡淡道:“到我死的时候,你便知晓了。”

小紫叹道:“那还要好多年呢。到时候我都变成老太婆了。”

殇振羽沉默片刻,然後哈哈大笑,声振林宇。

小紫望着四周,“喂,你要死了就把你埋在这里吗?”

“当然。这是老夫多年前就挑好的埋骨之处。”

殇振羽信手一拂,坟上的萋萋青草枯萎下来,随风化为灰烬。

小紫忽然道:“这坟好像有人动过呢。”

“不错。”

殇振羽道:“二十年前,老夫毒术大成,曾经挖开此坟,将她骨骸上的遗毒一一洗净,重新安葬。”

小紫安慰道:“现在她不怕冷,也不怕痛,周围还有好多松柏陪着她。她在天有灵,也会很高兴的。”

殇振羽点了点头,“说得没错。”

殇振羽挥了挥衣袖,“去找你的小程子吧。保不定这些天他在背後怎么骂我呢。”

小紫嫣然一笑,朝殇振羽挥了挥手,然後小鸟般飞入松柏之间。

殇振羽在墓碑旁坐下,用衣袖擦去碑上的苔痕,低声道:“我曾经立誓,与你生同衾,死同穴。如今虽然未能生前同衾,死後同穴便也罢了。”

老人将空无一字的墓碑擦得一尘不染,然後依着冰凉的墓碑坐下,仿佛回到年轻时,与身边的玉人相依而坐。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殇振羽一手拥着墓碑,低声吟道:“果树结金兰,但看松柏林,经霜不坠地,岁寒无异心……”

长吟声中,泪如雨下。……

程宗扬没有耽误,当天下午便赶往冯子都私下透露的西邸。

徐璜把玩着那张纯金打制的名刺,态度亲切了许多,“不知程公子找咱家何事啊?”

“在下有意为朝廷效力,苦无门路而已。”

“原来如此。”

徐璜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不知程公子是哪里人氏?为何找到咱家?”

程宗扬微笑道:“在下来自舞都。”

徐璜眼睛一亮,“哦?”

“这是宁太守的书信。”

程宗扬说着奉上一封书信。

书信并非专门递给某一人,而是以舞都太守的身份,说明程宗扬的身份,赞扬其品学俱优,才德兼备,实为不可多得的人才。

徐璜看罢书信满脸堆欢,“宁太守也不是外人,向来对天子忠心耿耿。既然是他亲笔作书,咱家自然信得过!”

程宗扬寒喧几句,然後将一隻信封轻轻推到他手边,“这是在下一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徐璜打开看了一眼,露出一丝讶异。

“这是纸钞,在敝号随时可以兑现。”

徐璜恍然大悟,把信封收入袖中,然後亲热地说道:“自家人,咱家也不瞒你,如今宫里缺钱,二千石以下的官职颇有几个。你虽然是宋国人氏,但既然是我汉国迁出去的,也不必费事,直接把履历填回原籍——是洛都对吧?”

程宗扬赶紧道:“正是。”

“这就更好办了。我去给你打个招呼,明天先把你的户籍办下来。至于这些官职,不知你看中哪一个了?”

“在下已经考虑过了,便是此职如何?”

程宗扬在案上写了几个字。

徐璜神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年轻人出手大方,徐璜原以为他会选一个实权的官职,无论是想做事往上爬,还是捞钱,都大有可为。没想到他却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大行丞。

大行丞是比六百石的官职,每月的俸禄不过四十石,虽然放在地方上能当上一个中县的县令,但在二千石比比皆是的洛都,六百石都不值一提,何况还是位在其下的比六百石?

“虽然是比六百石,可至少也要五百万钱。让咱家说,不若拿六百万钱,买个六百石的大行令。”

程宗扬为难地说道:“如果是大行令,只怕免不了做事。”

“大行令是鸿胪寺的官,无非是接待四方朝聘宾客,与诸侯往来,能有多少事?”

徐璜道:“你拿五百万钱,咱家作主,六百石的大行令算你的。你要不想做事,便给你加个散官,领大行令事便是了。”

散官没有具体官职,而领大行令事,就是兼职掌管大行令的差事。至于管不管,全看他自己的心意。

徐璜说到这份上,程宗扬也不好推辞,只好道:“多谢公公,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璜道:“话说回来,如果只是要个官身,不如买个爵位。便是关内侯,也不过五百万钱。”

“关内侯当然要一个。还有这个……”

程宗扬在案上写了两个字:羽林。

“羽林中郎将?”

“羽林郎如何?”

徐璜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羽林郎官职虽然不高,却是内朝的武职。”

“便是宫前执戟亦可。”

涉及到宫中的武职,显然并非小事。徐璜沉吟许久,“如果只是要内朝官的话……中常侍如何?”

程宗扬张大嘴巴,半晌才小心道:“那不是……宫里的官吗?”

程宗扬虽然对汉代的官职不熟,好歹还记得三国演义里的十常侍,活活十个太监。难道是因为自己掏钱爽快,徐公公一高兴送自己个太监当当?早知道买官买成太监,这事打死也不能幹啊!

徐璜尖声笑了几声,顺便飞了一个媚眼,“哎呀,公子想到哪里去了?宫里的常侍郎都是外臣。”

程宗扬被他笑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但总算知道目前的中常侍还不是完全由宦官担任,自己的常侍郎职权更为宽泛,基本上只是一个天子亲随的身份,不用自己下面挨一刀。

徐璜一手摩挲着几案,低声道:“天子刚刚亲政,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也是用钱之际。”

天子赏赐董宣三十万钱的事已经传遍洛都,程宗扬也已经听说。三十万钱对一般人家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但对于豪门而言,不过是一顿饭钱。

徐璜声音压得极低,“宁成是天子信得过的人。我等报效天子,无非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天子恩泽所及,少不了你我世代富贵……明白了吗?”

程宗扬心领神会,“在下明白。”

徐璜露出笑容,“既然如此,老奴这便去面见天子,求一道诏书。”……

敖润守在外面,见家主出来,连忙迎上去,一脸热切地说道:“程头儿,怎么样?”

程宗扬拿出一封用白色丝帛书写的诏书,知道敖润不识字,帮他念道:“告尚书台常侍曹:有程宗扬者,洛都人氏,年二十五,面白无鬚。家世清白,无作奸犯科等事。以孝悌闻名乡里,好学深思,才敏识长。贤能异质,朕深知之。今特拜关内侯,授大夫,领鸿胪寺大行令事,秩六百石,加常侍郎。钦此。”

下面加盖天子印玺。

“啥意思这是?”

“没啥,就是说我是个人才。关内侯是爵位,大夫是散官衔,领大行令事是我的职权,俸禄一年六百石,常侍郎是加官,有资格出入宫禁。”

“这么多官啊。”

敖润惊叹道。

程宗扬弹了弹诏书,“优惠价,一千四百万钱。”

“啊!”

敖润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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