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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大唐探幽录-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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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恕己驻足,遥望那菩萨佛像。
  阿弦亦沉默相看,夏日的风拂过,殿前门口的古树摇曳,绿叶簌簌,发出令人身心放松的轻响。
  顷刻,袁恕己轻声道:“小弦子,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叫你过来吗?”
  阿弦不知。
  袁恕己道:“方才你所说的话,跟之前有个人同我说的颇为类似。”
  “谁跟大人说了什么?”
  袁恕己道:“是英俊先生。”
  阿弦诧异:“阿叔?”
  袁恕己抬头看看天际,夏日晴朗,天色碧蓝,浮云如苍狗,变幻逍遥。
  昨日听了阿弦那些话,袁恕己虽看似大怒,心中实则惊怒恐惧交加。
  他一夜未眠,噩梦连连。几次翻身坐起,握紧枕边的短刀。
  其实若要去杀死蒲俊,又何须用刀。
  有一次他胸口杀意翻腾难以遏制,已经走出门口,又退了回来。
  他始终不肯信自己有朝一日将丧命于这般孱弱的少年手中,几乎赌气般想要将阿弦的话抛在脑后,用他将来的命运跟她赌一赌。
  可另一方面,又因对她的深信不疑,而产生一种挫败哀丧的苦痛感。
  其实早在上次阿弦问他,她那个所谓的“朋友”将会惨死不可言说的时候,袁恕己心里就有些掂掇。
  那时他看着面前的阿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她所说的那人就是自己。
  幸而当时阿弦否认了。
  可直到现在,袁恕己已经明白,没有别的什么人……那个在阿弦口中将惨遭不幸的人,是他。
  情何以堪。
  若一切早就注定如此悲烈的结束,他的满腹雄心壮志,又何以继续。
  次日,袁恕己照例来至善堂查看工程,却正好跟在此地教孩子们背诵文章的英俊撞了个正着。
  那人身着素白色麻布长袍,站在翠绿斑驳半是透明的树荫底下。
  袁恕己第一眼的时候并未认出是英俊,只下意识觉着此人好个风姿,桐县几时竟来了这般人物。
  定睛再看,才哑然失笑。
  但是他越看心中越是惊疑,——当初阿弦坠落雪谷,是他率兵去抢救的,也算是第一个见过朱英俊的人。
  当时场景十分诡异,那时候的英俊,犹如一具枯尸般躺在地上,旁边还有根突兀白骨滋滋燃烧,蓝光汪汪然,一眼看去,还以为阿弦是从他身上抽出的骨头,叫人悚惧。
  同现在的“朱英俊”,简直判若两人。
  他随意站在树荫下,白衣超然,气度清雅,犹如谪仙降落尘凡。
  袁恕己往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英俊的举止。
  虽毫无证据,也无人相信当初善堂里诛灭七名马贼的是英俊,但袁恕己已然认定了非他莫属。
  然而就如同他怀疑此刻的英俊是否就是当初救上雪谷的那“半死之人”,他同样怀疑,如此云淡风轻的“先生”,会是那个一出手眨眼间就无情狠绝杀死七名匪贼的“绝世高手”。
  “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袁恕己心中疑惑,这浓重的疑惑,将他对于自身命运的恐慌跟忧虑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忽然,他看见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儿的英俊微微抬头,竟是向着自个儿所在的方向。
  这瞬间,虽知道对方是个瞎子,袁恕己却明白——他发现自己了。
  果然,英俊轻轻地拍了拍手,同安善等说了几句,孩子们便蹦跳着离开。
  袁恕己福至心灵,他觉着英俊是在等自己。
  他走到英俊身前,故意不出声,只仍用鹰隼似的眼睛打量着对方。
  忽地英俊道:“刺史大人?”
  袁恕己不由一笑:“先生如何猜到是我?”
  英俊垂眸道:“大人落足虽轻,但步伐稳健。”
  袁恕己心头一动:“那日马贼来袭,英俊先生特意让车夫传信,莫非就是因为听见了贼人的脚步声?”
  英俊并不否认:“是。”
  袁恕己意味深长道:“这么说来,先生也算是习武之人?且是名高手了?”
  看着对方淡然冷静的神色,袁恕己几乎忍不住要当面儿问问英俊,到底是不是他杀了那七个马贼。
  谁知还未开口,就听英俊道:“大人可是想问,那几个贼匪是否死在我手中?”
  袁恕己吃了一惊:“你……那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英俊唇角挑起:“解惑?不敢。”
  往旁边走出一步,探手出去,手掌贴在那古槐树上,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抚过苍皲的书皮,一寸寸纹路,似一道道年轮。
  “昨天阿弦回去,很是不对。”他道。
  袁恕己心头一沉:那小子难道也把有关他命运的大事告诉了这瞎子么?有点可恨,竟是……就这么相信这瞎子。
  英俊道:“大人勿怪,那孩子一片赤子之心,不过是关心大人故而情急罢了。”
  袁恕己听了这句,想起阿弦昨日离开之时说“我只是不想你出事”的话,心里略觉一暖。
  他吁了口气:“先生何意?”
  英俊道:“‘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大人可知道这句?”
  袁恕己哼笑出声:“谁人不知?当初王勃王子安,十四岁以此成名,惊才绝艳,世人啧叹。然而又有何用,好不容易成了王府侍读,正是一步登天的时候,却又偏偏因才犯忌。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时也命也,无法可说。”
  英俊道:“大人这一番话,所言极是。”似是真心实意地赞许。
  袁恕己正仍不解,英俊道:“子安六岁能文,才华横溢,世人以‘神童’呼之,万人皆说他前途无可限量。后来果然以才名惊艳于世,于沛王府中伴读,本当遂青云之志,可又有谁能料想,中途竟‘屈贾谊于长沙,窜梁鸿于海曲’。”
  袁恕己蹙眉:“嗯?先生的口吻,似跟王子安十分熟稔?又对他的生平经历这般了若指掌?”
  英俊淡淡道:“王勃之名谁人不知,吉安酒馆内也常有些书生文人聚会,《滕王阁序》更是高谈之资。”
  袁恕己啧了两声。忽然觉着此刻所说跟自己的本意大相径庭,正要再不屈不挠继续追问,英俊道:“想必大人不知我为何在此时提起王勃?”
  袁恕己几乎怀疑他虽然眼瞎,却有读心之能了,他哈地笑了出声:“我猜先生只是为了转开话题,避而不答。”
  英俊道:“我虽说的是王勃,实则意指大人。”
  袁恕己敛了笑:“你说什么?”
  英俊道:“我因记忆全无,对命数玄学之类所知亦少,然而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侥幸是个旁观者,说几句话,大人若觉着能入耳则姑且听之,若觉着不能入耳则罢。”
  袁恕己道:“请讲。”
  英俊道:“我在酒馆之中,听说过许多异闻笑谈,其中有一则,是关于当今圣后的。”
  袁恕己脊背都挺直了几分:“哦?”
  英俊道:“我不知大人听说过没有,坊间对于皇后娘娘有许多奇异传说,其中一则,却跟太宗皇帝有关。”
  袁恕己听跟李世民有关,心生忌惮,本欲阻止他再说下去,怎奈又十分好奇。
  他转头看一眼周围,却见并无闲人在周遭:“是什么传说?”
  英俊道:“太宗当时,术士袁天罡善算,他曾算得一卦,正是有关于圣后娘娘之论,这一卦,让太宗皇帝动了杀机,想要除掉娘娘。”
  “什么?”袁恕己毛骨悚然,这个他却是闻所未闻。
  袁恕己忍不住屏住呼吸,踏前一步,他凝视着英俊,低声问道:“太宗因何要杀?天师又算到了什么?”
  英俊道:“天师算到,——‘唐三代后,女主武王’。”
  袁恕己心头巨震,几乎倒退出去,脱口呵斥:“住口!”
  英俊缓缓抬头,金色的阳光从长枝翠叶间斑驳而落,在他的脸上,浮光掠影,宛若梦幻。
  袁恕己定神:“此等大逆谣言,你如何敢说?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本官当将他们……”
  英俊道:“大人莫急,你如何不问一问,太宗听了袁天罡的话后,是如何行事?”
  人人皆知,袁天罡乃是贞观朝时候最著盛名的术士,他尤其擅长望气看相,算人的命数运道等,可谓百发百中,分毫不差。
  当时的朝廷显贵等,皆以拜访袁天罡为一等大事,袁大师算他们的官职擢黜等,甚至细致到官至几品,几时遇难,一样无错,以及拜访者的姻缘、寿数等,也屡屡应验,犹如神仙之能。
  故而连太宗皇帝也对他笃信不宜,倘若袁天罡说了那句话,那边意味着“唐三代后,女主武王”,此事一定会发生。
  在袁恕己看来,太宗听了这话后,便会立即杀死当时还是后宫妃嫔的武媚娘。
  那到底是为什么李世民并未下杀招?
  英俊道:“太宗起初的确是想立刻杀死圣后,然而袁大师说,纵然立刻杀死圣后,也未必能够免除那预言之祸,因天道自有其时,去了一个圣后,或许还会另有一人取而代之,仍将继续天道。”
  袁恕己道:“所以太宗并未斩杀……就此罢手?以迎天道?”
  英俊道:“天道是什么?天道是许多因缘聚汇而成,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举止,都将是天道的一部分,就算其中有一个人的行为有差,天道也会因之产生变动。”
  袁恕己道:“我不懂。”
  英俊道:“另外还有一件跟袁天罡有关的事,这个袁大人大概听说过。”
  袁恕己道:“哪一件?”
  英俊道:“便是武德年间,袁天罡算窦轨之事。”
  窦轨乃是武德年间的大将,跟随高祖李渊起兵的功臣,一次高祖传他进见,窦轨自知在征讨王世充等的战役中犯了滥杀之罪,心中惶恐,生怕获罪,便请袁天罡算他的吉凶。
  袁天罡算得他将获得圣恩,窦轨闻言深信不疑,大喜过望,一番畏缩常态,在进见高祖的时候十分放肆,由此,高祖一怒之下,将他下狱……
  后来群臣进言求情,高祖赦了他的罪,才复擢升。
  这也算是一件儿因“事先得知”而几乎“弄巧成拙”的异闻了。
  袁恕己想起此事,心曲微乱。
  英俊道:“大人可知道我的意思了么?人的命数,不过是个终局,但到底是要一步步走出来的,而行走之中将发生何事,是否会另外生出变数,则是个未知了。”
  袁恕己道:“你是说,小弦子说我将来会死于蒲俊之手,未必会成真?”
  英俊道:“王子安之沉浮起落,太宗皇帝赦杀之举,窦轨的前车之鉴,大人都可细想。”
  英俊说罢,后退一步,向着袁恕己拱手一揖。
  袁恕己猝不及防,本能地起手还礼。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见英俊已经回转身,慢慢地走向月门处了。
  此刻,袁恕己说罢,阿弦摸了摸头:“怪不得昨夜阿叔让我不必多想,还说要给大人一点时间,今日大人就会明白了。”
  前方的树荫底下,十几道身影手牵手,小小地身影活泼地跳跃转动,仍然欢快念道:“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
  “好词,”袁恕己不由叹道:“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我向来只听人盛赞此文章,却只觉着辞藻华丽,浮于表面,没想到今日才觉是个知音。”
  阿弦道:“要不然阿叔怎么特意教他们背这个呢?”
  袁恕己低笑了两声。半晌,他回头看向阿弦:“小弦子,你的所知所感不再准确无误,你觉着这是好事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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