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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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环忙作势打断她的话,容娘却微微笑了一笑,道:“你说的很好,很有趣。”
孝儿娘欣喜的听着,容娘却没有再说,她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得悻悻去了。
谁料这边方走,那魏老三又来,吵吵嚷嚷的要见小娘子。容娘见小环拦不住他,便在屋里头道:“魏老三,你有甚事,在外头说来就是了。”
魏老三唧唧歪歪的说了一通,大意是要借钱。鉴于他游手好闲的历史,容娘不免追问他借钱何用。
“小娘子也晓得小的,好吃盅酒。如今小人浑家厉害了,有两个钱,藏得死紧。小人已是两月未闻酒味,手脚无力的很,但望小娘子体谅,借几个钱打酒喝!”魏老三借钱借的无比自然。“若有赏的,小的感恩不尽。”
容娘恼他为人,小二小三那样懂事,原来是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爹,亏了当初为他去求麦种,如今看来,倒不如将麦种磨粉蒸了饼吃了。
“魏老三,你种的麦如何了?”容娘问道。
外头魏老三懒洋洋回到:“自是在田里,有老天看着呢!”
容娘心道,这麦子看来是无望了,当初也是自己一时兴起,轻信了他。虽费钱不多,然一桩事情未办成,终究心头不畅。那魏老三又在讨钱,容娘不由恼道:“你娘呢,你可照顾着她些?”
“我娘在床上躺着哩,还有气儿!”
容娘何尝见过如此厚皮的人物,一股子气便冲了上来的,堵住了嗓子眼。“你,你便如此无赖?”
魏老三也不急,慢悠悠说了一通话。
“小娘子,人生短暂,得过且过哩!麦子种在地头,不到时辰,自然不会钻土;我老娘,柴火烧到后头,要灭也是没法子的事;便是小人我,当初也是小有家产,如今这样落魄,也是命中注定,偏天老爷还要埋一条酒虫在小人肠子里头,便是老天要我喝酒,就喝呗!
末了,魏老三尚补充道,“小人却不做那悲悲切切样子,有酒吃酒,有肉吃肉,有力气便做点活计!若是金人来,命都难保,有钱也没人将我葬了。”
容娘子心中惊醒,魏老三说的那样浅显道理,麦子自然是要些时辰才能发芽,人老了自然要死。人生,到了哪一步,自然便走那一步的路罢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耳边传来魏老三粗噶的声音,却是在催容娘借钱。容娘心中仍是有些不喜他,却也叫小环给了他几个钱,只欲打发他走。
谁料魏老三自作聪明道:“我家小三回来说,老师听了些闲言碎语,便茶饭不思。照小人来说,规矩便是个狗屁,无甚用处。谁知道能活几年,若不恣意些,白费了岁月。”言罢,拿了酒钱扬长而去。
白费了岁月?容娘将魏老三的话好生咀嚼了一番,心中哀哀叹道,原来我是在白费岁月!
自魏老三去了,庄上那些婆子,竟是断断续续来往不停,扯东扯西,或要容娘断些家事,或与容娘说些苦恼,求个帮助。容娘的心中被各人的悲喜占据,自己的那些事倒排在了后头。
邱庄头这几日也不停来请示庄上事务,容娘心道,原来我喜欢这些事务,竟是老天叫我喜欢!于是打起精神与邱庄头商议,安排。春天暖和,正是孵蛋的好时机,容娘叫庄头卖掉一半的蛋,其余皆用来孵小鸭。庄头点头称是,爽利地转身安排去了。
容娘请庄上老人看了日子,选了初八这一日,复课开学,宅子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春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新翻的泥土气息。围墙的青瓦上,不知何时生了一层薄薄的青苔,桃树下的小草似乎一夜之间泛绿,桃枝上,小小的花苞也冒出来了,春天,来了!
在一片水雾之中,泥泞的官道上,翩翩郎君,骑着白马,正往庄上赶来。
第六十一章 虚假
小儿们清脆的童音从院子里飘到田野中,忙碌的农户们无声的裂嘴笑了。
容娘带小儿们读了一回《三字经》,又指点着写字。院子里桃花盛开,粉红点点,野草青青,草茎细长,叶尖上挂着晶莹雨滴,正是春光正好。容娘瞧了一回春色,心却远远的飞去了临安,不知六郎所谋,到底如何?
春雨脚步轻盈的从垂花门进来,她明日要回城,十分欢喜。
“小娘子,二郎来了,可要见?”
容娘一愣,才想起此二郎是许久未来的赵东楼。她忙点了点头,道:“请去书房。”
春雨奇怪的瞧了容娘一眼,忆起先前小娘子说过的不见小郡王之语,如何今日又要见了?然容娘若有所思,并未理会她。春雨也不管,高高兴兴的去迎赵东楼。
乡间的书房,不过是摆设。容娘来的匆忙,并未带甚书籍,不过是打扫干净,邱庄头来时也在此商议些事。
赵东楼一脚踏进,容娘立在一旁相迎,款款行了礼。赵东楼不由瞧了几眼,不过一身藕荷色的衣裳,衬得容娘如玉般温润。还好,今日未带那支碧玉簪。
小环奉上茶,正是赵东楼喜欢的微烫,他不喜太烫,不耐烦等茶凉。能在容娘这里耗上这许久,真让自己惊讶呢!对面的小娘子又瘦了些,反显高挑了。嗯,脸也瘦了,往日圆润的脸型如今拉长了,那一分稚气脱得干净,益发,——显出少女的柔美!
赵东楼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也不说话。容娘感受到那份逼人的视线,心中未免不安,欲退也无处退,要进么……?
“赵郎此来,可是有事?”容娘抬眼,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笑意。
赵东楼嘴角一勾,眼中带了几分欣赏,偏懒懒道:“定要有事才来?”
容娘语塞,小嘴微张,却又闭上。赵东楼此人,异常奸猾,若是你急,他偏缓,就是不让人如意,皇家的血统果然特异!容娘转身,书案上堆了几册旧账,翻一翻,也有些有趣的消息在里头。
赵东楼十分愉快,佳人虽丝毫不露愠色,然转身转的急了些,裙裾打了一个旋儿,如急流中的一个漩涡,暗示着底下的礁石。容娘垂首看账,赵东楼正可以看到她的侧脸,睫毛深长,掩映着下面黑葡萄似的眼珠,小巧的鼻子,圆润的下颌,唇色虽淡了些,然那线条之柔,让人不可想象。这却是老天爷捏出来的一个妙人儿啊!
赵东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呼了出来,道:“这些日子可好?”
容娘翻账本的手顿了一顿,睫毛一抬,漆黑的眼珠子望了过来,那神色却与年前大有不同,有些情绪沉淀了下去,叫人看不透彻。到底,是受委屈了。赵东楼皱了皱眉。
“甚好!”容娘轻轻答道。
赵东楼冷哼了一声,嘲笑道:“好甚么?徐家竟如此小气,拿你当筏子使么?连年都未接你回去。”
容娘惊异的看过来,好奇他对自己之事知之甚详。“也没什么,村里人经常来往,很是热闹呢。”
赵东楼紧紧的盯着容娘那张淡淡的脸,竟然凭空有些生气。“如此不累么?”
容娘愕然,手头的账本滑下,心头莫名有些慌张。她嗫嚅道:“累什么?”
“假模假式,装模作样,明明受了委屈,却只装在心里头!你连怨恨都不敢么?”赵东楼的话如箭矢,一簇簇,带着呼啸之声,向容娘逼近。
容娘又慌又怒,她咬了唇,道:“你莫乱说,是我做错了事,受些惩罚,也是该当的。”然心里开始隐隐作痛,她不知这痛自何处而来,又将至何处而消。她的手死死的按在账本上,只觉对面这人,十分讨嫌。
赵东楼却是不依不饶,他那张嘴,在临安也是出名的厉害,些许几个人,要舌战,是从来不在话下的。
“是你做的错事么?怎么我听说是你家的甚么娥娘,不是偷偷抬进李家去了么?你这般好欺,难怪老夫人一句话便将你打发到庄上来。左右你不过是徐府的一个养女,断了你这条路容易,对外也好交代!若是他徐家血脉出丑,却是如何也抹杀不掉的!”
容娘心中大痛,她按住胸口,只觉心里被一只巨手紧紧揪住,不停挤压,将里面的鲜血活活的逼出来。小环吓了一跳,忙扶着容娘坐下,又朝赵东楼求情道:“赵郎,你莫吓小娘子,她够苦的了。”
赵东楼冷冷看着那个面无人色的小娘子,心里疼惜,然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如再逼一逼,好过她强颜欢笑,为徐府,为六郎,泯了自己天性。
“我家有五娘、六娘,看见新鲜样式的衣裳,便会嚷嚷着要做;若是谁得了甚么好首饰,另一个必定哭哭啼啼说爹娘偏心;吃穿用度,不能有一丝区别,否则,便要闹得阖府不宁。不高兴了,嘴一扁,便说吃不下饭;要她们做女红,便娇声娇气说扎痛了手刺破了皮,要好生安抚,才肯再次摸针……。容娘,这些,在徐府,你可做过?”
容娘双手紧紧攥住裙子,心中茫然一片,撒娇,攀比,哭啼,也是有的吧,当日在旧都,好似爹娘对自己,也是十分宠溺的。
“容娘,从未如此做过,是么?你当他们是亲人,却小心翼翼,从不生事,便是落到如此地步,也只说自己的错,而不敢去埋怨徐家的冷漠自私?你心里,也想要有个自己的去处,是么?你当六郎能给你,是么?”
赵东楼的话语,便如冰雪般,让人冷彻入骨。容娘纤细的身子发着抖,她的双手紧紧的环抱自己,纵是小环,这一回也温暖不了她的心。
难道,自己便是如此的想法么?想尽办法得到徐家人的欢心,只求一个落脚之地?难道自己对徐夫人的濡沫之情,也是自己的刻意之作?难道,对六郎,也不过是自己的虚伪之举……?
不是的,不是的,六郎那样的温暖,那样热的唇,自己的心跳的那样的快,决然不是假的!
容娘蓦地站起来,她的嘴唇颤抖着,深幽如潭般的眼珠子狠狠的盯着赵东楼,她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心里如藏了一窝火,烧的厉害,容娘无解,眼角瞥见书案上的账本,便一手抄起,朝赵东楼狠狠砸去。
“你胡说,你胡说,你这个纨绔,只会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你什么都不知道,乱嚼舌头,呜呜……。”
洪水决了堤,势头凶猛,连赵东楼也无法可想。他抬起手臂挡了一挡,到底小娘子力气不甚大,账本打在身上也不甚痛。
桌上的笔砚之物,椅上的团花软垫,但凡能得手的,容娘统统抄起,连同一腔怒火,朝赵东楼扔去。别的尚好,若是笔墨沾上,却是不好出门。赵东楼无奈,只得挪移躲避。
谁料容娘边哭边仍,还不解气,掷了账本之后,手头无甚可扔,见到桌上的那只茶壶,便也抄起朝赵东楼扔去。
所幸茶水已冷,也没打中,不过是浇在赵东楼的衣角上,白袍湿了一片,配着些茶末,分外明显。
茶壶撞倒地上,“哐当”一声,碎成几片。
屋中瞬时静了下来。
容娘呆呆的站在那里,前方赵东楼,脸色尴尬,身上狼狈不堪。地上,碎茶壶,破账本,都在告诉容娘,方才这件荒唐的事情,确实是自己做下的。
这就是自己,如一个悍妇般,大喊大叫,还,——打人!
呵,果然,我便是他口中那个装模作样的人!
容娘心中,有些东西便如这茶壶一般,碎了。她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