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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江山别夜-第81章

小说: 江山别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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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身体,在名贵的七重漆雕棺木中,在数不尽的珍宝环绕中,在华丽的金缕玉衣中,慢慢地腐烂。没有人可以陪伴他,没有人可以与他共享这一份山河无垠的孤独。
    手指忽然被温热的掌心握住了。他回过头来,看见薄暖沉静的眸子。
    如果说他的性情明亮似火,那么她便是温柔的水;如果说他的性情冷锐如星,那么她便是从容的月。
    她静静地凝注着他,“在想什么?”
    他低头,右手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五指渐渐扣入她的指缝间,这是最牢的禁锢,她便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在想,”他说,“我要与你合葬。”
    她笑了。
    他紧紧盯着她,似乎怕她不理解,又补充了一句:“同穴而葬。”
    这一回,她的笑容微微一滞。
    大靖帝后合葬,往往同茔异穴,不扰先死之棺。故文太后虽与孝怀皇帝合葬,实际是在思陵冢茔下另开墓穴安置文太后的棺椁,这也是比较合情理的合葬方式。
    然而顾渊眸亮如火,却是一意孤行:“我一定比你先死。我先下去探探地形,待你死了,你把羡道打开,我便来接你——”
    “胡扯完了没有?”她狠狠地皱眉,“鬼话连篇!”
    他朗然一笑,眼中光影浮动,“可不就是鬼话。”
    然而这笑声过后却是静寂。她抿了抿唇,往他怀中靠去,他伸臂揽住了她。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她才感到自己纷乱的心情略略安定了些。
    他闭上眼,鼻尖在她柔软发丝上轻蹭,声音沙哑地飘散在风雪声中:“毂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我信。”
    她轻声回答。
    薄暖随着顾渊一个个陵庙地拜祭过来,终于来到先帝的思陵时,已是黄昏时分,大雪将晚霞的光焰都盖去了,天地间只剩下簌簌的寂寥的雪声。
    绵延的山陵一言不发,拜祭过了先帝,顾渊屏退众人,独留下仲隐。
    薄暖也欲出门去,被顾渊叫住。薄暖回头,顾渊修长的身影后是幽幽的灯火和沉木的灵牌,陵庙空旷,云幕相萦,冷铜制成的仕女托着燃灯的银盘,火光映得她们的眼角盈盈恍如坠泪。顾渊背手而立,玄色绀缯深衣上文绣日月星辰十二章,肃肃冕冠垂下十二旒白玉珠,煌煌灯火之中,宛如不可向迩的凛冽神君。
    薄暖后退一步,静静地看着这个容颜苍白、目光冷锐的少年。天地宗庙之前,江山社稷之前,这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君王。
    “车骑将军仲隐。”顾渊很少这样唤他,此刻,他的声线冷定,冷定得令仲隐不得不跪直了身子:“末将在!”
    作者有话要说:阿眠今天凌晨改论文到四点……上午九点就起床了,来修《江山别夜》的存稿……我有完美主义强迫症,我知道t t……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啊qaq
    ————————————
    1所谓同茔异穴,是汉朝早期比较常见的葬式,一些帝后也是这样合葬的。也就是同一个坟堆,在封土下开挖两个墓穴,分葬夫妻。这样的话,后死的人落葬时就不必打扰到先死的人。当然,这也和当时墓穴形制的落后有关。东汉时砖室墓成为主流,帝后二人同室合葬变得容易,东汉遂有规定,在太皇太后或太后死后,打开羡道,将她们的棺椁与皇帝丈夫的放在一起。顾渊所说的“羡道”就是通入墓穴的道路。
    2“毂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出自《诗经·大车》。意思是“我们活着时不在同一间房里,死后要葬在同一个墓穴。你若是不相信我这句话,有天上明亮的太阳作证。”

☆、第101章

“朕命你往云州去后,便在当地招募兵勇,筹措武备,加紧训习。”他缓慢地说,仲隐凛然细听,这竟是口谕,一个字也荒忽不得,“按兵不动,以俟圣旨。”
    仲隐大惊,“可是,益州民变——”
    “按兵不动,以俟圣旨。”顾渊又重复了一遍,容色冷得没有了分毫的感情。
    仲隐静了一静,此刻的顾渊比往日更为不近人情,但他仍忍不住道:“可是益州的事情十万火急……陛下,今日只有云州兵可用,为何不用去戡乱?”
    “你只知道益州。”顾渊静静地看着灵牌前冷漠跳跃的烛火,“你知不知道,荆州、扬州、乃至右扶风,都有民变?你知不知道,淮南境内已自立君长,叛军增至数十万?”
    仲隐呆住了。
    他不知道。
    满朝文武公卿,都不知道。
    这些奏报一定是十万火急驿送而来,由内官直接送入天子眼底,而后又被天子按下不提了吧?
    “淮南……”脑海中倏忽掠过一道电光,“那梅氏呢?!”
    顾渊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却没有正面回答他。“云州的兵力,便平一个益州都是困难,更不要提平定天下。”
    仲隐只觉手脚冰冷,陵寝地底的绝望气息自石砖地面缓缓攀上了他的身躯,“那……那怎么办?”他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
    “你是朕最后的一把剑了。”顾渊看了他一眼,旋而垂下了眼帘,声音在空荡荡的陵庙中飘荡,“你,可千万不能折断了。——把仲相也带去,如果可以,把兰台的书都带过去。”
    仲隐几乎要笑出来:这样国破家亡的时候,他还惦记着那些书?顾渊似乎感觉到他的嘲讽,微微一哂,“尔我性命,都不过悬在刀笔之间罢了。”他走过去,拍了拍仲隐的肩膀,便与他擦肩而过,“彦休,书名竹帛,才是真正的千秋事业啊。”
    他走了。始终一言不发的薄暖此刻也默默地跟随了上去,踏着他的影子。仲隐反应了一瞬才往外奔去,室外雪光陡然射入眼中,一片茫然的洁白。
    他抬手略挡了挡光,放下手时,帝后二人却已不见。他忙问一旁的孙小言:“陛下呢?”
    孙小言躬身道:“陛下、皇后往思陵碑上去了,吩咐不让跟着。”
    仲隐沉默了。他开始回忆咀嚼起顾渊方才的话,不祥的预感如藤蔓爬入了心腔,攥紧了他的心。他抬头,大雪纷飞,天色晦暗,静默之中全是混乱和疯狂,便如这万里江山,不知还会不会再有太平的时候。
    顾渊一直走,一直走,呼啸的风雪浸没了他赤红的衣影和如墨的长发,茫茫一片苍白天地之中,他的身形是那样地瘦而孤冷。薄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未能顾及路径,只是盲目地跟随着他。她觉得这样也很好,这样,她的心是安定的。
    他始终都是她的方向。
    他走到了思陵封土的正南,长长的司马神道蜿蜒无尽,站在神道的上方,面对那一块冷硬的石碑。
    石碑上唯有二字,“思陵”。
    顾渊立在碑前,雪花飘落在他的肩膀。“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说了什么话?”
    薄暖安静地凝注着他,“我说,当今陛下是一代明君,大靖国祚绵长,百姓安康。”
    顾渊不再做声了。风雪愈加张狂,覆在碑首的蟠龙上,仿佛一种讽刺。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度开口:“我在等薄三动手。”
    她轻轻“嗯”了一声。
    “他若还有几分血气,这时候便该动手了。”顾渊抬起头来,雪光将他的脸庞折射出炫目的光华,好像山巅冰雪之中的凛冽神君,“他若还有几分血气,便该直接来找我。”
    薄暖想了想,“那些民变兵变,会不会出自他的手笔?”
    “不会。”顾渊却回答得很肯定,“薄三不是拿天下百姓开玩笑的人。”
    薄暖静了,“那他求的是什么?”
    “正名。”顾渊回过头来,发冠上珠旒轻晃,目光如刃,她呆了一呆。他却已举步,走到东南角的那片土地上站定,对她微微一笑,“看,它长成了。”
    薄暖微怔,似乎是被他的笑容眩了眼睛。他站在风雪之中,身畔是一棵与他同高的杏子树,枝干遒劲,虽在严寒,连半片叶子都不见,却依旧笔直地挺立,对开春之后的花繁果茂深信不疑。
    他们曾经执手一同栽下的树,此刻已长成了。
    “这是杏子树,种在先人冢边,能保子孙之福。”
    “谁的子孙?”
    “自然是陛下的子孙。”
    “我和谁的子孙?”
    回忆纷涌而至,当年那个冷漠乖戾的少年,此刻已是亿兆所仰的帝王。她上前一步,他拥她入怀,这动作熟练而自然,好像他们本就应该这样拥抱在一起,从不分离,绝不分离。
    ***
    仲隐奉旨,乘夜离去,回城稍加安顿,便带上父亲仲恒和兰台图籍径发云州。
    顾渊带着薄暖在甘泉宫内长定宫歇了三个晚上,待到郊祀完毕,却忽然决定宿在思陵边安成君旧屋舍,一切从简。
    陆容卿守陵之时,曾在这屋舍四周种下许多花草,风雪之中,自然是凋零净尽。顾渊特让聂少君与陆容卿入内来,四人围着暖炉扯了不少闲篇,不似帝王贵胄,反而如寻常百姓一般,两两膝头相碰,十指相扣,眼底眉梢,都流露出无法避忌的留恋。
    顾渊抿一口酒,微微笑道:“开春便给你二人办喜事。”
    陆容卿羞涩低首,聂少君却是喜形于色:“谢陛下!”
    薄暖柔声道:“待表姐忙过了大喜事,我再向表姐讨教弈棋之道。”
    陆容卿笑道:“你身边就有个最善弈的,怎来找我呢?”
    薄暖挑眉看了一眼顾渊,想起当初与他玩六博却输了个干净,撇了撇嘴,“他不好玩。”
    顾渊剑眉微斜,“朕怎么不好玩了?”
    “你不让我。”薄暖嗫嚅。
    对面两人听了,呆了一呆,而后便大笑起来。聂少君酒后壮胆,拍了拍皇帝的肩膀:“闺房之中,还是让着女人的好!”
    顾渊笑得意味深长,“朕何时不是让着你了,阿暖?一向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薄暖越听越臊,再也受不了那边两人的目光,噌地站了起来,“我去歇息了。”
    顾渊微微一笑,拉住了她的手,转头对陆容卿道:“今日朕借借安成君的地盘,安成君不介意吧?”
    “不介意……”陆容卿还没说完,聂少君已直接利落地道:“微臣告退了!”
    顾渊只觉得聂少君实在比屡次搅扰他好事的孙小言可爱了不知多少倍,将手一挥,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为何不宿在甘泉宫?你就是爱玩。”
    顾渊一回头,便见薄暖憔悴的容色间是轻盈的笑意,微挑的长眉下眼波如秋水,一时看得痴怔。
    薄暖亦被他望得脸颊轻红,低嗔:“有什么好看。”便要转身去,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宽大的袍摆在灯火影里盈盈一旋,娇软的身躯便落入了他的怀中。
    “自然是你好看。”他柔声道,却避开了她的前一个问题。
    她脸上哗地烧了起来。这话听来恁地熟悉,却是他们在圆房的那一夜曾经说过的。一晃两年多了,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却又好像一切都还是一样的。她觉得身子被他箍得不太舒服,挣扎欲起,他却揽着她腰无赖地拉她倒在了席上。她的长发缠在石虎钮镇子上,微微吃痛地叫了一声,想坐起身,他却不耐烦地一袖拂开了那恼人的石镇子,颀长的身躯便压上了她。
    “噼啪”一声,灯花轻裂,在朱雀炉堆砌出的飘渺烟云中转瞬即逝地一亮。薄暖安静了下来,此时此刻,她的世界里全是他,他修长的双腿,他坚实的胸膛,他墨玉般乌亮的长发和那一双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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