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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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娘想了想,道:“待郎君回来,我与郎君商议。”
六郎看了看她认真的神情,心道,原来她对大哥,是那般的信赖。
守中回屋时,容娘正在吃药。那药又苦又涩,黑稠汁简直像在喉咙上挂了一层一般,那汁液已经下去,味道却长久的停留在口中。
容娘扪着胸口,肚腹里又翻涌上一股药味,似要冲上来一般。容娘干呕了一阵,泪水都逼了出来。
守中皱了眉头,一手揽了容娘的肩膀,一手接过婢女手中的温茶,递到容娘唇边。
容娘稍稍抿了一口,将喉咙里味道冲淡,便将茶盅推开了。肚腹里已有那么多汤水,再用茶压,只会更难受。
守中将容娘拥到榻上坐了,手掌带些力,顺着她的脊背抚下去。容娘素来喜欢如此,温暖而舒适,似乎如此可以将身体里的一切不快、抑郁抚平,将他的力量注入进去。
容娘抬头,勉强笑道:“这药也太难吃了。幸亏一日只吃两回。不然,真不想吃呢?”
她的颧骨边带了干呕挣出来的一抹红潮,眼睛如墨,湿漉漉的。有些脆弱的模样。
守中伸手将她腮边的泪水抹去,道:“耐心些,要吃几个月呢。若寒气积在体内,恐出大症。”
容娘将头依在守中胸口,闭眼平息了一会儿,便唤婢女去倒热水过来给二人洗漱。
婢女倒了水便退了出去,她有些惧守中,恰这二人相处又不喜旁人在侧,故此两全其美。
容娘要下榻给守中绞帕子,守中将她按下。自己大手绞了,递与容娘。容娘羞赧,不由嗔道:“郎君怎可……?”
守中扬眉,道:“为何不可?快些,莫待水冷。”
两人共一个盆里洗脚。容娘的脚小而白,守中的脚大而粗,如两条偌大的黑鱼旁边,游着两条巴掌大的白鱼。不小心碰到,他的脚边便如一把镰刀一般,长满了锯齿,一下一下的割人的细肉。
屋内只有盆里水响。容娘心里有事,便偷眼去觑守中。守中却看着桌上蜡烛,有些出神。
他的侧脸如山岩一般峻峭,眸子半敛,嘴唇紧抿。
容娘已是第二回看到守中如此了!
她的心里有些明白,郎君定然是有心事。而且。是糟心的事!她隐隐约约能猜到方向,却不明白究竟。若他不说,军中的事情她也不好问。
容娘的脚悄悄的爬了过去,缠上他的脚,去给他擦洗。脚趾、趾沟、脚背、脚跟、脚踝。脚踝下的凹陷处,沿着边沿,到了足弓。容娘擦得认真,脑袋低垂,两只眼睛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脚底活动。
大脚忽地动了一下,继而直接提起,将容娘的两只脚拢在中央。大脚接过动作,足底干裂之处擦过容娘的足背,粗粝与细嫩的对比,生生的勾起一阵战栗,直引到容娘的心窝里头。
容娘的头垂的更低,脸上滚烫,不敢抬头。
一双大手将她从凳上抱了起来,直接抱在温暖宽阔的胸膛里。守中抽了一只手,取了帕子,将容娘的脚擦干净。自己却直接趿了鞋子,抱着容娘往床那头去。
容娘悄悄的钻进被子里头,后面守中踢了鞋子,贴身抱了她,潮热的鼻息便在容娘的耳旁,直将容娘熏的昏昏沉沉。
守中咬了一口容娘的耳垂,沙哑的嗓子暗示着情动:“怎么,有心事?”
容娘内心挣扎的很,两人如此相处,堪称举案齐眉,她不愿离开他。但……!
“郎君,我留在此处,是否令你为难?”
话仍是出了口,她心里很有些惧怕听到守中的回复。
守中的大手箍紧了容娘的细腰,沉声道:“无妨。战事已了,暂且不会有事。你陪我在此过年,年后昌明要回去,你再回。”
容娘心中沉了一沉,然而她心中亦明白,回清平是不可避免的。此时北边战事刚定,人心浮躁,将领们所做之事仍多。她若留在此处,难免会束缚守中手脚。
守中见容娘不动,大手用力,将容娘翻过来与自己相对。他的眸中尽是抚慰,言语平淡,却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你放心。我已写信回家,给婆婆与娘说过了,你身子不好,不宜奔波。待明岁身子好些,再送回去。惠娘,——娘已经做主,许给成大郎。婆婆也不会再说你甚么,你安心在家等我,待这边安定了,我派人接你过来。”
容娘心中便如潮水漫上了河滩,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将滩边卵石漫过,泛起一层挨挨挤挤的泡沫,将心里挤得满满的。
她抖索着伸出自己的两条细细的胳膊,攀上守中的脖子,因激动而红润的唇亦颤抖着,声音简直柔软无力,断断续续地抽泣着问道:“你……,你便不问我是否真的温容么?”
守中翻身,将她压在下面,嘴捉了她的唇,咬了一遍方道:“傻子,我自然信你,你是我妇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请帖
六郎无奈的走了,快拐入主街时,他回头看了看。那处缓缓闭合的大门里,大哥与容娘一前一后,正往里走。他回头看时,容娘正掩嘴咳嗽,大哥回头,隔得那么远,他竟能看见大哥轻蹙的眉头。大哥等容娘过去,手轻轻的拢在容娘的腰际。门终于闭合,那个场景却似透过厚重的大门,印在了他的心里。
大哥不会让她受委屈!
冬日的风刮得脸上生疼,他丝毫不觉,只顾催马前行。两侧零落的房屋如飞一般往后撤,光秃秃的树木在眼里如一道影子一般一晃而过。荒芜的田野,孤寂的山峰,远处灰蒙蒙的天幕,他都知道,他都能看见。可是他的心似乎是静止不动了,那些心外之物于是也不动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十六岁时做的梦仍然那般清晰,可那只手,已经交到了敬爱的大哥手里。
他们的背影重叠,看上去是如此般配,令人艳羡。大哥那般刚硬的性子,也知道呵护、宠爱着她。他们不经意间一个眼神的交换,大哥脸上便要柔和几分,容娘,容娘……,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大哥的意图!
尽管她垂了脸,可他竟然能清楚的看到,她微微弯起的唇角,不经意间带了媚意的眼梢,脸上如珍珠般润泽的光芒!
他不能给的,大哥给了!
他亏欠的,大哥也给了!
这个念头简直叫人疯狂,徐守礼再次用鞭子抽了马臀,如痴如狂的冲向不知名的前方。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是纯真。但因那时年少,不懂经营,情之一事,便难持久。
多年过去,他们变了模样。甚至变了性情,变了地位,身边人来来往往,世上风情千变万化。那一份过往。只能存于心底,慢慢的任岁月模糊,或者吞噬。
放弃,或不放弃,都无关紧要了。
容娘这边,却收到了一份出人意料的请帖。原本容娘以为,那邀请自己一聚之人,乃是沈观察的正室,心里正疑惑六郎所说之话。她到底留了一个心眼,打发婢女赏了一吊钱给那送信之人。顺便打听一下他家娘子底细。
婢女回来,撅着嘴,不高兴的回道:“甚么夫人,原来是沈观察在这边讨的妇人,自己封自己夫人哩!娘子你莫理睬。你是正经的将军夫人,怎能去应酬那等卑贱之人!”
容娘蹙眉,适才那沈观察家的仆妇确是说自家夫人如何如何,小妇倒也罢了,装腔作势的说自己是夫人却是过了。
她看了看手里描金的帖子,富丽堂皇,端的是大户人家气派。却不想此处荒芜凋敝。城中百姓无粮果腹,镇日饥肠辘辘。
容娘厌恶的将帖子抛在一旁,心下道,六郎说的果然不错,此处实不宜久留。
桌上是那“夫人”送来的拜礼,几封精致的点心。
容娘随意赏了两封给婢女与厨娘,另外的打算留给昌明与四喜。那二人欢喜不已,久不闻糖味,这甜津津的物事,虽不能饱腹。却好叫家里小儿或是老母尝一尝。
婢女讨了容娘的话,将点心送回家去,容娘顺便要她摘些梅花回来。婢女不解,却高兴的去了。
容娘来到厨房,虽然家伙不甚齐全,想想办法,也是勉强可行的。多亏赵东楼那些乱七八糟的包裹,加上高九郎送来的物事,容娘忙碌了一个下午,做出了一盘焦黄喷香的撒子,异香扑鼻的梅花糕,酸甜开胃的酸梅糕,咸鲜可口的火腿糕。
厨娘与婢女看得目瞪口呆,容娘每样包了一些给她们,自留了些,另外的,却是用简简单单的包裹了,等待次日照样回礼过去。
守中晚间回来时,看到桌上摆放的几样点心,两只幽深的眼睛便瞧了过来。
容娘不慌不忙,将那请帖之事告之。
守中不满道:“你理她作甚,便说你身子不好,不便出门,回了便是。”
守中脸上十分不耐,似乎看那点心亦不顺眼,将点心碟子一推,自斟了一杯茶吃。
容娘不由有些口结,原来那般威风的大将军,也有这般稚气之时。她坐在守中对面,忍住心中好奇,问道:“如我不去,可会令郎君为难?”
守中将手中茶盅一顿,脸蓦地转过,冷冷道:“有何为难?一个不知高低的娼门之妇,也敢给你下帖子。丢人的,可是他沈观察!军中兵士供给艰难,他倒养得好妇人,俢的好深宅,浆酒霍肉,峻宇雕墙,端的好做派!”
守中眼神锐利,身子绷紧,一副怒气充盈的模样。
那婢女吓得屏气吞声,不敢动弹。
容娘静静的听了,心中为他难过,却一时寻不到话语安慰。半响,她伸手握了守中的拳头,用自己柔软温润的掌心包裹了粗粝坚硬的大手。
守中顿了一下,大手抽出来拍了拍容娘的手背,道:“不关你事,你好生待在家中养身子便是。”
容娘关切的看了看守中,慢慢的展开笑颜,道:“郎君勿需着急,万事欲速则不达。朝廷南下不过十几年呢,战事频发,各样事务原需徐徐图之。如今形势大好,待局势稳定下来,朝廷诸事管束,渐渐会好起来的。”
守中松了手,脸上阴霾不散,难见开怀。
容娘对婢女道:“你去厨房帮着烧水,顺道将我包的糕点给外院陈武功与四喜送去。”
婢女大喜,忙忙去了。
容娘起身,替守中再斟一盅茶,又将点心往他那边推了推,道:“郎君好歹尝些,是我亲手所做,并非别人送来。”
守中闻听,晓得误会,脸上稍许松了些,遂捻了一块梅花糕吃了,又喝了茶,将就吞下去。
容娘晓得他不爱这些,也不再劝。两人默默坐了一时,守中忽道:“我欲叫昌明与白甲脱了军籍,回清平安心度日。”
容娘诧异地望过去,那边守中狭目幽深,亦看了过来。
“郎君,——为何如此?”
昌明与白甲,家中人口单薄,若是脱了军籍,回家度日,原也应该。但她已经习惯了他二人陪伴在郎君身侧,如今听说要他二人回家,容娘心中便有些放心不下。
守中眼睛稍暗,道:“朝廷议和决心已定。金人内乱,又逢大败,估计十数年内不会再来。他二人多年来流离失所,也该在家中歇息了。”
容娘定定的看了守中,他脸上每一条皱纹,每一道沟壑,无不写满风霜,沾染尘意。他是顶天立地的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