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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北京,无法告别的城.-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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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钱全都存起来是因为要做慈善吗?”我问道。
    “也不全是。我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钱。”他一脸淡然地说。
    我和李伟的第一次约会是在10月1日那天。说是约会,其实我不过是陪他去买衣服罢了——他和他的公益团队近来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国际会面,需要一些礼仪时尚方面的指导,他便请了我过去。
    我陪他去的是Village,因为长假的缘故,很多店都在打折,可他仍旧嫌贵,磨蹭了半天才买了一套一千块左右的西装,刷卡时还念念有词地说了好几遍“就当是为结婚买的了”。
    临走时我想去洗手间补一下妆,他便提着衣服在电梯边上等我。走到门口时我回身望了一眼,他依旧穿着那件款式老土的T恤,也依然留着那个土气的发型,他跟这个浮躁华丽的场合还真是格格不入。我这样想着便推门进去,不想却跟一人迎面撞上。我连忙抬头道歉,然视线同她交汇的一瞬间却不由愣在了那里:黄令仪?!
    她似乎也略微怔了一下,不过马上便满面笑容地说:“顾小姐,好久不见啊。”
    我有些尴尬地同她点了一下头,正犹豫地应该跟她说些什么,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便朝我们走了过来。
    黄令仪笑盈盈地揽着那个男人的脖子吻了他一下,又同他说了几句法语,那男人便把手里的包递给她离开了。
    我默然地注视着那个男人的身影,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你现在一定在心里骂我吧?贱人啊荡|妇啊之类的。”她倒是没有任何的不自在。
    “怎么会,反正这就是你们这个圈子里的生活方式吧。”我笑说,“不过,上次见你那么急切地在我面前宣誓领地,还以为你对杨康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呢。”
    她笑了笑说:“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输给你罢了。以为终于遇上了一个让他动心的女人,不过后来我发现你对他来说似乎也没那么特别,就像其他的女人一样。而且你又那么轻而易举地退出了,我反而觉得有些无趣了。”
    “你们就不怕伤害彼此吗?”我顿了一下说,“毕竟是以后要一起生活的人。”
    “放心,他活得可好了。”她爽朗地笑说,“没有女人能伤害他。”
    我想说我指的是你自己,不过我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
    “所以,只要享受他在床上的慷慨赠予就行了。”她附在我耳边说,“其他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期待太多,反正他最后一定是要跟我结婚的。”
    我皱了下眉头,刚要跟她解释什么,李伟就提着那个黑色的西装袋走了过来。
    “小曼,这是你朋友吗?”他看了眼黄令仪问道。
    黄令仪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俄而转向我轻笑了两声说:“顾小曼,这算什么?自暴自弃?”
    李伟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起来。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黄令仪一眼,挽起李伟的胳膊朝电梯那边走去。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和感动。
    五天后,李伟向我表白了。那天是我的生日,他在结束了那个重要的会面之后,约我过去参加了他们组织内部的聚餐。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征兆,直到快要散场的时候,他才忽然站起来说,小曼,今天是你的生日吧?我没来得及帮你准备生日礼物,就为你唱一首歌吧。
    然后他便在所有在场的人面前唱起了那首《最浪漫的事》。口哨声一直持续到了歌词的最后一句,在那之后便是一阵像是性高|潮一样兴奋的“在一起,在一起”的起哄。我在那种亢奋的情绪里感到不知所措、呼吸困难,大脑一片空白,于是,我便在那片闹哄哄的喧嚷中恍恍惚惚地对他说了一句不明就里的“我愿意”。
    后来我才想起来,我那时甚至没有听清楚他是怎样向我告白的。




☆、第二十五章 快进(1)

    2009年秋
    24岁生日的第二天,我的眼底长出了第一条细纹。那条纹路淡的几乎看不见,如果不是将脸贴在了镜子上,我根本就不会发现。然而我已经开始生出细纹这个事实还是让我沮丧了好几天。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以为衰老是一个悄无声息的渐进过程,就像季节的轮替——虽然有节气的提示,你还是不能准确地说出夏天和秋天的界限是在哪一天,你不知道炎炎的暑气是在哪天变成了渐凉的秋意,因为秋意这种东西跟节气本来就是毫不相关的。
    然而,当我意外地在镜子里发现了那条细纹的时候,我却突然觉得,或许我们的人生中是有这样一个时刻存在的,那时刻就像一块里程碑一样标志着你青春轨迹的下滑。
    后来我把这理论说与了苏珊和唐文心听,她们深以为然。唐文心说,她好像也是在二十四五岁的时候开始生出细纹的,从那以后她的心理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问她是什么变化。她说:“就是在地铁上开始习惯地打量其他女人的皮肤,看她们的眼底是不是有皱纹,嘴角是不是有法令纹。”
    “而且比起被夸奖长的漂亮有气质,更希望听到别人说,你看起来年纪很小或者你皮肤很好。”苏珊补充说。
    “难怪三十几岁的女人反而比较喜欢扮嫩。”我恍然道。
    “喂。”苏珊有点不满地看着我。
    “我又没说你,”我笑说,“再说你本来就是御姐系的吧?”
    后来我们又聊起了李伟的事。
    苏珊说:“你差不多也玩够了吧,就不要再作弄人家了。”
    “对啊,李伟虽然其貌不扬,可是人家毕竟是个好人。”唐文心也说。自从我把跟李伟交往的事告诉她们之后,她们就一直这样笃定地认为我只是在戏弄他。
    “你们为什么就认定了我是在玩呢?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他交往好不好。”我说。
    “拜托。”苏珊翻了翻白眼说。
    “真的。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我努力地在脑中搜索着一个合适的词汇,“很充实。他总能让我感觉到一种积极正面的能量。”
    “好吧,这是我听到的最扯淡的交往理由。”苏珊无奈地跟唐文心对视了一眼说,“我认为你应该去报个政治辅导班,那样你会觉得更充实。”
    我笑笑说:“难道只因为外貌就跟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交往就不扯淡了吗?”前阵子苏珊和“史泰龙”分手了,没过两天就开始跟一个在俱乐部里认识的年轻钢琴家交往了,那男人依然是小她七岁,她说她觉得这位钢琴家比“史泰龙”有趣多了。
    “你可以说我跟男人交往的理由很肤浅。可是你的理由只是单纯地在搞笑罢了。” 她说。
    同样将我和李伟的交往当作笑话的还有杨康。那天当我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足足地笑了半分钟才停下来,他说:“顾小曼,是我没睡醒还是你没睡醒啊?”
    我白了他一眼就走开了,他便在我身后喊了一句:“喂,我打赌,你一定会在两个星期之内跟他分手的。”
    两个星期后,我当然没有跟李伟分手,而是在他的邀请之下去见了他的兄嫂。那天是周五,下班之后我便径直去了跟他约好的那家酒店。走出地铁时,我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跟他发展的有些太快了。
    他的哥哥和嫂子都是那种十分朴实的长相,工作也非常普通,他们两个从大学时代就开始交往,毕业后顺其自然地结了婚,目前正在通州供着一套不大的两居室。我听他们讲这些的时候稍微有些走神,因为我莫名地想起了陆俊和唐文心,还有那天他帮她掏耳朵时的情形。
    过了一会儿,李伟的嫂子又跟我说自己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最近都没什么胃口,让我多吃点。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脸似乎有些浮肿。
    后来他们又问起了我的工作和家庭,我也一一作答。他们听完便拉起我的手说,李伟能有你这么漂亮优秀的女朋友,那真是天大的福分,我们爸妈知道了肯定也会十分高兴的。
    我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大舒服。李伟见我脸色不对,便对他兄嫂嗔怪道:“我跟小曼交往了才两个星期,哪能这么快就带她回去见爸妈呢。”
    我也勉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那之后他就没有再贸然地带我去见过他的家人了,兴许是觉察到了我上次的不快情绪吧。这个男人,他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地揣摩和配合着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不敢反对我的任何一句话,也不敢碰我——我从来没有跟他做过爱,直到十月快结束了,他做过的最逾矩的事也不过是在众人面前揽了我的腰而已。他从不在我面前赤膊,也不会在我面前换衣服,他对自己的身体似乎有种近乎歉疚的自卑感。因而除了那一次,我从没有看见过他的身体。
    那天我随他的团队一起去了县里的敬老院送物资,因为活动很晚才结束,我们便在附近的酒店住下了。我照例同他分房睡,洗完澡之后才想起电吹风好像放在了他那里,便用毛巾裹着头发去了他的房间。然我敲开他的房门的一刹那却不由的愣住了:他没有穿上衣,毋宁说,他身上除了那条短裤什么都没穿。我的视线在他那个臃肿的肚子上大约停了三秒,下意识地转身走开。
    他急急地在身后喊了句:“对不起,我以为是…别人。”
    我停下脚步回身看去:他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我,脸涨得通红,羞赧的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也默然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几乎是残忍的了。于是,下一秒,我便上前拥抱了他。他一怔,也迟疑着抬起手臂放在了我后背上。
    脸上忽然有种湿湿的感觉,我抬起头来:“喂,你哭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开心。”他哽咽着捧起我的脸来,轻轻地亲吻了我。那是他第一次吻我,紧张而笨拙。
    我犹豫了一下,便也轻柔地回应。其实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要吻他,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个男人。他那卑微的仿佛要低到尘埃里的爱情总让我觉得诚惶诚恐。
    就这样,一直到秋天结束,我也依然没有跟李伟分手。我们交往到一个月时,他带我去三里屯庆祝了一下。我们那天吃的是日本料理,他还特地穿上了之前买的那套西装。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杨康,或者趾高气扬地跟他说“你不是说我们交往不到第三个星期么”,因我觉得那实在没什么必要。
    他当然也没有再说起这件事,事实上,我再见到他时,他连李伟的名字都没有再提,而是开门见山地跟我聊起了昆汀的新电影。
    “听说这部《无耻混蛋》'1'挺不错的,特地留到现在跟你一起看。”他照例从那个菱形酒架上取下了一瓶香槟酒和两个高脚杯,“不料你架子这么大,请都请不动。”前几天他的确打了许多电话邀我过来看电影,然每次都被我以工作繁忙之类的理由拒绝了。于是,他索性又用“送文件”的故伎俩让我来见他。
    “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一起看呢?”我把文件扔在桌上说。查克。贝利那首《世事无常》的曲子又在留声机的指针下响了起来,我莫名地觉得有些烦。
    “去年的时候不是已经约好了吗?”他微笑道,“而且今年也没有送你生日礼物,今天就算是补上了。”
    我没再问下去,只一言不发地随他走上那段玻璃楼梯。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昏暗光线,熟悉的香槟酒的味道。唯有对面荧幕上那段聒噪的对白让我觉得烦扰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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