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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玻璃唇 玻璃唇-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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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首看我,呆呆的看我,似从不识得,眉头紧锁,却是疼的——心痛?肉痛?亦或二者皆疼入骨髓?
               只见他举起了那手,啊,五道新鲜的血痕,爬在掌背!
               呀,情急之下,我忘了自己是一只鬼,抓破了他的皮肉,把他的爱情也鞭击,鞭击的支离破碎,万念俱毁,默默哭泣。
               我大惶恐,忙握住他手,歉意,遇春,遇春,对不起……
               话里尽是哀求,亦或,我,也是爱他的?他——那么好,那么完美。
               他摔开了我的手,眼里却有什么在熄灭,渐渐暗了下来。是爱情,是爱情要死了,他的心在一寸一寸的蜡烛成灰。
               皮在颤抖,那孙宝儿的皮,裹着杜十娘的骨,风中的果实一般大悲,这个男人失不起,他那么好,那么好,他是唯一值得拿爱的钱币,兑换那昂贵的爱的。
               转身看齐天乐,他安然无恙,面带嘲讽,不战而赢,升了胜利的旗。
               是啊,我是为了他,才伤了柳遇春的。他自是赢了,赢的体面,赢得没出一兵一役。
               突然恨他,恶他,不想面对他,手指着门,冷冷对他,齐先生,请你走,这儿不欢迎你!
               我不要柳遇春伤悲,孙宝儿是爱他的。
               齐天乐仍是嘲讽,似知我要说这话,为的是良心忏悔。笑了一笑,一副百般了然的姿态,潇潇洒洒的走出门外去。
               我又去握遇春的手,是我错了,应该低声下气,温柔谦卑,遇春,坐下好么?我给你的手包一包哦,它都流血了……
               说着,因悔恨,一滴泪由眼眶里落他手背。
               他却不肯谅解,把我的手推开,那般用力。低声的,命令的,冷漠的,宝儿,请你先出去,让我冷静,我现在需要独自面壁。
               我退出门外,脚步一步慢似一步,想他在身后轻轻的唤一句,唤一句杜十娘初初上岸,他唤的那般爱意充沛,宝儿,回来,我需要你。
               万水千山在短短的距离跨过,而他终没说那一句。
               星沉海底。
               而我当窗看不得,他,让我出去。
               咫尺天涯,我轻轻的合上了门,朝街上走去。
               那是孙宝儿的家,柳遇春却要在那里面壁。他想面什么样的壁?他的手,自己怎么好包扎呢?
               一个人走出小区,杜十娘从水里出来,重临人世,第一次一个人走出来,百般焦急,形单影孜。
               柳遇春,这个带我重临人世的男人,我,已经习惯和他在一起。
               孤单间,身后有汽笛鸣起,声声慢,两下一停,奇怪的曲调,不由回首,齐天乐,他坐在车里,我知他意,那汽笛鸣的是:宝儿,宝儿,宝儿……
               他应是一惯的如此追女人的,随了心,花样百出,百般调戏。
               他停了车,下了来,伸了臂,要揽我进入他的车子。水到渠成,他以为,一切都是应该的。
               不可以!杜十娘,齐天乐不过是在玩爱情游戏,他喜欢玩这样的游戏,看女人为他颠倒,痴迷,屈膝。
               已入他怀,却是一推,遇春,孙宝儿的遇春,他,还在一个人在那儿思量呢。不能让爱就此冷了,成了冰水。她是他的柔,可以解他的硬气。于是狂奔,于是把齐天乐扔在街头,一路不曾喘息,一切都会过去,他会原谅孙宝儿的,他要的是她,怎么会不原谅呢?
               到了门口,怕吓着他,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把门推开,我是一只鬼,走路只要想,就会无声无息。
               我要见了他,拦腰抱住他,千娇百媚的告诉他,遇春,我爱的是你!
               而他却站在衣柜前,不知翻阅什么。一手握在胸口,另一手却翻着衣裳,一件一件,好生认真,也好生怪异。我不由静息屏气。
               终于,那软烟萝睡衣裹着的金钱棺木,百宝居地被他的手端出,慢慢的用受伤的手拂去那衣,衣去箱现,云过月出——原来,他要面的壁,不是什么感情思量,伤悲意义,却是把孙宝儿差谴出去,暗中搜查,现世现报,找财找物,拿去换名换利。
               哈,好个爱情,死的如此快速。
               六百年前李甲一场酒席,就把杜十娘的爱卖了去,六百年后,孙宝儿的一个吻,就把爱也摧毁?
               男人啊男人,只有他背叛你,却不让你背叛他,是何道理?
               不由冷笑,站他身后,白骨嶙嶙而出,在他开箱之际,向他的后背缓缓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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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一线间,";咯哒";一声,箱盖已启,百宝皆露,珠光宝气泄了一室,我的尖爪已穿过他衣,抵了背心。
               心脏在那跳跃舞蹈,红色妖孽。摘?还是不摘?我在忧疑。毕竟是他牵着杜十娘的手再回人世,不该遭如此待遇,引来杀身。
               他却失了手,";呀";的一声,后退一步,显是大出意外,想不到踏破鞋地,突然觅到。亦想不到孙富的家里竟藏这么多齐整珠宝。那箱砰然坠地,四下滚珠,满室皆翠。而我的爪却箭在弦上,隐退不及。只见那爪如入无人之境——裂了帛,碎了锦,直进他那血肉之躯,人肉如纸,原是如此不堪,它敌不过一只鬼爪的袭侵。
               我悔,忙抽手,却罪已成。
               杜十娘,你这只鬼失手杀了人。
               他却不知疼一般回头看我,嘴里还说,宝儿,把这些上交了,你就没事,不要和你爸爸搅在一起!知不知道?他的罪太重。
               他要保他最爱的人。却不知自己已受了伤,流了血,成了病人。
               是命令。
               是哀求。
               也是指点迷津。
               说完话,这疼痛才袭来,他不明白谁伤了他,软弱的要滑倒。问,宝儿,我怎么了?
               我惟有含泪叫他,遇春!
               他却一时失血过多,要睡去,进入大的悲悯。仍顾不着自己的疼,喃喃低语,宝儿,听我的话,把这些交了,一切,都将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了。
               他仍是为她想,不要把她牵进这人世的千丝万缕的盘丝洞!
               忙点头应他,我交,我交。
               他听了这话,才放了心,安然一笑,进入睡眠。
               鲜血在他背上喷涌,我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怎么堵了那肉身的液体,只知用手捂着,不许它流,嘴里喊着遇春,遇春……
               可他不醒。
               杜十娘刹那大恸,为这个男人。
               抱住了他,抱住孙宝儿的爱情。
               以身相捂,想堵住那血肉的窟窿,它巴掌般大,却如毒蛇吐着芯,会要了柳遇春的命,留不住这该爱的人。
               血在流淌,一滴一滴,滴在孙宝儿的皮上,敲的杜十娘的骨头好生疼痛,一如警钟。
               我骨痛如焚,节节被燃,点了天灯——遇春,遇春,你死不得,你是孙宝儿爱的人!
               往事风云般涌。
               六百年前他与李甲同来勾栏,共赴风月。杜十娘站在楼上,因爱而丢了春心,忙的紧锣密鼓的与那李甲打开眉目管司,却对他柳遇春眼角眉梢未施豆大点儿风情。
               他和他是一起来看女妓杜十娘的,杜十娘却因了爱,忘了妓女的职业本色,那是对来客最大的不尊重。
               他却不计较这些,在知李甲要携十娘离京之时,盛意留了一宿,在家中备了酒,宴了请。席间还叮嘱李甲好好待十娘这样的女人,没有半点瞧不起妓女的言语,谈话间对十娘好生敬重,未了只求听十娘一首曲子,说是想聆仙音。临别还送至渡头,以银相赠,算是送给我们二人路上的盘缠,以资顺风。
               说起来,前世为人,现世为鬼,他,柳遇春,皆于杜十娘是有恩的人。
               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正悔间,白光一闪,杜十娘怀里一轻。是谁,和杜十娘抢一个受伤的男人?待细看却是那道士来临。
               我心里一喜,他来,遇春就有了救。
               只见他怒目圆睁,边用目光使了道德审判,谴责于我,边用拂尘扫过柳遇春的身子。只见拂尘过处血液停流,伤口却在,烂红的露着白肉,端地丑陋,直直白白惨惨淡淡地把杜十娘这只鬼的罪恶控诉。
               我一看血止,忙速速跪下,羞愧相谢,谢谢道长相救。
               那道士冷笑,杜十娘,你也知谢?你这只鬼好生愚钝,不悟也罢,却伤及爱你护你之人的性命,真是傻鬼一名。
               杜十娘生前素以伶俐聪颖美貌并重而被世人称道,死了却成傻鬼一名?再说那柳遇春现在爱的护的是那孙宝儿,又不是我杜十娘本人,这道士油蒙了心。
               心下不服,却不敢宣于口中,终是做错了事,只得任人批评。况对他有事相求,自低了三分的头。是的,道长所言极是,杜十娘今后不敢再犯。只是道长好人做到底,救人也救到头,道长可有灵丹妙药赐于十娘,十娘好来医好遇春的伤口。
               他拂尘一扬,轻叹一口,责问道,杜十娘,你即知今日,何必当初?
               好生奇怪,我与那柳遇春除了恩情,何来当初?
               他看我不解,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也是有些事情不知。自于灵丹妙药贫道到是没有,他这伤,需你亲自伺候。
               说罢摇身飘走,刹那不见,惟留我收拾残局,重定山河,待那柳遇春醒了28下抱他至床,诺大的汉子,此刻却双眼紧闭,婴孩模样,那般安详。杜十娘啊杜十娘,你恁地无情,伤他,他,他成了这样。
               忙热水找帕,想把他的伤口拭擦,脱他上衣,却听衣里突的有音乐声,反复回转,只是一句,忙从兜里找来,却是一个长方的小匣,巴掌大,有盖,打开了来,盖上赫然是那孙宝儿的像,这个倒是耳上无痣的,却听里面传来了声音,小柳,是我,速速归队,孙富的案子有了新进展啦!
               是王队,他那铁铸铜打的声我一听便识得他。
               我手里这东西可以传声,显然是个电话,可怎么没那牵牵拌拌,缠缠扰扰的线啊?现代人进化,方便,倒真是越来越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娇声回他,王队啊,遇春睡了,有什么话可否让宝儿我一会传他?
               知他无端恶我,我也偏恶恶他。
               那边传来";嘟嘟";声,显然是机密事件,厌我接了电话,把机挂。
               正擦血敷伤,铃声又响,这次却是门铃响,是谁又来拜访?忙找被把遇春盖好,怕他着凉。开了门去,却是个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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