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涛阵阵-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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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为可恨的是，”千山雪此番似乎动了真怒，“那人竟将我族圣花那般轻松写意地远远扔掉了！”
“呃……”上官沐听闻此语，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出乎全族意料之外的圣花被盗一事，虽然令血族大军有了借口冲下天山祸乱中原，但圣花被盗确是实情，更是血族一大耻辱，族人面上又怎会光彩？血莲圣女本人更是大失颜面，想来全族上下心中积郁也是血族此番屠戮如此残忍的原因之一吧。
“不愧是一心意欲嫁祸之辈，”千山雪稍稍平复了心神，语气也转而恢复如常，“那人一身装扮，还有行踪，都着实是诡异的很啊……”
“什么！你说什么！”上官沐听闻千山雪这一声默叹，当下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以致于霍然跳起身来，“你……您……您见过那人？”
“嗯？”先前一直静静聆听讲述的上官沐突然作出如此反应，便是千山雪一时间也不禁为之一惊，只不过转瞬之间便又恢复如常，“我并未亲眼见过那人，否则也不会让他盗走圣花了。”她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是当日那人前来偷盗圣花，临走之际被我族中高手十夜风看到，十夜风于是便动身追赶，一路追他到了荆山附近，又亲眼看到那人将血莲王抛去了荆山。”
“竟有这等事……”上官沐虽然先前已然听柳盈儿讲述了她偶然在荆山拾到血莲王的前前后后，却是时至今日方才得知，血莲王被丢弃在荆山一事竟还有这样一段隐秘。心念及此，他却是又忽地想到了什么，“您方才说那人诡异得很？”
“是啊，”千山雪道，“依照十夜风所言，那人身量高挑瘦削，头戴一顶破旧的黑色斗笠，一层黑纱自斗笠之上垂下，令人无法看清其面容，其人身着一袭破烂不堪的黑袍，袍身之上布满大小破洞，污损之处更是不计其数，他将周身上下尽皆敛藏在那黑袍之中，一如毫无实体的幽魂厉魄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千山雪还在说着，上官沐却已然是惊骇莫名，听千山雪这般说来，那盗走圣花血莲王之人，竟赫然正是那冒充叶正凌屠灭宣宁县城的神秘高手！
“……怎么，你晓得此人？”千山雪注意到上官沐神色变化，心下登时自然也是为之一震。
“敢问那人可是御使着一柄剑性属火的宝剑？”上官沐出言确认。
“嗯……”千山雪略加思索，“正是，十夜风当日曾提起一句，那人手中的火性仙剑威力绝伦。”
“那就错不了！真个是他……”上官沐一双剑眉紧紧锁起，心中更是狂澜四起，无法平静，“他究竟是……”
虽然那盗走圣花血莲王之人神秘莫测，图谋不轨，但先前上官沐万万不曾料到，那人竟然……
身负南疆禁忌巫术驭鬼之术……
暗中击败隐匿江湖的顶尖高手叶正凌，夺走烁天神剑……
假借叶正凌身份屠戮东南十二峰，以一人之力血洗宣宁县城……
甘冒奇险潜入天山血莲族腹地，在道行通玄的血莲圣女看护之下，盗走血莲族圣物万年红，却又嫁祸荆山剑派……
血莲族倾全族战力杀下天山，屠戮中原，多少族内高手日夜奔走寻找，直欲杀之而后快，却始终难觅其踪影……
这一切，竟然尽皆指向了同一个人！
此人究竟是谁……这一切举动用意何在……与莫回首究竟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这一切，而今都还悬而未决……
那神秘高手，果然堪称江湖之中最为神秘之人，同时，却也是最为惊天动地之人……
“……你果然晓得此人！他究竟是谁？”
千山雪一声急语，终于将上官沐自万千思绪之中拉了回来。
“啊？呃……”上官沐陡然间回过神来，方才发现千山雪正略带焦急地望着自己，于是赶忙回答：“此事……此事说来话长，其实我也不知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只知其人先前在中原也曾做下许多伤天害理之事。”话说至此，上官沐眼中悄然掠过一丝黯然，“看他前后举动，只怕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
“原来此人在中原也是这般人人喊打么……”千山雪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我族岂不是与最为痛恨之人同为一路？”这般说着，她的嘴角再度勾起一抹苦笑，“伤天害理的事……我族也确实做了太多啊……”
上官沐听闻此言，登时心下便不由得为之气结，血莲族自杀入中原以来，几乎无恶不作，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致使天下生灵涂炭，市井百姓更是谈之色变，惶惶不可终日。欠下这等血债，千山雪本已是罪不容诛之辈，而今她说起此事，居然这般轻松写意，上官沐又如何不怒？
只是，如今的千山雪虽然容颜绝美依旧，但却已然少了先前的那一分睥睨天下的狂霸气势，若非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将许多天山秘辛向自己娓娓道来的清丽女子，正是那道行通玄，杀人如麻的血族女魔头。而方才上官沐一直静静聆听千山雪讲述，也正是出于这等原因。
同样，此时的上官沐虽然盛怒在心，但看着眼前这样一个与先前大不相同的千山雪，一时间也不好发作，只得将喉间的斥责生生咽下。
“细细想来……当初我族杀下天山，其实也只是意欲称霸中原啊……”千山雪望向远方的双眼之中显出一丝迷惘，“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千山雪的话音渐渐微不可闻，场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听闻此语，上官沐先是一怔，而后悄悄望向千山雪，只见那绝美的血莲圣女此刻却似是有万重心事，神色略显迷惘，一双秀目之中更有一份说不出的迷茫，淡淡的凄凉写在略显苍白的面容之上，却是别有一番慑人心魄的美。
而上官沐眼看着千山雪这等神色举止，一时间心下也横生感慨，也许眼前这位女子久居杀戮的至高位，从未静下心来思量自身，思量天下吧……
半晌。
“其实……”上官沐忽地开口道，“如今事态已然演变至此，血莲圣女你再去思量，只怕也是为时已晚了吧。”
千山雪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缓缓点头。
“更何况，无论事态发展如何，血族本意就已然偏颇太多了……”上官沐继续道，“虽说血族守护血莲王千万年岁月，花中的女子多半复生无望，想来那位天神在天有灵，也定然不会怪罪你们的。只是，你们一心欲图霸业，现如今更铸成大错，你以天神传承的天罚神力行那伤天害理之事，这才是真的令那位天神心痛叹惋之事啊……”
听闻上官沐言语，千山雪却是猛地一震，霍然抬起头来看向身旁这位男子，眼中满是复杂神色。
果真是这样么……她不禁在心中这样念着。
“退一万步说，便是真心欲在天下扬名立万，也有其他门路的，”上官沐语重心长，“似你族这般疯狂屠戮，结果只是凶名满天下，令人谈之色变。莫说今日败了，即便是胜了，又哪里会有人真心敬服？古语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以你族这等暴虐手段称霸天下，即便现在无人能敌，将来也定会引得天下人群起而攻，霸业绝无持久之理。”至此，他略一停顿，随后话锋一转，又道：“以你族这等势力，以你本人这等修为，本是可以造福天下苍生，令我辈钦佩，令寻常百姓世代感恩戴德的啊……”
这般说着，上官沐喟然长叹一声，随即望向了那不知名的远方，却似是被勾起了一些心绪。
“原来……是这样么……”千山雪却在此时幽幽地开口道，“枉我族多少代先辈呕心沥血，打造出血莲族十万大军，只为有朝一日可以令天下侧目，到头来，却终究抵不过‘仁者无敌’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么……”
上官沐闻言，当下也便收回了望向远方的目光，转而迎上的，却是千山雪那一双比任何时候都更为清澈的双眸。
“今日听君一席话，雪儿死也无憾了……”千山雪深深看着上官沐，玉一般的面容之上也悄然浮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动人微笑，“……你……当日为你挡下了那一击的女子，想来便是你心爱的人儿吧……她如今可还安好？”
听闻此问，上官沐的心自然瞬间沉了下去，面上所有神采也立时消失无踪，当下他也只是垂下头去，陷入了沉默。
千山雪眼见此景，当然猜出了上官沐的回答，她心念电转，思虑片刻，却是又道：“那，你……你可否将那姑娘的境况向我大致叙说一番？若她还未形魂俱灭，我这里……或有疗愈之法……”
“……什么！你说什么！”上官沐闻言，登时便来了精神，双眼立时便瞪得滚圆，便是千山雪都被他吓了一跳。
片刻之后，上官沐方才终于稍稍平复了内心激动，而后更不迟疑，当下便将程雪瑶的情况向千山雪大致说明。
待得上官沐说罢，千山雪思量半晌，方才自怀中摸出一朵花来。但见那奇花巴掌大小，无根无茎，大小花瓣包卷在一起，层层叠叠多达数百片，却又仅有四片与花瓣相似的花叶，而那数百片花瓣与那仅有的四片花叶，更尽皆是鲜血一般的猩红之色，赫然正是血莲族圣花万年红！
“你这是……”上官沐生平首次见到血莲王本尊，当下自然是万分惊愕。
“先前我便向你说过此花的由来，”千山雪道，“万年红内蕴天神精血，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奇效，实是世间多少天材地宝、灵丹仙药也绝无法望其项背的。虽然它无法令花中寄宿的女子复生，但若救程姑娘，兴许还有一线希望。”口中这般说着，千山雪竟是素手轻挥，将血莲王递给了上官沐。
上官沐赶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巴掌大小的奇花。奇花入手十分轻盈，更有淡淡馨香不时飘入鼻端，端的是蕴有天地灵气之宝，而上官沐久久地端详着手中的血莲王，一时间也不禁看得痴了。
少顷。
“这……这花，这花你……你就这般送给我了？”上官沐蓦然回过神来，当即便不可置信地望向千山雪，“这……这可是你族守护了千万年的圣花啊！”
“血族不再，又哪里还有圣花一说……”千山雪面对上官沐不可思议的神色，却只是略带忧愁地淡然一笑，“你我今日能在此相遇，实是上天缘分安排，君暂时抛下了血海深仇，陪雪儿走过这最后一程，雪儿心中真的很是感激，而雪儿方才听君一席话，如今也明白了许多……”
“你……”上官沐想到了什么，看向千山雪的目光也渐渐转为柔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哪怕是嚣张一世的血莲圣女……
“雪儿命数已尽，心中纵然有万般悔恨，如今也为时已晚，”千山雪轻声道，“这血莲王，便权当是雪儿最后的一点心意吧。”
一语落定，千山雪缓缓伸出手去，纤纤素手最后一次温柔地碰了碰上官沐手中的血莲王，而后又轻轻收回，放在了膝头。
“愿万年红可以救回程姑娘性命，雪儿这就去了……”千山雪轻声道出了这最后一句话儿，而后便悄然合上了双目，却好似安然入睡一般。
而上官沐却清楚感到，眼前这绝美的女子周身的生命气息在飞速流逝，只是片刻工夫，便再也无法察觉……
自此，千山雪再无任何动作，竟是就这般悄然逝去了。而她的嘴角，还依稀残留着一抹摄人心魄的淡淡笑意……
叱咤天下的血莲圣女悄然长逝，血莲族，这一个拥有着那样美丽的来历传说，那样美丽的使命的灵异部族，也终于化为了一道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