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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宫檐-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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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大玉儿不知自己是几时睡着的,夜里做了许许多多的噩梦,齐齐格在她眼前晃悠,扎鲁特氏在她耳边狞笑,她猛地醒来时,天还没亮,皇太极还在她身边。
  于是就这么,看着自己的丈夫,一直到天明,一直到宫人们涌来伺候大汗起身,而大玉儿拥被坐在炕上,只露出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宫人们早就习惯这样的光景,对此见怪不怪,阿黛来请大汗用早膳,皇太极说:“昨夜吃得多,这会儿还没胃口,你们挑几样送到大政殿,我一会儿吃。”
  他没有去清宁宫,走之前和炕上的人对视一眼,大玉儿会意地点了点头,皇太极便含笑离去。
  玉儿又躺下,浑身疲倦,昨天的一切,好像一场噩梦。
  太阳渐渐明媚时,苏麻喇来催促主子去书房,伏在炕沿下悄声说:“格格,对面扎鲁特氏的屋子,一下子没动静了,她屋子里的宫女啊,不知道去哪儿了,掌事的嬷嬷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影。她们要去向扎鲁特氏回话,可门儿都不让进,扎鲁特氏好像被人看守起来了。”
  “我知道。”大玉儿淡漠地应了声。
  “格格您知道?”苏麻喇很好奇,想起昨天的口角,问,“是不是大汗为您出气了。”
  大玉儿厌烦地说:“苏麻喇,不要再提起那个女人,她生也好死也罢,从今往后,就当宫里从没出现过这个人。”
  “是、是……奴婢记下了。”苏麻喇极少见主子生气,即便是海兰珠格格的事,她也仅仅是伤心,今天一清早就发脾气,实在奇怪得很,大汗明明是笑着离开的。
  不多久,雅图来了,乖乖地要跟着额娘去学写字,大玉儿见到孩子,才平静了几分,带着她说说笑笑,来到了书房。
  范文程避开格格们,向玉福晋叩首谢恩,大玉儿叮嘱他:“多铎心中必然还有气,你不要太高调得意,一年半载地别让她再出门,在家里守着吧。”
  “臣必当谨慎。”范文程应道。
  “倘若多铎再寻你麻烦,你不要和他起冲突,更不要对他动手,这一次你也动了手,你就占不住理。”大玉儿无奈地说,“将来国家安定了,必然会制定新的律法和规矩,但眼下,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范文程抱拳道:“臣谨记侧福晋的提点。”
  大玉儿苦笑,缓缓往回走:“我算什么提点,我认的字,还是你教的。”
  范文程错开几步跟上,说道:“恐怕过了年,臣就不能再为娘娘授课,但是臣会举荐合适的人。”
  “你举荐的人必然是好的,可你若回盛京了有闲暇了,就来讲讲吧。”大玉儿说,“时日虽短,可我受益匪浅,书房虽小,能看见的地方却比我这些年走过的还要远。我们科尔沁的草原,一望无际,我长大了才知道,草原有边界,草原外的世界更宽阔。”
  此刻,大政殿的早朝散了,皇太极端着小碗,站在沙盘前,尼满带着多尔衮进来,多尔衮一进门,就下跪请罪。
  “怎么了?”皇太极吃着碗里的食物,不以为然地问。
  多尔衮诉说了多铎抢夺范文程小妾的事,而昨天十五福晋的生辰宴上,那女子又得罪了玉福晋,虽然他不能明说就是玉福晋设计把人弄走的,可旁人眼里都看见的事,他不能当没发生过。
  “多铎年轻不懂事,臣一定严加管教。”多尔衮道,“请大汗恕罪。”
  “多铎自己怎么不来?”皇太极问。
  “他不敢,方才早朝散了后,就说回家跪着等您发落,再无颜来见您。”多尔衮道。
  皇太极不屑地一笑,抬手道:“起来吧,回去叫多铎也起来,你们的膝盖金贵的很,你们的腿更是伤不得,一点点小事,何必大惊小怪。你告诉多铎,过几日哲哲就选几个美人给他送去,让他好好宠爱。”
  “臣替多铎谢恩。”多尔衮低下头,心中很愤恨,皇太极这么做,等同是让所有人看多铎的笑话,又岂会真的好心给他送什么美人。
  “就快除夕了,一年又将过去。”皇太极道,“过了年,再没有悠闲的日子,多尔衮,我大金铁骑通往北京的路,还很艰难,可我们必须闯过去。
  “是。”
  “你是大金最勇猛的将军。”皇太极道,“我期待你为大金,撞开紫禁城的大门。”
  兄弟俩对视着,二十年的差距,皇太极对多尔衮有教养之恩,本该如父如子,可他们却彼此都在等待那一天,看是谁能先把匕首,插入对方的心脏。
  “去吧。”皇太极道,“叫多铎起来,告诉他,我不怪他,也不必在乎外人的闲言碎语,都是小事。”
  多尔衮领命,转身离开了大政殿,殿外寒风烈烈,宫人为他披上氅衣,氅衣下的身体紧绷着,每一块肌肉都坚硬如石头。
  眼前忽然有孩子跑过,是玉儿的阿图,海兰珠就跟在她身后,追着说:“阿图听话,不要再跑了。”
  “十四叔……”阿图看见了多尔衮,立刻飞奔而来。
  一瞬间,多尔衮身上的戾气都消失了,阿图是玉儿的女儿,在他眼中,便是珍宝。


第107 姐姐,姐姐……

  皇太极站在大政殿的窗户下,看见了海兰珠,看见了阿图,看着多尔衮将阿图抱起来,举得很高。
  “他很喜欢孩子?”皇太极问。
  “是。”尼满就在一旁,他应道,“十四贝勒对阿哥格格们都十分疼爱,玉福晋和十四福晋往来密切,雅图格格和阿图格格常去十四贝勒府,叔侄之间,自然更亲厚些。”
  这些,皇太极都知道,但不知为什么,此刻看见多尔衮抱着雅图转圈,他心里膈应得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盘旋在脑海里,说不清道不明。
  这边厢,海兰珠哄阿图:“十四叔还要忙政务,阿图乖乖的,姨妈带你去别处玩儿。”
  阿图咕哝了几声,从多尔衮身上下来,乖乖跑到海兰珠身边,
  宫女嬷嬷们都跟来了,多尔衮见状,自然礼貌地道了声“兰福晋”,海兰珠和多尔衮并不相熟,点头致意后,赶紧带着阿图离开这里。
  多尔衮站着看了片刻,阿图还回身和他招手,他看着孩子,不自觉地就笑了,据说阿哲长得最像女儿,再过两年,也会软乎乎地喊着他十四叔。
  离开皇宫后,多尔衮径直来到十五贝勒府,多铎当然不会真的跪着等皇太极发落,他正在后院联系射箭,冰天雪地的气候里,光着半片膀子,见了哥哥来,不屑地说:“皇太极怎么说,是不是他给大玉儿撑腰,把范文程的女人弄走的?”
  “不论是不是,他都不会提。”多尔衮道,“过几天,四嫂会给你送几个女人来,你好生收着吧。”
  “送女人来,莫不是送细作来,好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多铎连发三箭,箭箭正中靶心,他怒道,“竟然为了一个奴才的女人,拂我的面子,皇太极好狠!”
  多尔衮冷声道:“你若不给他捉到把柄,何来这些麻烦,我告诫你的话,你要记在心里。多铎,夹紧尾巴做人,现在不是你我得意轻狂的时候,等有一天你把他踩在脚下,有什么不能做?下一次,你再犯浑,我只能把你捆了,送给皇太极发落。”
  多铎重重地啐了一口,扔掉手里的弓箭,扯起半片衣襟,甩下哥哥扬长而去,嚷嚷道:“好啊,给我送女人,让爷我好好享受。”
  多尔衮知道弟弟心里有气,这事儿要不是和玉儿搀和上,他也必定咽不下这口气,现在左右为难,也只能生生咽下去,便不再多说什么,直奔门外,策马而去。
  到了家门口,怒气冲冲的人直奔内院,恰好撞见两位庶福晋从他和齐齐格的卧房出来,多尔衮皱眉问道:“这个时辰,你们过来做什么,福晋不舒服吗?”
  二人战战兢兢地说;“福晋有话吩咐我们,所以就……”
  多尔衮松了口气,撂下她们就进屋了。
  齐齐格乍见他回来,惊讶地问:“今天没事了?”
  多尔衮没好气:“我这些日子都闲着,你说我能有什么事?”
  齐齐格笑道:“怎么这么大的气,为了多铎和范文程的事?”
  多尔衮嗯了一声,脱掉外衣,站在炭炉边烤火,齐齐格端了一碗茶来,笑悠悠道:“好了好了,多铎年轻气盛,你就多包容一些,反正咱们做什么,皇太极都看不顺眼,早些晚些是要闹起来的,现在他是主子,自然他说了算。”
  “你不怕?”多尔衮道,“齐齐格,跟着我,随时会死。当初你嫁来的时候,阿玛额娘还在,额娘一直说,你会成为大金最了不起的大妃。可如今,你只能受委屈。”
  齐齐格让他喝茶,笑道:“我怕什么,有你在啊。不论是做大妃,还是做十四福晋,只要跟着你,哪儿都成。”
  多尔衮浮躁的心,平静了几分,想起方才在门前遇见的两个人,便问:“这会儿找她们来,什么事?你平日里也不和她们闲话的。”
  齐齐格目光闪烁,转身道:“有件事……我压在心里好几天了,一直想对你说,可我怕说出口,咱们俩就闹翻了。”
  “我怎么会和你闹翻。”
  “你保证?”
  多尔衮蹙眉:“到底是什么事?”
  齐齐格站开了几步,像是怕丈夫生气,缓缓说出她想让庶福晋假孕,好让外人知道,是自己生养不出,而非多尔衮无能,若不然就是天大的耻辱,堂堂大男人因此被人耻笑,多尔衮还怎么去领兵打仗。
  多尔衮没有动气,他知道齐齐格的心意,怎么舍得让她伤心,可他不能答应。
  他道:“你傻不傻,哪怕别人知道我治病,难道就不怕别人知道假孕保养孩子的事?一样都是会透出去的,后者岂不是更严重?”
  齐齐格恍然:“是啊……我,我怎么糊涂了。”
  多尔衮嗔笑:“你是太心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有则有,没有就没有。”
  齐齐格眼圈儿红了,垂首哽咽道:“前几日玉儿同我说,觉得我这两个月和从前不一样,我们想了想啊,肯定是因为你在家。我现在有你在身边,自然是什么都好的,可过了年你一走,我一定又会开始胡思乱想。”
  多尔衮走来,郑重其事地说:“别胡思乱想,好好在家等我,齐齐格,我一定会让你做大金最尊贵的女人。”
  齐齐格苦笑:“我等着呢。”
  话虽如此,多尔衮心里却明白,有一天将皇太极踩在脚下,他就会成为玉儿的仇人,莫说有没有机会将玉儿留在身边,只怕她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这辈子,怎么会陷在这样的情网里不得自拔,傻乎乎的求而不得那么多年,却越发得念念不忘。
  “既然你不答应,那就算了。”齐齐格说,“我去同她们讲,她们虽然答应,可也吓坏了。”
  多尔衮喊下齐齐格说:“你若不在意,我们可以从宗室里过继,或是去收养弃婴,也好给你解闷。”
  齐齐格摇头,笑道:“我还没放弃呢,等咱们过了四十岁,再说收养的事。你歇着,我去厨房给你弄些吃的。”
  她留下多尔衮,独自出了门,一直走到院门外,确信多尔衮看不见自己才停下来,重重地靠在墙上。
  卸下强颜欢笑的脸,她不知道此刻多尔衮是不是也正在痛苦,一个男人,不得生养,多大的耻辱。
  然而多尔衮很平静,他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快意,虽然这件事很奇怪,关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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