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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首席外交官-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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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庙门口,沈哲加快了脚步,他向来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可是当夫子庙的正大门将要从他的余光中消失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地半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就近为什么要回头看那么一眼,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当他看清楚这一眼的时候,他就陡然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作缘分。

夫子庙的人很多,熙熙嚷嚷地来回穿梭着,但是即便是这样,沈哲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的背影,沈哲想,当年在横滨吵杂的街道上,这个背影的主人大概也就是这样一眼看见了他的。

那个背影高瘦修长,是日本人少有的高个子,因此在普遍身高不是很求强的南方人中还算得上是突兀的。就像当年他和萧冉的身高在一群的日本人中也显得非常突兀那样。

当然虽然同样是黑头发,黄皮肤,但是仍然很容易辨认出来他是一个外国人,只见他留着英国式的小分头,头发上抹得发油油光增量,一身咖啡色西装笔挺,在沈哲的印象中,日本人的小身板儿不适合穿西装,日本历代天皇的西装照身上的衣服就跟那里借来的一样,不过好在,这个人是与平常日本人不一样的身材高大,因此这身西装在他的身上,倒也不显得突兀,外面还草草地披着一件武士服,至少是从衣着上,他是彻底翻了一个个儿。沈哲觉得,他的穿着几乎可以代表着不同时代的日本,两三年前,他的内心仍然是一个日本人,只是要披着一副西方化的皮囊来适应当时的日本社会,而现在从美国留学归来的他,内心已经完完全全的美国化,只能用一件日本式的外衣,来提醒自己仍然是大和民族子孙的事实。

沈哲远远地看见他此时正在向一个赶着去烧香的人打听着什么,在沈哲的印象里,他本来是会一些中文的,说得不好,但是普通交流没有问题,不过这里是南方,江浙一带的人听不懂官话的人有很多,即便是一个外省人到了这列会语言不通,别说是一个外国人,只见他连说带比划着愣是没让人家听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结果是一边说一边的,简直是鸡同鸭讲。沈哲看了片刻笑话之后觉得自己似乎有一点儿不低调,终于肯走上前去和故人叙旧。

第四十四章 东瀛之石(8)

6

缓缓饮下一杯水酒,沈哲不禁暗自皱了皱眉头,江南是出了名的温婉之处,就连酒水也会以花入酿,随时清冽香醇,却提不起它的兴致,来到这个时空之前,他的酒量本是不怎么样的,好在和同学聚会大家都是喝啤酒的,度数不高,再加上他有自知之明,知道点到为止,因此,倒也没有因为酒量不行而出过丑的记录,只不过,他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祖父还因为他酒量不好说过他几句,那意思好像是不能大碗喝老白干儿的男人那都不能叫纯爷们儿。到了这个时空之后,他的酒量依旧不怎么样,刚开始的时候倒还好,毕竟,那个时候他只不过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算是他要喝,家里人还害怕把他脑子给喝坏了呢,不过后来,他应酬多,这年头也没有低度数的啤酒给他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久而久之,这酒量也就练出来了,非但是练出来了,还练出了他对于酒的挑剔,喝惯了北方和岭南的烈酒,这江南的酒,他反而喝着难受。

倒是一向对中华文化有极大兴致的东乡胜道倒是对着桂花酒没什么意见,反而觉得是自己增长了见识。

“看来,东乡兄已经是学成归国了。”沈哲对着青花瓷炉上一壶香气四溢的桂花酒实在是索然无味,便放下酒杯,拉开了话题。

东乡胜道本事看着在灯火下波光粼粼的秦淮河水出神,在中国的名流大川中,比起长江黄河之雄浑,汉水洛河之柔美,秦淮河也算得上艳名泼天,清澈的河水不知道谱写多少才子佳人的香艳故事,而沉鱼落雁,才华横溢的秦淮八艳更是让秦淮河香名远播,这样一条充满着诗情画意的水流,自然足矣让这个初涉中土的日本青年心驰神往。

只是如今的秦淮河虽然仍然是歌舞升平,莺莺燕燕,但仍然掩不住连年战乱后的萧瑟情景,和一个帝国日落之时,没来由的凄惶,而这秦淮河上婉转莺蹄环肥燕瘦,也早已没有了柳如是以身殉国的刚烈决绝,倒有几分“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的意境。

东乡胜道的眼里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虽然即便是如今的秦淮河,其繁华也是远胜于横滨的置屋甚至比之文明日本的京都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要是比起东乡胜道以前想象的那种风花雪月,向左看是顾横波,向右看是苏小小,而面前吹拉弹唱是李香君,身侧倒酒的是董小宛这样的场面,大概是不失望也难了。

如今的他,大概也只能从从古流至今日,记载了秦淮河所有悲伤与欢乐,施恩与负义,拯救与杀戮,信任与背叛,多情与薄幸故事的秦淮河水了。

听到沈哲说话,东乡胜道立刻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微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已经回来半年了。”

说罢,二人都是一阵沉默,各自有各自的心事,沈哲这边不消问,也知道东乡胜道此次前来绝对不是为了要游览泱泱中华的名山大川,东乡胜道是日本萨摩藩的武士,而且早在三年前在横滨相会的时候东乡胜道就已经明确的表明过他和日本外相井上馨的关系似乎是过从甚密。作为一个曾经跟随岩仓考察团出访欧洲,又在西洋渡过金的青年才俊,这个在江宁的谈判又怎么会少了他?而东乡胜道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来意能瞒过沈哲,更何况,就算是现在瞒过了,到了谈判桌上也不可能瞒得住,想到了三年前,同样是一壶酒,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只是在那个时候,至少是东乡胜道还并不知道他们两人会在不久之后成为敌人。虽然日本对于中土早有觊觎,但是毕竟是当了中原难么多年的学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感情的话,至少在此时还是残留了一些的,尤其是在东乡胜道这种心思纯良,没有什么扩张野心的青年人,也无怪乎很多人都说,当年鸦片战争中华为英国所败的时候,最伤心的并不是大清国,而是一衣带水相隔的日本痛彻心扉。

东乡胜道不禁想起了两千多年前的荀况的稷下学宫中的某一夜晚,李斯与韩非即将分别之时,是否也像今日一样,吟唱一首:“汝莫为秦相,吾不做韩相,他日兵戎见,兄弟两相伤。”不过他们两个人似乎连韩非和李斯都不上,因为李斯西去秦国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他愿意,他自然也可以选择成为和韩非一起出仕韩国,成为韩王安的一位重臣。而他东乡胜道和沈哲,生来就是在两个不同的阵营,而且是逐渐走入有史以来最尖锐的对立的两个国家,忠孝是这两个国家每一个子民的基本守则,况且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属于这个社会的底层,而是要担负所有社会责任,尤其是在国家危亡之时担负起责任的阶层,他们有各自忠诚的对象,这是天生使然,由不得他们来选择。

不过,他们二人究竟何人会是李斯,何人又会是韩非呢?

此时的东乡胜道还不想思考这个问题,或者说是他还不敢做这样的思考,在他第一次见到沈哲的时候,他就认定要和这个成为莫逆之交,两个少年志趣相投,惺惺相惜固然是一个方面,而他们并没有互相了解之时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认为如果沈哲一旦成为了他的敌人,那就将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况且从一开始,新政府决定出兵挑衅之时,东乡胜道就觉得这件事情很不靠谱,比起新政府里跃跃欲试,好似只待与这个日薄西山的天朝上国一决雌雄的官员们,东乡胜道对于这个天朝上国仍然存有一丝敬畏之心。

虽然没有参与这场侵犯台湾的核心谋划,但是在东乡胜道看来,新政府的人对此次于出兵也未必就有必胜的把握,他们不过也是冒险赌一把而已,赌大清朝廷不会轻易动武,他们觉得现在的大清朝廷最怕的就应该是打仗,因为打仗是一项烧钱的买卖,而且这钱还不是一张一张烧的,而是一把一把烧的,如今所有国家都要在大清国境内分一杯羹,而日本国是占尽了天时地利,要是这样仍然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话那实在是说不过去,自己想着也觉得是吃了大亏,再加上日本国这几年奉行的是“脱亚入欧”不管欧美各国怎么想,他们这边可是已经一厢情愿的和英吉利,法兰西,德意志这些国家同列而行,那么争夺殖民地就成为了他们的根本国策,可是东乡胜道比起这些人就明显更有自知之明,东乡胜道认为大清国这个帝国虽然仍然处于低谷,但是已有新兴之态,绝非如新政府里的其他人所认为的那样是行将就木,况且这几十年来,大清对欧美列强已让在让,一忍再忍,想来也是到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地步,更何况,如今的大清的同治皇帝——爱新觉罗载淳刚刚亲政,又年方弱冠,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手握重权接下来自然是想要大有一番作为的时候哦,听说这两年来连法兰西的面子也不给,又怎么会对日本国有所忌惮,再加上大清国已经失去了在世界上的地位,不可能再任由远东霸主的地位丧失。

半晌之后,东乡胜道才缓缓开口:“明日……”

“明日是明日的事。”沈哲没等东乡说下去就打断“明日我等各为其主,便不再是你我。”

此话一出,二人又是一阵沉默,东乡明白以沈哲的为人,一件归一件,从来不会混淆而谈,明日的他仅仅就是大清国的外交官,于情于理是要为大清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而这些利益自然是要从他东乡胜道所代表的日本国那里所取得的。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明白的事实,虽然东乡胜道像所有的日本武士一样,对他的国家有绝对的忠诚之心,但是,另一方面,他希望的是不带任何私情的公平竞争,或许在新政府决定出兵台湾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两个人最终会以这样尴尬的身份见面。

如果如今两人真的是在谈判桌上,那倒还好,偏偏此时却是以私人的身份在一起像几年前那样喝酒言欢。

只不过,三年之前,他们在一起似乎有很多话可以说,说普鲁士,说西班牙,说美利坚,说大清,说日本的新政府,在美利坚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有写信的冲动,想要把自己在美利坚的所见所闻告诉这位远在太平洋彼岸的知己,只是苦于久无联系,不知道这信应该寄往哪里。况且彼时,中日已有隔阂,二人私交过密,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没有好处,反而会早来猜忌,自毁前程。

如今这个和他有着相同理想,相同眼界与抱负的知己至交就在眼前,可是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其实扪心自问,此时此刻的他们也可以继续谈理想,谈西洋,但是他们的理想,至少是短期内的目标,已经变成了互相吸干对方的血。

东乡胜道饮尽一杯酒,说道:“你肯定不会手下留情,我也不会。”

沈哲转着手中的酒杯,淡淡笑道:“我知道。”

街外想起了叮咚,叮咚的声音,二人循声向窗外望去,见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老头用一跟已经发黑范亮的鼓槌,敲着一只斑驳了红漆的京韵大鼓,周围稀稀拉拉地围拢了刚刚在夫子庙上完香闲人们,那人操着一口并不十分标准的江宁土话,一看便知是一个拼命想要融入应天府的生活的外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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