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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同时代的游戏-第27章

小说: 同时代的游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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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它这种告密或者说背叛的计划内容受到指责,不能说是错的。本来,原重治的政治思想确实复杂,因此,难以把他的通称名字单纯化,原因是他的思想具有各种各样因素。原重治的思想直接用语言表达它的意义,在当时,不论是峡谷也不论〃在〃,也许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论是原重治本人,也不论责难他的人们,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关于原重治的政治思想,盆地的所有人都明白,它使村庄=国家=小宇宙确实遭到巨大紧张的折磨。

父亲=神官一概不用日本国或者大日本帝国的年号,他给我上斯巴达教育课时说,庚戌年的初夏,原重治的政治思想即将公开化了。事情是从大逆事件①的有关人员遭到检举开始的,当时身为我们当地村政府村长助理的原重治,开始受到巨大烦恼的折磨。他的烦恼日渐加剧,翌年,也就是辛亥年,报纸报道对幸德秋水等十二名执行死刑,原重治的苦恼此时达到顶点。但原重治并不是陷于正义之人的苦恼,而是疯狂者的苦恼,等于一个常态的人偶然地被略带正义色彩的悲哀之情所困扰的苦恼。原重治对于大逆事件的被告们,特别对于执行死刑的十二人,强烈地表现了一个两面派的感情。他读了幸德等被处死的报纸那天,便去了峡谷的邮政局,提出要拍一份长篇的抗议电报。收报人是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也就是这个时候,日本在外的使领馆也接受了各国的社会主义者们对幸德等人被处死一事的抗议。这是考虑村庄=国家=小宇宙真实态度时重要条件,妹妹,原重治的电报也可以算作国际性的抗议活动中的一项,就其体裁来说也是完全相应的。但是,原重治的从国内拍发然而实质上等于国际电报的电报,被他的亲戚邮政局长留下来没有发。本性温厚的原重治看到亲戚坚决扣下电报没有发,也就没有逆形势而动固执下去。但是原重治做了十二个土偶,运到大白杨树的树根处,放在那十铺席宽的悬崖上,供奉起来。从给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拍电报以来,对于原重治的行动一直特别注意的邮政局长,把所有土偶全给打碎,把原重治带下山来。此时已经再也不能让他坐在他自己细心整理好的村政府助理的办公桌前了。在家闲居的原重治又做了十二个土偶,把它们收在古老宅子的深而广的堂屋带小栅栏门的龛里。这样,既供龟井铭助,又供这十二个被处死者,足见原重治家供奉的人物也够复杂的了。

①明治43年(1910)对社会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诬陷并实行残酷镇压的事件,受检举者达数百名之多。诬陷他们计划暗杀明治天皇,以〃大逆罪〃对26名起诉,宣告其中24名死刑。翌年1月对其中的幸德秋水等12名执行死刑。也称〃幸德秋水事件〃……译注。

从原重治这一系列行为来看,可以感到,他对于因为大逆事件而被处死的人们是爱惜的。但是,从最近以来他的新的行动来看,和他以前的倾向正好相反。傍晚,峡谷的道旁这里或那里照例三个人一群五个人一伙肩挨肩地站着聊天,这是我儿童时代每天习见的光景,原重治对每一个小圈子人群都是伸进头去,也不管他参加进来之前人家谈的话题是什么,总觉得他现在提出的主题才是最重要的,表现得十分自信地谈幸德秋水等人的事。但是人们也看得出,原重治所谈的并不是他实际上由衷的思想内容。他苦恼甚至失掉正气地苦苦思索的是,村庄=国家=小宇宙对抗明治政府的树立国权而发明的户口登记双重制的策略。原重治怀疑到,我们当地的隐蔽组织已经濒临危险。参加到路旁人群聊天的原重治说的话只是这么几句:〃可怕,真可怕!〃以及〃添了麻烦,麻烦透了!〃还有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家伙所以才糟糕!〃在每个人群里说的都是这样简短的慨叹和一成不变的词句。

〃新制中学的棒球比赛,自己在第二垒。教练没有暗号,第一垒的人就来盗垒。没有办法,只好下决心封死而往第三垒跑。这个时候大多这么喊:'净添麻烦,麻烦透了!'或者:'因为有这样的家伙所以才糟糕!'那片言只语的根源,原来在原重治那里呀……〃

〃本来我们这地方就有这种成语,也许就是原重治使它恢复起来,给它加上新的意义而开始应用的吧。不过一旦和原重治挂上钩,我想,那些话一定会传到峡谷和'在'的最后一批孩子们那里,而且一直传下去。〃

〃不过,我们有时也不由得喊一声:'可怕,真可怕!'可是原重治这么喊,他是以什么为对象的呢?〃

〃大逆事件起了导火线的作用,和幸德秋水的出生之地只有一个山脉之隔的我们这个地方,无不担心有组织地背叛国家一事暴露出来。因此才喊:'可怕,真可怕!'以及,'添了麻烦,麻烦透了!''因为有这样的家伙所以才糟糕!'这样恐慌的慨叹中,还有一个没有说出的核心问题,也就是打算在外部揭发之前,主动地把户口登记两重制的弄虚作假改正过来,这在原重治的表情上已经隐隐约约地表现出来。不过,把原重治称为〃牛鬼〃,是因为他那难以言状的恐怖和焦躁更加升级的缘故。〃

第三信 〃牛鬼〃和〃黑暗中的神〃

(四)

妹妹,细雨霏霏的这一天的谈话,给了青年人以启示,他开始用于他的戏剧构想中了。于是,我们的村庄=国家=小宇宙的一切神话与历史本来无法用戏剧表现的,现在至少可以拿它作突破口,开始写作以原重治〃牛鬼〃为主题的脚本,我先写出梗概交给了导演。我也参加了排练,这倒不是我因为我没有这种经验才去参观,而是大多由于这事太出乎我的意外的缘故。他的剧团中的两个男演员一个女演员头一天就刺激我,因而引起我们当地的老年人的愤怒,现在已经得到谅解,恢复了以前状态。但是,这两位男演员今天的姿态却不伦不类,当然,既然是排练,穿什么衣服本来无关紧要,但是那位细高挑的演员穿一件淡色的运动服上身,外罩一件旧睡衣,脖子处露着汗衫。另一位筋骨粗壮中等个头的男演员,光着上身斜挂一条布带,穿一条藏青色裤子。那位小个子女演员,穿一条黑色紧身运动裤,包着她那弯弯的两条腿,头上戴着我演出台本上没有写上的纸糊的〃牛鬼〃大头。

那〃牛鬼〃大头一个大人两臂都搂不过来,纸糊的涂上墨,与其说是牛头,不如说它是羊头更合适。只是牛头太大,盖过了演员的胸部,因为太沉,演员只好托着它的边缘。我看着女演员这副模样,不能不怀疑导演是怎么理解我的原作的。我写演出台本时就把受到大逆事件冲击的原重治作为中心人物,出场人物一共三个人,因为演员只有三个人的缘故。

人物a称为原重治第一,因为幸德等人被处死,深感惊恐,表现原本是村长助理的心声。实际的原重治没有把他内心的声音,也就是把不能说的中心思想,对于峡谷以及〃在〃的路旁少数人聚集的人群说出来。但是当他发出〃可怕,真可怕!〃以及〃添麻烦,麻烦透啦〃!〃因为有这样的家伙所以一定糟糕〃的时候,他却把应该表现真思想的那些话压抑在内心里了。那些话,五十年后作为安魂的行为,替原重治说话的人就是原重治第一。人物b是原重治第二,他才是我们当地的户口登记二重制阴谋的直接策划者。为了抵抗全部纳入明治政府权力之下,组织了村庄=国家=小宇宙机构。他就是对付峡谷的原重治的那个〃在〃的原重治其人。人物c是第三原重治,苦恼的结果终于发了疯的前助理。用语言表现这个人物的疯狂是这样的:他不分峡谷和〃在〃的人,看见人便走上前去大喊一声:〃叭!〃那喊声象牲口的长嘶一样,用这喊声吓唬对方。原重治除了这一声〃叭〃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话,但是他却成了从早到晚在峡谷和〃在〃紧赶慢赶似地到处转悠的大忙人。

〃那就从'叭!'这一声喊开始吧。〃导演决定从原重治第三有关的细节处开始排练。他说:〃这场戏从开始到结束都有戏。要从肉体到精神,各个部位都能让观众理解是那么回事,好,开始'叭!'〃

效果确如我这个外行所期,扮原重治第三的演员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一齐练,而且练个不停。两个男演员一个女演员所发的声音并不特别大。可能是边练习腹式呼吸边喊〃叭!〃那喊声倒也象牲口的长嘶。那位晒黑的皮肤细高个的男演员上身没有一点赘肉。他喊的一声〃叭〃使大家为之震动,仿佛一架使用过度的老机器一般。那个中等个子筋肉强壮的,他的效果比较好,似乎调动了内脏的力量。这个膂力过人筋骨强壮的汉子立刻汗流如雨,相比之下,那个瘦高个子像个玉米秆的男演员却是浑身干燥。似乎受过这位导演特别形体训练的女演员,虽然手里提着那纸糊的牛头,可是她那一声〃叭〃,却显得鼻息很粗,那双弯弯的腿甚至打晃。但是那导演的姿势,也是他的静止的、意识化的形体动作之一,他上身直挺挺地收着下巴颏盯着这三个人,好长时间没有示意休息。

妹妹,执拗而反复地练习这个〃叭〃,究竟有什么意思,我在旁边看着直着急,直发火。不错,扮发了疯的原重治第三的演员确实需要锻炼,喊这个吓唬人的〃叭〃应该表演得更好。但是其余两个演员为什么也必须跟着练?因为峡谷的原重治疯了,那就得让扮演多年深受其苦的〃在〃的原重治的演员也跟着喊?我为了这个人物,从传承中摘了固定的话作台词,那就是:〃喏,去吧!〃我以为这是他独特的语言,在演出台本里已经准备好。

关于原重治的传承上,〃在〃的原重治的话是〃喏,去吧!〃它和峡谷的原重治吓唬人的话〃叭!〃在人们的记忆中是成〃对〃的。把峡谷的原重治和〃在〃的原重治这成〃对〃的两个人形象如实反映出来的,就是这成〃对〃的话。在峡谷和〃在〃,一个户口两人共有的花招,这成〃对〃的两个人并不是总这样,关于原重治名下的户口有两个男人的事,起初这两个人性格和孪生儿差不多,他们温和而有些腼腆,只从表面上看,无一不是善良的人。但是〃对子〃的一方的峡谷的原重治,由于受到幸德秋水等人被处死刑的冲击,所以就一面大发慨叹:〃可怕,真可怕!〃〃添了麻烦,麻烦透了!〃〃因为有这样的家伙所以才糟糕!〃一面到处乱走乱窜,〃对子〃的这一方的命运也产生激烈变化,另一方的苦恼也就开始了。

紧接着,峡谷的原重治就因为按其政治思想订立的计划只好藏在内心所受的痛苦,发展到不论见了谁一概喊〃叭!〃到了这个程度,〃在〃的原重治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过他那平静的农耕生活了。他放弃了田地,跟在他那疯了的伙计后面,愁眉苦脸地随着他到处瞎转。每当峡谷的原重治喊〃叭〃喊得不要命的时候,他就十分委屈怯生生地走到他跟前说:〃喏,走吧!〃连哄带劝送他回峡谷的家。妹妹,我想象此时此刻〃在〃的原重治说服峡谷的原重治所用的语言而写了导演台本。那台词是:

〃喏,走吧!像这样随便恐吓咱们当地的同胞,结果会是怎样呢?难道被恐吓的人们根本就不生气不发火?你平素就很细心,所以你一定知道大家是在可怜你。你对这样的人追着不放,你用那通红的充满怨恨的眼睛盯着,大肆恐吓,人家会怎样对待你?喏,走吧!今天挺好,还没有对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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