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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江山别夜-第24章

小说: 江山别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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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便径自走了。周衍抹了把老泪,看着那玄深的皇袍撑起他高瘦而挺拔的身躯,那样的年纪,那样的英气,那样的野心……为人臣下的,谁不愿辅佐明君开创盛世?可是这样雄健的一只鹰啊……却是自一开始,就被锁死在笼子里了。

☆、第31章 不事王侯

侍中薄昳自昭阳殿后门走入,却恰见到梅婕妤——梅太夫人,在寝殿中整理行装。
    上一回见她是在小红楼了,彼时她得宠正盛,意气风发,眉目是幸福的盈润;今次再见,却是遍身缟素,身形瘦了一圈,长睫之下的剪水双瞳好似总带着不能干涸的泪。
    他走过去,轻轻地道:“你再这样打扮,会招陛下不快的。”
    她回过头,见到是他,既无惊异也无欢喜,只是淡淡地,“难道这世上还会有人管我作何打扮?”
    他说:“我不是来了么?”
    她静了静,“我要去思陵。”
    思陵,那是先帝之陵。他心中一惊,“去做什么?”
    “去守陵。”她慢慢地道,“带着阿泽。”
    “你——”他一时气急,却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你真是,让我说什么好?我为什么要做这个侍中?还不是为了能守着你不要干傻事?你却为什么还要往外跑!”
    “我要守着先帝。”梅慈的话音却很平静,“薄侍中为何要如此说话呢?难道还以为我与阿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仲相国都贬去兰台了啊——也对,”她惨淡一笑,“薄家人做事总是万无一失。两边都押上,才是稳赚不赔。”
    他微微皱眉,却没有生气,声音放得更加低柔:“阿慈,在你心里,永远只有先帝,是不是?”
    梅慈全身一震,抬眼看他。那样孱弱的面容,那样无助的表情,他一瞬间不能忍住,伸臂拥住了她。她竟没有挣扎,他将她的脸轻轻抬起,温和从容地道:“你去守陵也好,可以暂时避开局势;但你要记得,我在这里。”
    梅慈突然哽咽出声:“薄昳,我是先帝的寡妻。”
    薄昳摇了摇头,却没有应对她的话,“你若一走了之,淮南梅氏必危。阿慈,你是个聪明的女子。”
    梅慈踉踉跄跄地从他怀抱里挣了出去,睁大了双眼,话音幽冽:“我是聪明,可是这未央宫里,哪一个女人是蠢的?你去看看长秋殿里那个人,她聪明吗?她聪明得害死了陆皇后!可是她现在还不是跟我一样,跟我一样!”话到最后带了悲声,似啼似笑,“你还想拿我的家人来威胁我吗?”
    “阿慈!”薄昳咬牙道,“我是为你筹谋,怎么变成了威胁你?先帝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是谁的天下,你看不清么?”
    “我当然看得清。”梅慈冷笑,“现在,难道不是你们薄家的天下么?”
    薄昳离开了。
    梅慈望着空荡荡的殿宇,这个地方,曾经是多么热闹啊。她仿佛还能看见一年之前,这里宾客不绝,衣香鬓影,环佩簪钗,大家称姐姐道妹妹……啊,还有,还有那时常停在她宫殿门口的帝王的銮舆,那个人算不上一个好皇帝,可是他对她是真的好,是真的不带任何利用与索取的好。
    大约也正因他的感情太多太重,所以,他当不了一个好皇帝吧?
    而不像,不像今日御座上的那个人……那个铁石心肠的少年天子。
    梅慈心想,薄三郎温柔儒雅,而圣上冷硬乖戾,这两个男人,难道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吗?
    大正元年三月朝议,前任丞相仲恒素精儒术,命为校书中郎,领校兰台史书。
    “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一个年轻的急躁的声音在未央宫前殿外响起,而后是兵戈齐刷刷一震的声音:“仲将军,请留步!”
    忽然一个小内官从殿中跑出来,朝着丹墀之下的人招了招手道:“仲将军,陛下准您入见。”
    仲隐舒了口气,展颜一笑,爽朗而干净,“多谢孙大人。”
    孙小言领着仲隐在殿外解甲卸剑,走入前殿暖阁,顾渊正懒懒地翻着书,口中冷冰冰地道:“还是那样莽撞。”
    仲隐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下,“我若不莽撞,那一日怎么带得走阿暖?”
    顾渊皱了皱眉,“算我欠你的。”
    仲隐端正了神色:“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顾渊抬起棱角锋锐的眉,看了他一眼,“我们是朋友。”
    仲隐道:“朋友会不会互相欺瞒?”
    “……那要看情况。”
    仲隐道:“我的父亲……”
    “啪”地一声,一卷简册猛然掼落在他的肩上!
    这一掼是用了狠力气的,编连书简的麻绳都被砸脱,竹简七零八落地跌在地上,好一阵清脆乱响。但听顾渊又一声断喝:“身为宫卫,妄议朝政,放肆!”
    仲隐没有搭理肩上的疼痛,梗着脖子道:“陛下宠信薄氏,打压旧臣,铁石心肠!不知那位薄家女郎,又当如何作想?”
    顾渊眸光骤冷:“你说什么?”
    仲隐毫不在乎地道:“陛下对阿暖的好,到底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利用?”
    顾渊沉默了。他的手抓着案上的书简,青筋毕露;目光是隐忍的,隐忍之中掀涌着痛苦的波澜。
    但他终究没有一个字的辩解。
    “滚。”他低低地道,“滚!”
    外间的孙小言见顾渊怒成这样,连忙跑进来欲将仲隐扶走:“仲将军,陛下自有陛下的安排——”
    “滚!”仲隐却突然转过头对他厉声一吼。孙小言愣了愣神,仲隐竟一把推开他径自站了起来,两步走到顾渊身边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她,要娶她,我且问你,你能让她当皇后吗?你能保证六宫佳丽之中,永远只宠她一个吗?你总以为自己喜欢她喜欢得发紧,总那样任性妄为胡搅蛮缠,你有当真为她考虑过半分吗?你明知她是薄氏的人,还要将她拉进这趟浑水里来,你不是爱她,你是害她!”
    他狠着声气说了一通,顾渊竟没有即刻与他争辩。
    “说那么多,”许久,薄唇勾起一个冷冷的笑,“你不过是在掩饰自己心底的龌龊。你也想娶她,对不对?有了薄氏作依仗,你就能帮到你父亲,对不对?”
    仲隐骇然地笑了,好像是被刺中了,而愈加要笑得张狂:“龌龊?陛下,英明的陛下,我们是一样的龌龊!”
    ************
    三月丁巳上巳节,风云变幻的朝局并没有影响到薄暖的及笄礼。
    广元侯府没有女主人,她的笄礼的主宾是广穆侯薄宵的夫人。长乐宫的太皇太后也遣人送了贺礼来,在一众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之后,压箱底的却是一把木梳。
    既有了太皇太后御赐的木梳,便不好再用自家准备的了。薄暖的长发光可鉴人,当主宾为她梳发加笄的时候,她听见女宾中的赞叹声。
    她们都说,薄家女郎这是真的长成啦。这还未开脸呢,就已经把圣上迷得神魂颠倒;待成熟些时日,还不要成了祸水?
    三加完毕,她拢起了发,笑颜去与这些人周旋。心里想着的却只有那一个人。
    圣上当真是宠爱她的吗?
    大家都是这样看的。
    可是……她的目光扫过薄氏亲戚的一张张脸。——可是,他之宠爱我,只不过是因为有你们在罢了!
    她避了宾客回到内室,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广额长眉,琼鼻樱唇,一双凤眼自然上挑,瞳仁是不见底的漆黑,平添了凛冽风情。她听闻自己的相貌酷似年轻时的太皇太后,竟是侄孙女随了姑祖母;许多人借题发挥,便以为薄家又将出一个皇后了。
    她到琴台边轻轻拨了几声,不成曲调。她忽然想起顾渊是通擅音律的,不知他敛袖操琴时会是怎样的风姿呢?旋而她又想,今日上巳祓禊,不知他这个做皇帝的会不会带头去水边沐浴?
    她险些笑出声来。
    那样好洁的人,恐怕身上一星水滴都不肯沾的吧!
    薄暖想得没有错。
    皇室出游于渭水之畔,连绵数里金绡帐,顾渊在帐中望着和天丽日之下在水滨欢快奔跑的宗室男女,自己懒懒地舒了舒胳膊,头也不回地道:“孙小言。”
    “小的在。”
    “可见到薄侍中?”
    孙小言愣了愣,“薄侍中?不,小的并未看见……”
    顾渊坐直了身。原来是几名女子相携而来,手中捧着清水,向皇帝问礼。顾渊煞有介事地持着柳条蘸水往她们低垂的秀发上轻点了几下,微笑道:“平身吧。”
    “谢陛下赐福!”
    最后一个抬起头来的是薄烟。
    顾渊顿了顿,“城阳君女请留步。”
    薄烟漫然回望。
    “朕听闻今日薄家在城中有喜事,女郎怎么没去?”
    薄烟轻轻一笑,“陛下问我,是关心我,还是关心薄家的喜事?”
    顾渊挑眉,只觉和自己不在乎的聪明人说话真是丝毫不费力气,“自然是后者。”
    薄烟温柔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哀愁,但仍是端庄地微笑着,“所以臣女过来了——陛下在这边想必无聊,如有意去广元侯府转转……”
    顾渊站起了身,回头对孙小言道:“摆驾回宫。”
    薄烟微微一笑。
    顾渊与她擦肩而过,玄黑的长袍哗啦扫过,“朕在未央宫北门等你。”

☆、第32章 齐大非偶

“陛下长生无极!”
    “陛下长生无极!”
    ……
    广元侯府的仆婢一列列跪倒,而那人脚步并不作丝毫停留,直直往侯女的院落里去了。
    当那人冷硬乖戾的面容突然出现在铜镜之中,薄暖没有惊讶,只是心跳滞了一拍。
    顾渊看着她挽起的长发,眸中有刹那的惊艳,却又被不辨真假的笑容所掩盖,“朕还是来晚了嘛。”
    薄暖转过身来,郑重行了跪礼,他冷冷看着,并不去扶。
    “陛下长生无极。”她一字字道,好像这样就能让时间流动得慢一些。
    他没有说话,任她慢慢起身。
    “陛下来一趟敝处,恐怕又要惊动无数人吧?”薄暖对他的傲慢不以为意,自去给他斟茶。
    “城阳君女带朕来的。”他终于回答了一句。
    薄暖眸中有些诧异,又或还有些别的情绪,但她很快就掩饰好了。“原来如此。陛下是坐的城阳君府的车?”
    同为薄氏,城阳君女来贺广元侯女的笄礼,稀松平常,不会引起几个人注意。
    顾渊盯着她,“你很在意吗?”
    她微笑,“我为何要在意?”
    他往席上坐下,由她侍奉茶水,“你说谎。”
    她紧紧地盯着涟漪轻绽的茶盏,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她的手几乎要发抖,但她终究没有。稳稳地斟好了茶,将茶锺放下,他突然又开口:“阿暖,你与朕认识一年多,说过多少个谎话了?若按欺君之罪,你已死过多少次了?”
    “陛下要治臣女的罪,又何必专跑一趟,平白污了陛下的鞋履。”她说。
    他看着她的脸,幽丽而静默的一张脸,藏着万千种神色。她从来没有大喜大怒的时候。他突然间觉得疲倦而沮丧:“朕为何要治你的罪?那也不能让朕欢喜。”
    “陛下。”她忽然对正了他的眼睛,那目光几乎是温柔的,她轻轻地对他说:“陛下,放开那些顾虑,陛下一向是最清醒的人。如今薄氏独大,陛下不能正面撄其锋芒,便应隐忍蓄力——陛下何不考虑擢拔薄氏旁支,打压薄氏显贵,以分化薄氏的力量?”
    他惊愕地看着她。“薄氏旁支”和“薄氏显贵”——她说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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