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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千秋 作者:梦溪石(完结)-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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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及此,他的眉头越发紧锁:“若是如此,我们还是快些启程,以免被他们追上的好。”
  晏无师笑道:“你这样为我着想,是不是想让我感激涕零,以身相许?”
  沈峤不理会他的调侃之言,反是郑重道:“我知晏宗主素来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但此事性命攸关,你现在破绽未除,实力不济,若只有阎狩等人也就罢了,桑景行一来,连我也抵挡不住,还是谨慎些好。”
  晏无师却不见半丝慌乱,只将旁边树枝丢进去让火势烧得更旺一些,忽然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假若一切重来,你可会选择在半步峰下为我所救?”
  沈峤一愣,摇摇头:“此事只怕由不得我选择。”
  晏无师:“这么说,即便早知道后面会与我纠缠不清,被我亲手送给桑景行,你也并不后悔了?”
  沈峤:“世间没有后悔药,过去的事情永远也不可能再追回,与其执着怨念,令自己不得解脱,倒还不如感谢你教会我如何去看待天下与人心。”
  火光映在他认真的神情上,却显出一份别样的柔和来。
  晏无师忽然笑了起来,柔声道:“傻阿峤,我几时对你好过?”
  他伸手过来,似乎将欲摸向沈峤的脸颊,沈峤往后避开,抬手格挡,孰料对方另一只手却扬了起来,没有出手攻击,仅仅是袍袖在眼前拂过。
  沈峤闻到异味想要闭气,但鼻子已经吸入一些,原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身体不由一软,对方趁势又点了他的穴道。
  “你这不设防的毛病再过多久才能改改?”晏无师摇摇头,“还是说你内心已经将我当成可信之人?”
  说罢他无视沈峤瞪视,低头在对方鼻尖上亲了一口,又将沈峤打横抱了起来,走到佛像背后。
  沈峤这才发现,佛像后面竟凹进一大块,里头不大不小,正好能容一人盘膝坐在里头。
  晏无师还有闲心给他解释:“铸造佛像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许多寺庙会将佛像背后或里头挖空以减少花费,这间寺庙我从前来过,这尊佛像粗制滥造,连中空都懒得敷衍,只肯雕个正面做做样子,如今倒是便宜了你。”
  沈峤蹙眉:“你到底想作甚!”
  晏无师悠悠道:“北周内宫的《朱阳策》残卷,我当年也曾看过,但如今时间仓促,却来不及背给你了,你若想要,可以去长安找宇文邕,他曾见过你,又对你甚为赏识,想必是愿意为你开启方便之门的,还有,你告诉边沿梅,让他不必管我的事,先趁着周朝吞并齐国之际,将合欢宗的势力延伸到齐国再说。”
  沈峤神色变幻:“我非浣月宗中人,这些话理当由你自己去说,与我何干?”
  晏无师但笑不语,摸上他的脸颊,特意将动作放慢,似乎享受指尖与对方肌肤相触的感觉,令氛围带上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不出意外看见沈峤双颊慢慢染上微愠的薄红。
  “我家阿峤生得好看,也难怪白茸那娘们要动心,有她在,就算看出此处疑点,也必然会帮你掩饰,不令你落入阎狩等人手中。”
  话到此处,若是沈峤还不明白对方想做什么,那他可真是太蠢了。
  “晏无师,我一路辛苦助你逃脱,不是为了让你去自投罗网的!”
  晏无师哈哈一笑:“当初亲手将你交到桑景行手中,直到今日我从未后悔过,如今你见我有倒霉的机会,怎么反倒一脸如丧考妣,阿峤啊阿峤,你太让我失望了,此时便该幸灾乐祸,心头暗喜才对,怎能露出这样我见犹怜之色,令我忍不住又想一亲芳泽了!”
  他说罢,竟还真的捏住沈峤下巴,直接低头以唇舌入侵,及至对方气息紊乱,目露水光,方才作罢。
  “我做事随心所欲,既然从不后悔,此番也不会是为了赎罪,更不是因为什么可笑歉疚,你不必有所歉疚,自作多情,平白令我恶心作呕。”
  他以拇指揩去沈峤唇上的晶莹,低低笑道:“本座等你有朝一日兑现自己的诺言,成为堪配一战的对手,那样或许本座才会多看你几眼。”
  沈峤竭力想要冲开身上的穴道,奈何晏无师的手法极为刁钻,几番尝试俱不成功,反倒是额头上冒出一头薄汗,脸色愈哄,倒像被说得羞恼交加。
  见晏无师松开他,将欲起身,沈峤急得连声调都变了:“你站住!”
  对方闻言还真就顿住了身形,只是又伸出手,直接把他哑穴也给点了。
  沈峤胸口急剧起伏,眼中几乎要流出泪来,润泽盈盈,光华流转,令人动容。
  “别在人前露出这样的眼神,不然别说桑景行,连我都会忍不住。”晏无师弯下腰附耳对他说道。
  说罢伸手一拍,将佛像推向墙壁,使得沈峤藏身之处与其紧密相连,更不容易被发现。
  他又将火堆熄灭,袍袖挥去,沈峤方才坐过的位置便被倒塌的杂物所取代,再无痕迹。
  刚做完这一切,晏无师便陡生预警,感觉一股杀机远远朝此处逼近。
  但凡武功练到一定境界,对于危险,都会有种玄之又玄的感应。
  他面露微哂,直接大步出了寺庙,身形往前掠去,片刻便隐没在夜色之中。
  一丝月光从残垣断瓦处漏入寺庙,为佛像里面的人也带来一点微末明亮。
  湿润终于凝聚成泪水,从沈峤眼中流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外面有人道:“以桑长老的武功,又如何会追不上区区一个晏无师?”
  “区区一个晏无师?”白茸冷笑,“萧师兄,你可敢当着晏无师的面说这句话?”
  “别吵了!”阎狩不耐聒噪,皱眉道,“晏无师孤身而去,身边没有沈峤,说不定他还躲在附近,方才与我们一战,沈峤早已力竭,跑不了多远,先四处找找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
  我觉得……
  应该……
  不虐……
  因为
  反正
  你们
  知道
  肯定会
  HE
  就好了→_→
  

  ☆、80|第 80 章

  晏无师走后,沈峤急于冲开穴道,又忧心以晏无师如今的武功,若是落入桑景行手中,还不知要如何被折磨,一时间经脉之内真气行走无度,几欲破体而出,他只觉心头忽而炙热如火烤,忽而又寒冷如堕冰窟,整个人浑浑噩噩,连身外时光流逝也没察觉,仿佛落入一种似梦还真的状态。
  一面是备受冰火交替折磨的身体,一面又是游离在外的神智,神魂仿佛急欲强行脱离身体,然而却因那一丝束缚,始终被牢牢捆绑在躯壳之内,迫不得已随着混乱的真气乱窜,搅得胸口闷痛欲呕,四肢麻木不堪。
  沈峤的前半生是顺遂的,玄都山仿佛一道屏障,将所有外界危险都隔绝在外。
  不仅是他或玄都山上的其他人,哪怕野心勃勃的郁蔼,他们已经半脱离了这个世道,看待人事难免都带了点天真与理所当然在里头,然而因为有玄都山,有祁凤阁立于前头,为他们遮风挡雨,所有人并没有意识到山下的世界是怎样的。
  在那之后,沈峤的生命似乎被半步峰一役割裂为界限分明的两段,前半段有多安逸,后半段就有多波澜迭起。
  他经历许多过生不如死的境况,也看遍世间人心善恶,到头来,心中竟无留下半点愤恨,即便是有,随着观主和初一的死,随着自己多了一个叫十五的徒弟,随着与碧霞宗等人共同进退,随着晏无师为了引开桑景行,以这样的方式与他作别的那一刻,也悉数烟消云散,再无半点留下。
  这个念头如同一点冰水,在灵台处缓缓扩散开来。
  那一刻,神智仿佛彻底脱离身躯,脱离栖身的佛像,脱离这座小庙,来到一个不知所名,无以言语的广袤天地,诸般痛楚逐渐离身而去,再无感知,然而眼前却又豁然开朗,如日月高悬,山海俱明,鱼跃波涛,雨照星辰。
  凝滞的穴道正在缓缓疏通,流淌全身的真气亦如暖流,令麻木疼痛的四肢百骸逐渐恢复气力。
  沈峤仿佛感觉自己变成一条小鱼,尾巴一甩,跃入这星辰漫天的大千世界之中,头顶传来滴答声响,那是树叶承受不了露水的重量,被压折了腰肢,而露水也迫不及待想要摆脱叶子,从上面滑落下来,汇入深潭,将平静打破。
  他抬起头,隔着透明荡漾的潭水,看见外面的世界,那种感觉颇为玄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一滴露水落在潭水之中,更像落在他心里。
  天地随之改变。
  霎时严冬化为暖春,在他四周流动的水也变得暖意融融,无数像他一样的小鱼从他周围窜过,摇头摆尾,欢快地游向前方,星月细碎铺洒在水面,又将这般光泽潋滟的华丽递送至水下,连带周遭仿佛也跟着熠熠生辉,如置星河。
  沈峤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走完了属于鱼的一生,又转生为这汪深潭,日复一日,等待雨水将这里填满,等待潭边花开与自己倾诉烦恼,又等花落将自己葬于水下,翻云为春,覆雨便秋,清钟闻远,碧桃满树。
  他忽然想起《朱阳策》里面的一句话。
  除己之外,更无它物。
  沈峤还记得,自己最初看见这句话,是在师尊给自己的那一卷《朱阳策》上,即便后来他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朱阳策真气重塑根骨,也并不是对《朱阳策》里的每一句话都能揣摩透彻的。
  当时,在这句话前面,还有另外一句话:己入它心,随心所欲。
  这句话倒还好理解,说白了,练剑便要揣摩剑心,练刀便要揣摩刀心,对敌则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但如此一来,“它”与“己”也就融为一体,又何必再分出来,说“除己之外,更无它物”呢?
  沈峤一度觉得也许是笔误,又或者陶弘景在写的时候,连自己也没有想那么多。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恍觉自己先前落入窠臼,走了弯路。
  人立足于天地之间,首先是“己”,然后才是“它”,以己度人,以己度物,若己无喜,则天地无喜,若己无悲,则天地无悲,己心愉悦,素语成春,己心悲怆,山河失色。
  顿悟了这一点,不仅心境登时开阔,便连身体也无限膨胀,仿佛可以容下无穷无尽的真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经脉因真气而拓宽,真气又因经脉拓宽而逍遥自在,再无凝滞阻塞之虞。
  山河同悲剑微微震动,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境与进益,激动难平,急待出鞘横扫敌人。
  而佛像之外的四人,此时刚刚踏进这间小庙。
  阎狩冷声道:“你们四下找找。”
  萧瑟因为受伤而步履沉重,走路本就有些迟缓,但白茸毫发无伤,似乎也没有冲锋陷阵的兴趣,只是跟在萧瑟后面。
  两人在小庙后头转了一圈,萧瑟回来道:“阎长老,并无沈峤踪迹,对方会不会看见我们人多势众,直接抛下晏无师先走了?”
  阎狩:“不大可能,他与我们交手时已经力竭,短短工夫很难恢复过来,就算要跑也不可能跑远,既然没跟晏无师一道走,那必然是找个地方先躲藏起来了,此处倒是适宜,你们方才都找过了?”
  萧瑟:“都找过了,这寺庙小得很,后面只有一间厢房,没有可藏人的地方,一口井还能用,下面有水,人也不可能藏进去的。更没有什么暗室地道一类的机关。”
  他看了白茸一眼:“倒是白师妹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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