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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白头不慕-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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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意外,传递消息的竟然会是一个看起来毫无任何经验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伴随着第三卷:枯骨山河掩·烽火狼烟,袁大少爷首先拉风出场!
所谓天道好轮回,从前他嘲讽落旌姐弟是小卖国贼,现在他成为了众人嘴里的大卖国贼~
不过,最后出来的那个男人,不用我多说,大家也应该知道是谁吧?
所以说,多年后三人重逢,大家喜欢袁寒云吗?
不过就算喜欢也没用,我家阿落是慕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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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Chapter。47羁鸟旧林

  探戈的前奏缓慢而平静,因为在蓄力酝酿着一场风暴。
  见落旌依旧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似乎是为了弥补刚才对她的冒犯; 上身微微一弯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手指间变出了一朵雪色木槿。是他!落旌一下子明白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那朵木槿花簪在了鬓发上; 朝这个陌生的男子浅浅一笑。
  当音乐正式进入正轨,戴面具的男人握住了落旌的手; 而一切都刚刚好。
  落旌将手放在那个男人伸出的手心中; 她蓦地睁大眼,熟悉的温度但多是粗粝的茧子。她感觉得出; 那是一双拿枪的手,虎口处被磨出了一层厚茧。
  汤戈的节奏铿锵有力; 落旌很少跳这类的交际舞,可不知为什么被身前的男人带动着; 似乎早已排练了几十遍的默契——
  “小姐; 请问你是否知道木槿花的花期有多长?”
  在扶着落旌下腰时,那人只见到明晃晃的镁光灯打在她的面具上,折射着华光映在了面具后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连声音都很像。落旌忍不住弯着嘴角; 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掌心; 而写着地点的暗号便从她袖中转移到他的手里。
  她想了想; 笑道:“也许很短,也许很长。”
  顺着男人放缓的动作; 落旌勾着他的指间缓缓转了一个圈,在音乐截止的时候,那个男人松开了手; 而落旌退后一步拉开裙角微微俯身行了个礼,便低头轻笑着离去。男人面具下的一双眼看着离去人的背影有了一丝疑惑,而他手上的温度似乎仍未消失,就像一场梦境。
  另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青年走过来,戴着帽檐压得极低的帽子:“怎么样,慕轩哥,拿到了吗?”他面前的青年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极富英气的俊脸,正是段慕轩。
  自从慕轩和张宗灵两人当着众人将纳粹教官的面子扫得一干二净后,他们四个人的小组就成为了勃罗姆的眼中钉,对他们的训练尤其狠戾。何总监惜才,也舍不得这样好的苗子就这样折在了德国人手里,索性便以委员长的名义将四个人从宪兵队里除名分派到了不同的师团中。
  孙抚民调入海陆空军总司令侍卫总队任上校副总队长,段慕轩、张宗灵、王奎昌所在的五十一师在战争爆发时编进了第七十四军。新兵团整训完后,他们便被输送到前线在淞沪战场。
  张宗灵因死守华严村而严重负伤,随伤员一同被转移到了汉口。而在南京保卫战撤退之后,七十四军随即投入到华北战场中,只留下一小队掩护国军中无法随大部队一同撤退的伤员,带队负责掩护伤员的人就是段慕轩。
  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放好,段慕轩低声道:“嗯,还算顺利。”
  王奎昌抬起帽檐,有些奇怪地看着沉默的慕轩:“拿到了就走啊,哥在这里发愣做什么?宗灵哥他们现在都等着这批药品救急呢!而且,现在法租界这里到处都是日本人的眼线,稍不注意就会暴露行踪的!”
  段慕轩有些恍惚地喃喃道:“……我好像看到阿落了。”青年的目光紧紧锁住那个带着面具的女子,只见她在人群中慌乱地找着什么,而此时,一个瘦小的男人走过去跟她说着什么。
  见状,段慕轩收回目光,长长地呼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那个传递消息的女子不仅给他的感觉像是落旌,背影像就连声音甚至是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年少时代他深爱的姑娘。
  可是他不敢认,因为害怕失望。
  王奎昌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阿落?那是谁?”
  整个歌舞厅中的霓虹灯依旧闪闪发光,新一轮的表演准备登台。人们觥筹交错间醉生梦死着,在短暂的满足中忘记了外面的纷飞战火。
  段慕轩自嘲着地笑了起来,拍了拍王奎昌的肩膀,道:“算了没事了,咱们快走吧!”说罢,段慕轩戴上帽子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环境,两人转过身快速地穿过走廊,便离开了这光怪陆离的夜场。
  很快地,医疗小组的几个人便抵达已经成为国民政府战略要地的汉口。经过上面的一致协商,共产国际的上层决定派遣红十字会的救援者去往晋冀察根据地去实施救援活动。
  想到很快便能见到君闲,落旌就心神激荡地说不出话来,可下了火车,沿着泥泞的路径向小镇走去,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减少最后消失。不仅是她,同行的诺尔曼他们亦是如此——
  两侧地面横躺竖卧着一长溜的伤兵,几乎数百毒缠裹着脏污的绷带。创口已经出现恶化的伤员,只能无望地等待在原地。诺尔曼紧皱着眉头,语气严厉道:“这里的医疗环境简直太恶劣了!这简直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的中文才刚刚起步,经常一句话说的英文中文各参一般,但索性队伍里的人通晓英语,也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落旌看着那些伤员,从他们的伤口中判断着他们经历过怎样凶险的战役。背着医药箱的落旌不禁提出质疑,道:“林队长,这里真的有战地医生吗?为什么士兵的伤口包扎得这么敷衍?”
  随行的还有一个女记者,叫做斯莫莱特。她一边拍照一边纪录着:“哦,我的上帝,这样的军队如果上前线,不是送死还能是什么?你们看这些士兵,不仅骨瘦如柴而且他们的伤口正在恶化……这样的士兵上战场和日本人作战,简直就是去送死,难道你们的政府都不管他们吗?”
  林可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目光苍凉地看着伤兵:“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中国虽然一直战乱不断,但是缺乏战地和医疗服务的问题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严重。我在前几天大概算过,在将近五百万的军队里,只有一千名合格的医生,而更多的护理人员是由于体质太弱就会被淘汰出去。”说罢,他的眼神停滞在一群高大的欧美人里尤显得娇小的落旌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落旌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终于知道为何当林可胜第一眼看见自己时,一直紧皱着的眉头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皱得更紧。他大概是把自己看成了那些娇生惯养的名门小姐,落旌这样想着,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
  林可胜见到她的笑容不禁一愣,随即有些恼,但是转念一想,现在便是在中国本土的医生都不愿意到这战场前线来,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苛责那个放弃了国外安逸生活,毅然决然选择归国的姑娘呢?
  斯莫莱特不无犀利地问道:“中国那么大,难道就连职业医生都找不出来吗?”
  林可胜神色仓皇地摇了摇头:“基本上每打一仗,便是惨烈无比的硬仗。国军一步步败退,日本人一步步逼近,而数以千计的职业医生被留在后方城市和沦陷区。而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不仅是救治受伤的士兵,更要将这里的情况传递给沦陷区的医生,让他们那些人更多地加入到我们的队伍里来。”
  老林在欧洲留过学,一口英语夹带着苏格兰的口音,通过男子特有的低沉糅合的嗓音,有一种令人惊觉的金石之音,任是队伍中的谁也不敢小瞧了这个瘦小的中国医生。
  “我觉得林先生身上有一种特有的气质,跟你很像。”诺尔曼在落旌耳旁小声嘀咕道,神情中透着一股单纯的好奇,“可如果真的要说是什么气质,我又说不出来,就只是觉得你们本该就是一路人、一国人。”
  落旌脸上是恬静的神情,她的眼神含着悲悯,望着这片疮痍的大地和饱受苦痛的战士们。落旌知道诺尔曼无法说出的气质,其实只是千锤百炼后的人间痛苦。
  两名士兵跑着过来向老林行礼,其中一个脸颊黝黑的小伙子朝一行人灿烂一笑,说道:“林院长,我是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第二支队三团五排的排长,接到消息后特来迎接国际医疗队。我姓吴,你叫我小吴就好。”
  老林握住他的手:“辛苦你了,小吴同志。”
  新四军?落旌眼睛一亮,语气难掩急切地问道:“你好,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认不认识李君闲这个人?木子李,君子的君,等闲的闲。他是我的弟弟!”
  却不想那两个士兵相互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小吴摇头憨直道:“不好意思,新四军是重新编制成立的,医生你的弟弟有可能是才编进来的,所以我们也不知晓。等到了部队,我们可以找其他支队或者向团长他们问一问。”
  那封信落旌拿着读了不知道多少遍:“怎么可能,我弟弟……我弟弟他就是说,他加入的是新编制的新四军的第二支队!”说到最后,她的一颗心就沉沉地落了下去,见不到底。
  小吴见到落旌忐忑凝重的神色,便安慰说道:“姑娘你也不要太担心,一个支队里有千多人,下辖不同的团,团下又有排,排下还有班,你先别急,回头我找我们团长帮你问一问便知道了。好在才刚到营地,大部队暂时还没有分开。”
  落旌沉默着紧握着手,林可胜倒是觉得这个刚回国来的医学高材生娇气得很——这个年头,谁没几个亲人,谁又没经历过妻离子散、骨肉分离,他觉得落旌太大题小作了些:“好了,小吴排长你先领我们去找到队伍好了,这里有这么多病员,不能再耽搁了。”
  小吴连忙行了个军礼说是,便领着一群人往前走去。
  这里是无路的山谷,因为道路崎岖又多山反倒成了军队天然的屏障,只是敌人虽不容易发现,可是自己人来往之间也多有不便。
  落旌走在最后面,心事沉沉——这里兵荒马乱随时处于打仗的危险,军队不同的编制让战士们必须守在自己的战区,那么多人,她要怎样才能找到君闲呢?
  诺尔曼见她落在队伍后面,便停下来等她:“落旌,你是在担心你的弟弟?”
  落旌勉强笑了笑:“是的,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我阿弟了,除了上一次通信外,便再也没有联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是嗓音还是难掩轻颤,“我甚至不敢想,如果他出了意外,我该怎么办?”
  诺尔曼不能理解:“哦,落旌,你是你,你弟弟是你弟弟,为什么要把两个独立的个体捆绑在一起呢?”
  落旌摇头,眉目轻触地说道:“你不懂,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血缘纽带。宗族亲情是这里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而这种本能伴随着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一代代人们,已经融入到这里每一川山脉上、每一条河流中。”
  来这里的大部分外国人不曾走过山路,一个两个都不知道该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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