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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玻璃唇 玻璃唇-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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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男妖精也怕人利用?当真希奇!
               问我?问他自己?
               我娇笑一下,却不说出,谁说不会?
               我是一只鬼,若是一个人,为了坐收名利,难保不利用他。却把话题一转,天真相问,那百宝箱如果现在找到,也该值不少钱吧?
               试他深浅,探他对杜十娘心心念念,可是除了幽思艳想,还有别的目的?
               当然。他笑,我正在找呢。我可不嫌钱多,钱多了会砸死人吗?几千年来没听过这样一起例案。宝儿,听我说,看不起钱的,都是得不到钱的人。
               天,果然所猜非虚。
               人,他是人而已。
               是人,都得贪财,贪色,贪欲。
               正说间,那女佣来了,身材玲珑有致,眉目清山秀水,也算个中等姿色。只见她把一杯黑乎乎的东西递过来,请喝。
               不得不接,为了为人的礼节,喝了一口,苦中有香,香中有甜。
               和遇春在一起,练的知了人世美味。这饮品,真真的叫了个对,卡住了苦甜香,卡住了事事非。一舌的人生百味。
               我在宝儿家也见过,遇春不喜欢喝的。
               呀,不得了,什么力量,令杜十娘突然跌进了那杯,旋涡滚滚,一吸到底,这只鬼急忙抗拒,可是鬼差不打招呼,就押杜十娘去那地府?力做抗争,但浑然无用,一阵昏天暗地——咦,我到了那里?
               却见四处水波浩荡,白纸钱,招魂幡,法号喧天,岸边聚了一大堆和尚,敲着木鱼,念着招魂咒,超度亡灵。
               哦,这不是瓜洲古渡,是谁又溺水而死,花大价钱在水边做这么大的法事?
               杜十娘渐渐走近,却看见六百年前的柳遇春,一身丧服,跪在和尚中把杜十娘超度。
               呀,当时杜十娘可是初死不久,灰到对什么也不感兴趣,竟然连这样的热闹也不浮出水面,看个分明?
               他不是没了银两,要进京城,怎么反而流连在此,超度亡魂?
               不知是谁,好似知我疑问,声音朗朗,传至我的耳中,他把身上的玉佩玉饰皆典当了,才请来这些和尚给你做一场法事。
               这只鬼急忙四顾相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却无人回。
               又是一阵天玄地转,混沌初蒙。却见四周烟袅柳斜,扬花四飞,一团团,一球球,落了又起,起了又落,一如烟花女子,跟了这个,着了那个,终被弃。烟花无着,四处漂泊。
               那是扬花的命运。
               也是烟花的命运。
               一片春色蒙蒙。
               一座寺院就隐在那烟花里,也自带了三分轻薄。粉墙黑瓦,小小柴门,犹如一梦,端的凝冻。
               呀,这不是扬州的法海寺么?是谁,把我从遥遥北京送至此地?
               这只鬼随了一个青衣薄衫的行人,轻轻一推柴门,";吱呀";一声,推不得,梦推开了,门哭着醒。
               里面有个和尚,正全神贯注的烤着个物件,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走近一看,那物件原来是个夜壶,挂在木架子上,被那和尚手里擎着一截小小蜡烛炙拷着,顺天受命。而那和尚亦天地浑忘,专心致志,一心一意的,浑然烤这壶,是此时此刻天地间一等一的大事。
               请问师傅,贵寺......话未问完,那和尚已吓的碰翻了架子,夜壶也滚落在地,塞住的口子开了,掉出了几块香辣辣的块子肉,活色生香的罪证,忙的滚出,肉红汁肥,香味扑鼻。
               而蜡烛烧了那和尚的僧衣一个洞,和尚也不晓得,只顾用脚把肉一阵乱踩,急着毁尸灭证,且灭边说,香客要走前门,你,你怎么从后门里跑进?
               一惯的懦弱怕事!
               那行人长衫一鞠,道,晚生冯梦龙,路过此地 ,打听这寺里可有个出家前叫李甲的僧人?打扰师傅,请见谅了。
               你,你找他做甚?那和尚语音抖动,一如丝线风中颤过,话定音不停。
               晚生有一事打听。那行人毕恭毕敬。
               什么事情?
               据说杜十娘跳江之后,那李甲一直未回家门。有人说他出了家,为了僧人,就在这扬州城的法海寺,师傅可知真有其事?
               你,找他做什么?那和尚语意更颤,再次相问。
               师傅可就是——李甲李子先?那行人见他犹疑,猜测道。
               那和尚把手乱摇,不是,不是,我不是......不敢承认,边说边忙着要逃。
               一惯的遇事就躲。
               那行人忙拉住他的衣衫,师傅不要走,晚生不会把你说出去,晚生正在写一部书,听众人言传杜十娘的故事,不知是真是假,想问问师傅,师傅可否告知一二,晚生这边谢了。那书生打躬做揖。
               写书?那和尚站定。写书立传,如此香艳故事,怎可没了李甲的踪迹?
               是的。
               那和尚听行人如此说,便态度大变,亲热起来,给他找了个蒲团,扔在院中,让他坐了。
               而他自己则边拿蜡烛烤肉,边回忆旧事,滔滔不绝的诉说。
               显是很久没人问杜十娘的故事了,他急着想诉说。一说起来他喜色盈盈,不顾佛门圣地,情难自禁,诉的天花乱坠。
               十娘国色天香,十娘八面玲珑,十娘颠倒众生,十娘神光离合,千好万好,说不完,诉不尽......呀,他如此粉白黛绿,枝枝叶叶的把杜十娘夸赞,可是真的起了悔心,才出了家归了佛门?
               难道他还爱着十娘么?这般把十娘夸赞个不停?
               但——接着下来,他讲到情动,头顶的戒斑也个个发红,一如六个得意的小人,着了红袍,戴了官帽。十娘如何千万人中独独对他李甲动了真情,十娘谁的良也不从,偏偏要和他李甲做俗世夫妇......呀,他这是爱么?
               不,——他这是自爱。
               这是他做为男人一生最得意的事情,把杜十娘抬的越高,他也就越高,谁叫她千般伶俐,万般玲珑,爱却只爱上了他一个人?!
               嫖与嫖自是不同。
               嫖普通妓女也是嫖,嫖名妓也是嫖,嫖名女人嫖来了人嫖不来心也是嫖,连人带心都嫖来了,那才是高人一等的嫖。
               ——他嫖的有脸有面,一觅众山小。
               那行人还要打听,柴门";吱呀";一声,又一个僧人进来,那和尚一见,手脚无措,忙忙站起,要藏了壶,却太烫,一时无了办法,只好哀求,师兄——吉凶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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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新进来的和尚却气势汹汹,他一脚那向架子踢去,壶滚架翻,肉块隐瞒不住,急急逃出那方寸的牢狱,铺呈一地,酱紫深红,一如滚了一地切成块状永不复苏的心。
               他的心,亦或他的心?
               李甲......他可还有心?
               而他看着那一地的肉,竟然要哭,痛彻肺腑,师兄,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一块猪头肉......那和尚面色苍白,手指颤抖。
               李甲,算我柳遇春白认识你一场,你究竟是个什么人?爱心不决,害了十娘,六根不净,还想着偷的吃肉。你既断不了尘念就不要出家,可还怕世人嚼你舌头,偏偏要躲入这寺院中,随我一起剃度。唉,可惜十娘怎么就上了你那好皮囊的当,看错了人............错!
               错的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呀,这个不堪的男人!
               杜十娘,你怎么把一份真心真爱全数给了这个懦弱,自私,虚荣,自夸,对着一块肉也要拿眼泪做诗做赋的男人了?
               谁敢说他没有爱过?
               他爱过,可他的爱就如他的为人一样,挤出来的牙膏,抹出来的果酱,无形无状,无款无式!
               白骨爆长,十爪直击而出,杀了他!挖了他的心!看看他的腔子里可是真的惟有一团糨糊,而不是一颗红的,热的,烫的,在腔子里热腾腾的跳的那个心?
               可又是一阵大混沌,旋了又旋,转了又转,把白骨拧成了麻花辫子。
               有人在耳边说,杜十娘,悟了吧,不值得!
               是不值得,为这样不堪的男人,恨了六百年,简直是浪费时间。
               不过是——一,个,不,堪,男,人,罢,了!
               不值得浪费那么多时间的。
               看错了,掂量错了,阅人无数,可最终爱错了,那么愿赌服输,再开一局,重整山河,谁让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怨,更显得自己当初多么心智不足。
               做鬼,也应该做一只聪明鬼的。
               我睁眼一看,呀,我还端着咖啡在喝,直待醒了那女佣还在我身边说了句什么。
               呀,刚刚明明是那臭道士的声音,他,附在了女佣的身上,又来点化我了。
               可他为什么取了这么个时间地点呢?
               齐天乐笑看着我,宝儿,没见过你这样的喝咖啡的女子,色咪咪的看了半天,咖啡里有美男么?
               我娇笑道,当然有,天乐,这咖啡的颜色你不觉得像一个男人晒多了太阳的皮肤么?说着故意轻轻一呷,好香,我吻上一吻。
               此刻,骨头却无故一震,没有预报,没有前奏,这只鬼的骨头在疼,生生的针扎过——原来,这液体,这颜色,真的真的太像一个人的皮肤——遇春。
               苦香苦香的吻了。
               齐天乐大笑,眼里赞美不尽,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把我拦腰搂住,俯耳过来,宝儿,宝儿,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女子。
               最有趣的?
               他也是杜十娘见过最有趣的男人,若佛捻花微笑,他,必是悟的最早的那一个。
               在齐天乐家倦了几日,《画皮》开拍,剧组熙熙攘攘的开进太原。导演,剧务,化妆师,制片,摄影师,主角配角,一干人等各司其职。大家来来往往,好不热闹,一锅粥似的为这电光声色的东西出着力。
               他们给孙宝儿这皮囊,梳了发髻,着了古装,呀,杜十娘又回到了六百年前了。只是变了身份,是大家闺秀,又一生了。
               杜十娘小时候记忆不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是何等样人。这戏来里父母双全,承欢漆下。
               叫了爹爹,又唤了娘亲,一下子无有的全都有了,突然感到了做戏的好——不过是欺瞒,但在欺瞒的刹那,装做不知,也便是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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