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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美人独步-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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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氏自幼在银陵长大,熟悉那里的风土民情,天子脚下能人异士杂烩,更不乏有龙章凤姿之辈,单看这群人她确实瞧不出门道。
  霍蘩祁一直低着头,本想他说什么,自己答什么,可惜面前这很显然是个话少的人,几乎不怎么开他那尊口。
  树荫底下,霍蘩祁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宛如一束琴音。
  琴音?
  霍蘩祁微微一愣间,听到男人说,“侯县令明日回来,你随我上堂。”
  她想起来,拥有那么美妙清澈的琴音的,正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冷如不食烟火的男人。
  她柳眉一动,“这不大好罢,我们——今日见了面,像是窜了口供一样。”
  步微行回头,“你发现的死尸,我只是需要一个交代的人,人证物证不需你花心思。”末了,在霍蘩祁忐忑抽气之时,他口吻微硬地回道,“不会让你牵扯进来。”
  霍蘩祁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忽地犹如天降喜事,用力地点头,“多谢。”
  步微行不可置否,眉心微拧。
  这是她第几次道谢了?
  自记事以来,步微行得到的道谢一般都是“谢殿下不杀之恩”,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并非出自真心,因为罚他们,甚至要打杀的也是他。他们不过是畏惧他,奉承他,简装出行之后,干的第一件事险些亮了身份,虽只动用了言诤的宫廷御军三品武将的身份,也是以身份骇人,倒还从未有人说过一声谢。
  可他私心里并不想帮她,答应不扯她入局,不过是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儿上。
  虽然她与那些千方百计要近他身的女人不同,至少她并不讨厌。
  步微行偏过了头。
  溪水淙淙,唤起一串泠泠韵声潺湲而过。
  霍蘩祁正好看到他的背影,修长挺拔,姿态俊雅,单看一个背影都觉得有几分薄凉了,何况那近乎如玉的脸,纤薄的两瓣唇,让人无法忽略他结着的那层名唤生人勿进的冰。
  霍蘩祁问,“什么时候动身?”
  步微行负手道:“我让言诤来唤你。”
  “哦。”霍蘩祁没有多想,既然他都安排好了,自己上堂陈述一下死尸现场也没有太可怕,只要最后矛头不会指到自个身上来,不让母亲担忧,她要顾虑的其实还远不如他多。
  霍蘩祁又得寸进尺地问,“那,你怎么称呼?”
  步微行蹙眉,“不该你问。”
  “哦。”他说话真的很令人恼火啊。不答便不答,霍蘩祁表示自己还不乐意知道呢,仗着有权有势,神气什么呢。
  霍蘩祁暂时没想到步微行让人给白氏送了一堆银两,白氏与她出门时,尚且困愕不解,如不是为了这危急存亡之秋,霍蘩祁一定拿着钱回去还了,但现在,她们最需要在霍家人面前硬气,既然白氏拿了钱,她只得在证词上为人家多尽点心力了。
  白氏道:“阿祁,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一位人物?”
  霍蘩祁努了努嘴唇,“不知道他哪儿来的。”
  住在隔壁,兴许是近来搬入芙蓉镇暂住,想做些生意的。可既然是做生意,为什么去上赶着摊上一桩命案?
  这种案子在芙蓉镇能捅破了天去,霍蘩祁这几日偶尔出门,也听说府衙门口无端停放了一具尸体,谁都赶不走,侯县令从外地赶回来,对那帮强硬的护卫也没辙,加之仵作不肯验尸被打了好几十大板子,要不是位高权贵,倒真干不出这事儿。
  何况命案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侯县令迫于无奈只得升堂亲审。
  这尸首烂得发出了恶臭,仵作托着一副险些被打残的躯体,狗爬似的回来验尸,自打嘴巴似的,一边哭一边验完了,最后将消息报给阿三,“脖子上有勒痕,胸口有刀伤,但刀伤才是致命伤,勒痕是人死之后用布匹缠上去拉扯出来的。”
  消息传回步微行耳中,他神色自若地放下了茶盏。
  与他所料分毫不差。
  人是先被匕首刺死了,又被人用布帛在脖子上造出勒死的假象。
  仵作验完之后,当即有人困惑地问道:“这不是不久前才失踪的赵六子么!”
  芙蓉镇小,倒还真有不少认识赵六子的人,一听这么说,有熟识的人立马辨认出来,“倒真像,死了多少天了,脸发紫,又被水泡坏了,差点没认出来,这不就是赵六么!”
  “对对对,是他!”
  一群人七嘴八舌聚在府衙门口,指手画脚地争论,赵六失踪这么多天,赵家没个消息,他们还真以为赵六出门做生意去了,他那个美娇娘媳妇儿少不得又得遭人窥伺记着了。
  “顾坤。”
  白衣少年风雅微笑,折扇在手中展开一幅浓墨山水,顾坤佝偻着腰从人群后头挤过来,凝神听着,“犯事儿的人家中倒有几桩闲事传了出来。”
  顾坤傻了眼,“公子,老夫人特意交代过,这些事不让您掺和的。”
  “我不会参与,可你没看到,已经有人想做主了么。”少年斗笠下的唇微微漾起,“不知道他想不想得到,这有可能是情杀。”
  顾坤愣住,“公子您说的是谁?”
  少年低垂眼眸,直至与顾坤走出人群,才低低回了几个字:“当朝太子。”
  “这……”顾坤吓了一跳。
  但这一惊一乍之后,顾坤还是捧场地问:“您怎么知道?”
  顾翊均淡淡道:“银陵离此地不远,两月前,太子在朝堂之上公然与陛下翻脸,随后出走,一月前,湟中有信,太子身边的亲信亮出了身份,惩治了一帮贪官污吏,刑罚手法,也像极了太子手笔,据他的路线,这一站正好是芙蓉镇。想必没来两日发觉了一桩案子要查罢,他倒是很喜欢这些东西。”
  顾翊均自幼也对刑侦一事有兴致,他知道步微行并不热衷于破案,而是对韩非之道痴迷若狂,不过这并不妨碍顾翊均将之引为知己,可惜他母亲却不怎么通达,将他这份心思和爱好一股脑扼杀在了萌芽时候。
  顾坤舔了舔嘴唇,讷讷道:“公子,小的已经让人将丝绸布匹都采买妥当了,您……要不咱们先回秀宛?芙蓉镇咱们下回再来。”
  在顾老夫人眼中,这位风头鼎盛的太子殿下绝对是带坏他们公子的一颗毒瘤!
  要是让顾老夫人知晓了,自家公子在芙蓉镇与太子有了什么交集,不说公子得到什么处罚,顾坤自个儿那几十板子是讨不了饶的。
  顾翊均的折扇打在顾坤肩头,笑言:“坤叔不必紧张,我没说要见太子。”
  顾坤一颗心方放下来,只听他们公子微带促狭的声音:“最多明日开堂时做个观众。”
  “这……”
  顾坤两眼一瞪,他们公子已经飘然走远了。
  有人认出来死者是赵六,侯县令后头便收到了一包袱银两,师爷贪婪得两眼冒狼光,只道:“爷,要是您把这事糊弄过去,事成之后,他还有重谢。”
  侯县令的官帽被回来的一场疾风吹歪了,看着满桌如雪的银锭子,心里头也有贪恋作祟,但一转眼,他便又愁眉不展道:“可惜这事似乎有一股势力在撑腰,这个人将尸体摆在门口好几天了也不见人轰得走,想必来者不善……”
  “没有钱使不动的磨,大人,您要这么想,那个人也未必不能用银子摆平啊。”师爷见钱眼开,更是一鼓作气地扇阴风,“大人,这芙蓉镇十来年没出过命案,怎么单您上任没多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问谁交代?您看这……”
  侯县令一惊,悚然变色。
  于是傍晚时分,步微行的休憩小檀木几上,被人恭恭敬敬地摆了一堆碎银,也是称:放他一马,必有重谢。
  言诤在一旁嬉笑道:“殿下,他们当咱们什么人呢,区区五十两就想收买您。”
  确实是有点滑稽,阿二阿三收到银子时也是一脸困惑,和忍不住的嘲笑。
  步微行的竹简落在银锭子上,目光冰冷,“很好,回他一句,我知道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步微行真答应了?言诤错愕了一瞬。
  步微行不可置否,许久后,薄唇微抿,“银子照拿,案照审。”
  阿大阿二虎躯一震。
  我的亲娘,殿下你变了。


第9章 示好
  侯县令还打心底里以为向阳巷那尊大佛答应了这事,用五十两银子摆平了,升堂时特别理直气壮,一路高枕无忧状。
  杨氏见白氏与霍蘩祁一道去了人家家中吃茶,虽不怀疑她们母女与人家有什么私情,但总觉得不对,因而着莺儿随霍茵在上府衙看看发生了何事。
  霍蘩祁被言诤叫上,一路另乘一车,到了府衙才见到步微行,他正襟危然,气势如峥嵘遒健的绝壁青松,霍蘩祁低着头,直至被唤到名字,才敛衽行礼,“大人,小女在。”
  侯县令挥了挥手,让人将尸首抬上来。
  尸首被绸布盖着,只露出一张爬满尸斑的脸,已经有了朽坏的症状,仵作等人不愿搭理这桩案子,自然不肯下手处理尸体,由着它这么腐烂坏下去了。
  绸布一揭,满堂都飘着一股恶臭味。
  霍茵还以为霍蘩祁勾搭上了银陵来的富贵公子,谁知竟惹上了一桩命案,若她一个人牵连在内当然是意外之喜,但霍茵担忧她迟早将自家拉下水,因而脸色不大好看。
  顾翊均戴着一顶垂着皂纱的帷帽,笑容不羁地倚门而立。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放旷桀骜的太子殿下,听说他为人冷酷,不近人情,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不近人情法,听说两年前他生了一场大病,要是搁以前,恐怕大辟和梳洗之刑才是他的拿手好戏。
  顾翊均抱胸等着,下人顾坤则一脸茫然。
  侯县令道:“你说说在哪发现的赵六!”
  霍蘩祁“诺”一声,跪在公堂上,她是第一次上堂,有点儿紧张,但瞅了一眼身旁的步微行,莫名地就很有安全感了,他承诺过杀人案与她无关的罢,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女帮人赶鸭子,路过白水溪,在、在河沟里发现的尸体,当时他就已经死了很久了,手上握着一枝红瑚草,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藏蓝长衫,还有,他的眼睛睁得很大。”
  人死不能瞑目,想必是冤屈而亡。
  侯县令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他有点吃不准步微行,照理说他收了银子也应承了,正该让一步海阔天空,侯县令才一想,这尊大佛忽然开了金口:“死者是城西赵六,家中有田产四亩,树桑十二,丝绸布匹出货并不少,家境殷实,侯县令此时应请赵家人来,案子结了之后将尸体领回去。”
  县官大人愣了一会儿,不是说好的拿了银子放他一马的么!
  如此不讲信用,侯县令登时也怒了。
  敌方身份未明,万一真是尊大佛,自己惹不起还媚上欺下,乌纱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只得先出言试探一番,“这个,兴许是他赵六不慎一脚踩空,栽到河沟里淹死了也说不准。”
  步微行修眉微攒,哂道:“死者胸口有一处致命伤口。”
  侯县令继续试探,“那兴许是坠下去正好胸口被尖锐物刺中了……”
  步微行侧眸,“动手。”
  “诺。”阿二上前,拉下了死者的衣裳,露出赵六胸口那紫黑的伤口,一股更浓的恶臭飘出来,堂下一帮人恨不得掩住口鼻逃窜而去。
  就连拄着木杖的府衙差役也忍不住暗暗蹙眉,弯腰作呕。
  这死尸在污泥水沟里泡了几天几夜,肌肤腐烂不说,伤口处更是血肉模糊。
  步微行垂眸,身畔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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