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烟罗-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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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罗。”
烟罗一愣,发现所有的人都看着她,主上正一脸不悦地盯着她,刚才那一声吼,生生地拉回了她飘向久远的思绪。
“主上……”烟罗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吐了吐舌头。
“我让青城教你练的轻功如何了?”主上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这个……我……”烟罗自知理亏,声音几不可闻,看来受罚是不可避免了。
“主上,是属下未能尽责,耽误了烟罗习武。”烟罗正丧气时,青城突然上前跪了下来。他的声音沉静纯净,训练有素却不带一丝情感。
“青城哥哥……”烟罗欲上前拉起他,却被主上寒若冰刀的眸子给吓了回去。
“看来——练的是不怎么样了,”那个一袭黑衣的男人转身又踱了几步,“来人,按青衣的规矩责罚。”
008 青衣青城
令毕,一下子出来几个人,押了青城就走向了黑夜更深处。青衣组织一向赏罚分明,立功有赏,犯错定罚。看来这一次青城是逃不掉的。烟罗焦急地看向青城被押下去的方向,顿觉得一阵恐慌。
她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将来要如何,可是她现在才发现,她连保护别人的能力都没有,反而总是让青城一直护着她,而这个青衣组织真的是深不可测,大家都是蒙着面,只听得见声音,都未曾谋面,而且一直有新人会加入进来,却有一些人永远没了踪迹。
从她懂事起,青城就告诉她他们都是有任务在身的人,每一天都可能是活着的最后一天,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烟罗从未接到过所谓的任务,或许是她还小,又或许,是她还没那能力。听着青城拼命压抑的闷哼声,烟罗簌簌地落下泪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心疼一个人。
静静地坐在小沙丘上,仰面望着大如圆盘的银月,烟罗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忽然觉得此刻惬意无比,虽然青城身上还带着伤,但至少,他们是安宁的。
“烟罗,想什么呢?”青城眼睛弯弯地望着烟罗。
“青城哥哥,你疼吗?”烟罗总是习惯不答反问,『露』在外面的一双灵动的眼睛又大又亮,就好比此刻天空中高悬的圆月一般。
青城深深地看着她的眸子,轻轻摇了摇头:“不疼。”
“不疼就好。”烟罗伸出自己的手,放进青城的掌心中,他的掌心连同他的指尖一起,都是冰凉的,就如同冬日里顽固不化的冰雪一般。烟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将手握得更紧了。
不疼,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她不要有愧疚?若不是她想偷懒,不肯去练那轻功,若不是青城宠爱她,不去勉强她,这一顿责罚完全就是可以免了的。
沉默半晌,青城终是看出烟罗的心思,她一直在自责着。
他轻轻一笑,故作轻松地问道:“烟罗,同於单和好了没?”
前些日子,单于举办了一个晚宴,邀请了很多的王公贵族,期间还举行了涉猎比赛,烟罗是最喜爱这类活动的,每次这个时候她都特别关注谁得了第一。后来清点猎物的时候,左谷蠡王伊稚斜的猎物最多,而且比於单整整多出一倍,烟罗一高兴,竟没有顾及到於单的感受,当着众人的面就为伊稚斜欢呼起来,甚至称伊稚斜是匈奴的第一猎手,弄的身为太子的於单很是尴尬,於单为这事於单足足三天没有理她。但是后来,烟罗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还带去了於单最爱的马『奶』糕,这才使得於单消气。
烟罗望着圆月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怎么?又吵架了?”青城侧头看她,她长长的睫『毛』在月华的投影下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一般动人。
“於单说想娶我,我说右贤王的女儿跟他才是一对。”烟罗想起那日在草原上的事情,竟有些心烦。
“呵呵。”青城轻轻一笑,“看来,我们的烟罗是开始长大了。”
009 左谷蠡王(1)
十五过后,烟罗再也没能为青城治伤,只能留了各种各样治疗的『药』物给他。
一转眼又到了初一,这一日天气极好,虽已入冬,但是风和日丽,草原上积了厚厚的雪,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偶有耐冻的飞鸟飞过,凄『迷』地叫着。
“於单,你给我站住!”远远的就传来了烟罗叫喊的声音,这次她穿了胡人的马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厚厚的积雪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哈哈,烟罗,你追不到我,你若能追上,今晚我就陪你放烟火。”於单在前面跑着,时不时地回头朝着烟罗做个鬼脸。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像现在这样奔跑追逐着,唯一不同的是,当年两个人的身影还是小小的,现如今,都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
烟罗的一身红衣像一团跳跃的火,在茫茫白雪中格外的显眼。在於单的记忆里,烟罗甚少穿大红的衣服,因为她说她喜欢淡雅清丽的感觉,就如同春风和煦、青草芬芳一般。
“啊呀——”烟罗大呼一声,一头栽进了积雪里,整个人看起来都像被雪埋了一般。
“烟罗!”於单大叫一声,从老远就跑了过来。
刚要伸手去扶她,却被突如其来的雪球砸中了脑袋,原来烟罗不过是装着摔倒,骗了於单前来。烟罗见『奸』计得逞,笑着一打滚便爬了起来,撒腿就跑,於单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烟罗已经跑出了老远。
“好啊,你个小坏蛋,看我不抓到你!”於单愤愤地在后面追着。
“来啊来啊,谁叫你笨!”烟罗一边倒退着往后退,一边不停丢出雪球。
“烟罗小心——”於单追上来时,眼看着烟罗就要撞上后面的来人,一时情急喊出了声,可还是晚了,烟罗重重地撞进来人的怀里。
来人抬手扶了扶她,双手握住她的双肩将她扶正,嘴角含笑地问道:
“小蛮牛,可撞疼了?”
“我才不是小蛮牛。”烟罗一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嘟着嘴瞪了一眼含笑看着她的伊稚斜。
“这么闹法可不行,怎么,三从四德都忘了?”伊稚斜加深了那个笑,存心想取笑一下这个调皮的小姑娘。
“王爷!”烟罗一跺脚,转过身去不理会他。
“好了好了,不逗你,我来有要事的。”伊稚斜说着,转头看向於单,敛了笑意道,“於单,大单于让你过去一下。”
於单一愣,冲着烟罗一笑:“我先去了,你自个儿回吧。”
烟罗点点头,目送於单离开的背影。
突然停下来不动,烟罗觉得有些冷,她把双手拢起放在唇边,轻轻地呵了一口气。
“冷吗?”伊稚斜抓过她的手,放进他的裘皮棉袄中。
“你不是有要事吗?”烟罗也不挣扎,任由他握着。
“一起走走的功夫还是有的。”伊稚斜一笑,将她引到一处避风处,这里的雪已经被人清理过了,还铺了羊皮垫。
烟罗就着伊稚斜的手臂坐了下来,从他的袄中抽回自己的手,塞进了袖中,下巴搁在膝盖上,定定望着脚边的薄雪。
010 左谷蠡王(2)
“看什么呢?”伊稚斜突然出声,烟罗侧头看着他笑笑,摇了摇头。
“烟罗,若是有机会,你想回中原吗?”伊稚斜突然深沉起来,目光向着东南方向望去。
“额?”烟罗有些不明所以,只能眨着眼睛看他。
“你知道一直往东南走有什么?”伊稚斜不看她,略带惆怅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烟罗轻皱眉头,想了一会子道:“会有牛羊,有草原,有戈壁,还有……大汉朝,阿爹的故乡,听说那里很美很美。”
她想起那日张骞同她说的,他口中的中原美丽极了。
伊稚斜严重闪过一丝惊疑和不悦:“是你阿爹跟你讲的吗?”
烟罗微微一愣,重又笑颜如花,点了点头,伊稚斜嘴角微翘,笑意有些冷:
“我们的草原湖泊也很美。”
烟罗赞同地点点头,双手拢在唇边,朝着远方大声喊道:“我们的鄢支山最美,我们的祁连山最富饶。”
伊稚斜一听,右手一拍膝盖,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闲聊竟又是到了暮『色』四合时,伊稚斜才将她送回毡帐。
烟罗不时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星星,嘴角一个好看的幅度,略带蹦跳地朝着帐篷走去。
临进门前,烟罗敛起一脸的喜悦,那是她同伊稚斜在一起时才会有的情绪。正准备抬手去掀开门帘,门帘却从里面被挑开了。
“阏氏……”烟罗杏眼圆睁,看着从毡帐里走出来的女人。
南宫公主一愣,表情略显尴尬,敷衍地一笑,匆匆逃离了。
烟罗看着南宫公主的背影,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她身为单于的阏氏,又怎么可以夜晚十分出现在朝臣的毡帐里呢?但是要弄清楚,还是得去问问她的阿爹。
嘟了嘟嘴,烟罗挑帘而入。
刘川之一见女儿回来了,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衫,一如往常般地要为她做饭。
“阿爹……”烟罗伸手拉住刘川之的衣袖,刘川之身子一顿,瞧着她,烟罗疑『惑』地道,“阏氏怎会在这里?”
刘川之尴尬一笑,随口敷衍道:“阏氏过来问问太子的功课。”
烟罗一听不高兴了,她已经是十三岁的姑娘了,对于阏氏的眼神她总觉得熟悉,那种饱含深情和幸福的眸子,岂是来问功课这么简单?
“阿爹,你骗人!”烟罗小嘴一嘟,不依不饶地拽着刘川之的袖子摇了摇。顺手就接过了刘川之手中『乳』湩。
刘川之见也瞒不过去了,只得语重心长地说道:“烟罗,你还小,有的事你不明白的。”
见烟罗一脸期待地瞧着他,刘川之的心里真有些发『毛』,虽说是自己的女儿,但是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将她视作一个未开化的小女孩,哪知已经十三年了,再加之受到匈奴风俗的影响,烟罗生『性』开朗,不拘小节,与汉人女子已是有了天差地别。
烟罗一扬脸,笑容灿烂地道:“阿爹不讲,那烟罗就更不可能懂了。”
刘川之轻叹一口气,觉得眼前的孩子有些可怜,生来就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自己这个做养父的又不能凡事照顾周全,眼下烟罗已经是少女初长成了,很多事是该知道的。
刘川之抚了抚女儿柔顺的如同丝绸一般的长发,看着桌上的一豆烛火,像是回忆往昔一般,喃喃地道:“我同阏氏从小就认识,那时候我是太子殿下的陪读,她是深居宫中的公主,那是我才十六岁,一日在御花园中,我瞧见她在『荡』秋千,正是春天,花儿都开了,有很多蝴蝶在飞,她就在花丛中笑着,我看的痴了,一下子忘记了离开,不料被她身边的宫女发现,狠狠地呵斥了我,可是公主并没有生气,反而后来经常去那里……我和她……我和她……”
011 有女初长
烟罗突然捂嘴偷笑,煞有其事地盯着刘川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念道:“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刘川之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女儿调侃,不禁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佯装不悦地道:
“《诗经》倒是背得不错。”
烟罗一脸的忍俊不禁,随即又陷入了不解中,她看着刘川之,问道:“那为什么爹爹和公主没有在一起呢,不是说赠了芍『药』就应该‘共效于飞’吗?”
刘川之盯着桌上摇曳的烛火,长叹一口气,低语道:
“孩子,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很多时候不是有情就能终老,我们还有责任和使命。公主远嫁匈奴是为了和亲,维持大汉和匈奴的友好关系,为了千万黎民百姓,而我能做的,便是随她一同跋山涉水,背井离乡。”说到这里,刘川之的眼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